內力遠遠及不上敵人、橫豎都戰力懸殊,這種情境,不是沒有過,是有太多次了。


    那時候,他的敵人還是黃鶴去柳峻,一路雖挫折不斷、從無飆升,卻也能遇強則強,摸打滾爬著將刀發揮到極致……


    或許是從去年在沂蒙遭遇邵鴻淵開始,連番的內力提升令他逢戰就攻擊性十足,期待破局、意圖贏戰、希求進步;後又因高手堂和豫王府的武功都太強,使他越來越依賴對自身戰意的挖掘、對飲恨刀用至頻繁幾近無度……而漸漸淡忘了,他甚少挖掘戰意、不處於攻擊性的時候,是怎麽操控飲恨刀的。


    所幸有司馬隆,讓他有機會回憶起,那種逆境中贏麵少得可憐的飲恨刀,那些絕處逢生化險為夷的際遇,那個沒有決意求勝、卻也堅決不認輸的少年……沉靜卻一腔熱血,傲骨到不可一世,倔強得死不悔改。


    


    冥冥中忽然找到當時的自己,思緒,感情,心態,與現在一脈相承,卻比現在純粹得多,隻是本質並沒有改,所以共鳴得何其快……正是腦中這一閃而逝的淮南晚景、黃鶴去影像、類似的死亡陰霾,和眼前的司馬隆碎步劍重疊震蕩,隱約給林阡提示了……某種打法——


    雖然,此刻林阡暫不能探出碎步劍境的具體內容,但好歹可以完全地確定,司馬隆戰力之所以這麽離奇,完全得益於其深厚內力——他曾經不想肯定司馬隆真的得益於內力,因目前他自己的內力注定無法提升或恢複。但現在肯定了,反而釋然了。


    釋然,為什麽一定要提升或恢複自己的內力才能製敵?飲恨刀在多年增補自己內力後突然不給、死了一樣,又何必心急?就當現在還是七八年前,這裏正是淮南的黃天蕩,他不足以駕馭飲恨刀的時候,是怎麽打過那個實力遠勝自己的黃鶴去的,那時候飲恨刀不也沒幫他嗎?


    好,就當自己還是一無所有、從零開始!他記得清楚,那年深秋的淮南險壑,聆聽著瀚抒的應景簫聲,他是用一個最純粹的心境去感應了飲恨刀,從而在戰意不足挖掘不出多少內力的情況下,照樣打出了刀中的氣吞萬裏之勢、以最實在的氣勢來懾敵——現在,內力雖說已遠勝於當年了,不妨也拋卻一切、平心靜氣、權當自己沒內力來發揮氣勢!


    


    “如果拋卻這種決意求勝的心理……會是怎樣?”在淪陷的前一瞬,陡現在林阡心中的那個念頭,徹底將他拯救——


    沒錯,就用當年的空白心境,“零勝欲”,來打現在這艱難一戰。摒棄決意求勝的心理,以瀕死心態破釜沉舟,就當這裏是淮南刀戰後的自己、蒼梧懸崖上的越風,不想死,不能掉下去,不求勝,隻求生!


    一片刀光,一片僵寒。


    也不知過了多久,眾圍觀者的記憶才全部回暖,見林阡竟能逃生已是暗歎僥幸,哪還管他是否頭破血流。緩過神,各自手心、脊梁、額上都全是冷汗;一刹那,腦裏、血管裏、筋脈裏都全是碎片。包括林阡在內。


    “好險!”林阡回過神時,眼皮也還一直在跳,緩得一緩,又重新去扛司馬隆落下的又一“招”。不錯,是硬著頭皮在扛!雖然刀和劍互相砍刺反複撞擊一直咬得極為緊迫,但說實話林阡始終都看不清楚司馬隆各種招式的具體內容,所謂見招拆招都是針對著“境界”似是而非,或許,突破了司馬隆的境界也就是恰好碰對了他的招式吧。


    是要與敵人比肩,才能看清楚敵人。如此,司馬隆的實力可想而知。


    


    不刻石珪業已抵達陣前,與彭義斌、史潑立會合,他的到來,證明楊鞍已到了安全地帶,而紅襖寨寨眾和盟軍主力都撤退得已經差不多了。他們這群殿後的驍將,必須再抵住片刻,唯能在林阡一聲令下之後,全體迎上,且退且戰!


    對於楊鞍的不肯妥協,其實林阡心中何嚐不憂:他可以向劉二祖國安用等人證明楊鞍的叛變反而造就了一個更好的紅襖寨、許諾給他們所有人山東的未來;他卻不知該如何向楊鞍證明他林阡並沒有變質,讓楊鞍也能和所有人一樣重溫紅襖寨的過去——


    但無論如何,先別糾結那麽多,所有人都活著再說!


    當走火入魔的陰影還未曾完全消失,心也剛從爆發後最浮躁最不穩的邊緣拉回來,認清了久傷未愈的自己此刻不應習慣性逞能,他愈發堅定這一戰就該這樣和司馬隆持平,不期待再借出飲恨刀中半點力,甚至不調動太多自身的氣勁,排除一往無前的勝念,回到以前內力淺弱的時候……


    此戰,不求勝,隻求生,求製衡,求完整,若碎步劍隻留鋼絲走,就隻走鋼絲,走完!


    既然內力是弱點了,自不能再用內力來打,既然實勢是製勝關鍵,那就盡全力以心悟刀、得勢——鞍哥,是你告訴我的,回避弱點,發揮長處,當年我怎樣,現在就怎樣……我不希望每次回憶的時候,都覺得物是人非……


    


    繼續行刀,用林勝南的戰法。脾氣還是堅持不懈,鍥而不舍,永不言棄;心境則逐步沉澱,無雜念,無心魔,無欲求……一瞬之間,萬物都黯淡消隱,記憶中一片空白隻剩他和飲恨刀,他就是飲恨刀,是鐵與血鑄,也削鐵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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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盟軍的安全撤退且由彭義斌石珪和史潑立指引,井然有序散入山林直至不見,而他,為給他們爭取最多可撤離的時間,與司馬隆的碎步劍反複纏鬥了一路。這一路,始終沒給司馬隆半刻打垮他的機會——氣勢越來越熱,心也越來越冷,身處再喧囂,再緊迫,內心都淡定,都如一。


    司馬隆臉上現出一分難得的好奇,飲恨刀顯然還未退出最終劍境,卻又不曾被碎步劍吸入或斥出,反而像一團火焰,冷冷地燃燒在適才其敗戰的範疇,不進不退,看似趨停。如果說這是認輸當然錯了,這團火外冷內熱得很。


    但司馬隆清清楚楚,林阡此刻耗費真氣並不比適才多,奇也,沒動用那麽多自身真氣,居然能打入深層劍境,並且一直堵在這兒化不開、斥不走、吸不得!?如此將近半個時辰,司馬隆與他一直膠著,怕他這是詭計、未敢對他怠慢。


    金軍有關和林阡的實戰經驗都是這幾年才累積起來的,舊時的林勝南怎麽打架,司馬隆如何能明白。


    盡管如此,林阡也隻能不進不退,死纏著敵人罷了,司馬隆之戰力,當真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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