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念念不忘


    申時藍玉泓決定動身往前軍告密,酉時南弦便率眾擒殺氣勢淩人,藍玉泓站在一隅角落,看著柳飛雪規勸無果、聽著柳峻說淩遲焚屍、體味著鳳簫吟淚流滿麵,心裏不知是怎樣的酣暢!有什麽,比借刀殺人、陰謀得逞來得更令人爽快!眼前的一幕一幕,包括南弦,包括柳峻,包括鳳簫吟,都宛如被她捏在手心一樣。


    但論算計,她比她的姨母柳月還差得遠了——緊隨而來的藍至梁,竟在與柳峻耳語了幾句之後,幫著那鳳簫吟成功逆轉,輕而易舉將其從鬼門關前拽了回來。不僅輕易,還救得徹底,柳峻與南弦,平日裏殺伐決斷近乎到了心黑手辣的兩個人,居然在秘密交談後的隨刻,就放棄仇恨網開一麵糾結焦躁地回去了……


    父親破壞了自己的全盤計劃,藍玉泓心情可想而知。原先,藍玉泓不想父親現自己有秘密,一味藏掩,一味謹慎——卻忘記了,父親也有太多的事情瞞著她?!


    鳳簫吟,再一度逢凶化吉,這女人的命,就是要好到這個地步……換往常,玉泓不過是冷笑而已,可這次不一樣,這次掌握事情關鍵的人是父親!玉泓不僅想冷笑,還怒火中燒!尤其,是回想到柳峻南弦步履蹣跚地逃走以後,父親臉上的欣慰之色與釋懷之情,以及鳳簫吟她嘴角得意的戰勝之笑……


    爹,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麽!


    戌時,天色全黑,雨水如麻。藍玉泓將她病怏怏的母親也帶著一起,來到這休憩在床的鳳簫吟的營房,她就知道爹那個時候一定也在,爹臉上寫滿了同情、溫和之外的某種……疼惜?那神色,爹甚至沒給過我藍玉泓……他的親生女兒。


    “玉泓?怎麽?怎將你娘也帶了出來?”藍至梁一驚之下,急忙起身過來扶柳湘,柳湘隻微微看著藍至梁笑,顫顫巍巍、狀況之外:“玉泓說,你有事要對我們講……”


    藍至梁一怔,藍玉泓已走到鳳簫吟榻旁,笑而轉頭,對藍至梁流露陰狠,語氣卻雲淡風輕,“我要讓娘一起知道,爹到底有什麽事瞞著我們,有多少事瞞著。”


    “什……什麽?”藍至梁忽而語塞,他不知傍晚藍玉泓在關注。


    “她到底是什麽人,什麽身份?跟我們究竟是什麽關係?舅舅不殺她,是因她與我們有淵源?”藍玉泓目光鋒銳,如她般聰穎,離真實答案其實隻差一步。


    “玉泓……你怎知道?她……”藍至梁趕緊轉頭,與鳳簫吟四目相對,見她眼中俱是驚疑,連忙對她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告知藍玉泓。


    豈料此舉正好觸到藍玉泓心傷,猛然動手,將鳳簫吟一把拉拽甩開,吟兒因不曾料想根本猝不及防,是以眼光剛與藍至梁交流完就被重重摔在地上。吟兒當時還沒有感覺隻是有點疼罷了,半刻後恢複意識陡然想起腹中的小牛犢,又驚又恐眼淚霎時就在眼角,慌忙探它期冀它沒有跌傷。


    想起身,卻沒有力氣,隻聽見藍玉泓語氣陡轉、瘋了一樣對藍至梁嘶吼:“你當著娘和我的麵,還跟她使什麽眼色!”


    有些事情,平日裏沒怎麽留心所以沒當回事,一旦有了疑點就會越放越大,至少在這一時刻,藍玉泓腦海中全都是饒鳳關上藍至梁打量著鳳簫吟的神態,彼時彼刻,林阡還正在對他相謝啊,可是他卻竟連林阡的話都沒聽見、一味地盯著鳳簫吟失神,失態,失敬……那是為什麽?父親看著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會失神?她當然不是美若天仙到姐姐那種的,隻有可能她身上有父親寄托的前塵舊事……


    玉泓的思緒,頃刻間回到大理藍府的地窖裏,那一段長長的黑暗溫馨與期待中……姐姐說,這裏離娘的臥室不遠,應當是爹的書房,而玉泓自己,則俯下身去,看著角落裏陳舊的落滿塵灰的木匣子嬉笑:“爹把這木匣藏匿得如此隱秘,唉,爹不會有什麽紅粉知己,瞞著娘藏著她的東西吧。”


    那木匣子裏,藏著簡簡單單的一本日記,幾封信,日記來自雲藍,信則是柳月寫給柳大人的,現如今,日記應還留在藍府的地道裏塵封著,信件和畫像,則被林阡那個小賊無意識之間順手牽羊了……當年,玉泓親眼看見林阡把信放進的袖子裏,還隻道他有什麽企圖,但見他放信的時候就像出於習慣那般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因此玉泓就沒有喝止。


    事實上,林阡之所以會順手牽羊帶出那些信,完全就是因為出於細作本能、覺得那些信不對勁!不對勁在哪裏?柳月的信,為什麽會出現在藍至梁的物品裏?如果是日記遺落了被收拾被整理還是情有可原的,可那是信件啊——那幾封理應到達柳大人手中的信件,何以竟沒有到達?!林阡後來想通了,是因為有人從中作梗……


    現下藍玉泓可算也懂了,果然柳月是藍至梁的紅粉知己,瞞著母親藏著與柳月有關的所有事物!


    “玉泓你做什麽!?”藍至梁大驚,見吟兒跌倒在地久久不起,趕緊要上前扶她,藍玉泓則抬腳踩住吟兒後背:“別過來,信不信我一腳踹死她!”


    “玉泓,別……別亂來啊!”柳湘也終於清楚到底生了什麽事,噙淚上前要勸玉泓。


    “娘,你真傻,當年為何要代柳月嫁給爹啊!明知道爹這二十幾年,始終都不曾忘記過那個女人!”藍玉泓眼中除了凶狠之外也淚水滿溢,她和母親,同病相憐。


    “你這不孝的孩子,你胡說八道些什麽!?”藍至梁氣急,趕緊攬住驚呆了的柳湘,衝著藍玉泓大怒。


    “胡說八道?那麽,爹喜歡研究的各種陣法,常常帶在身邊不準任何人碰的書,還有大理的家裏麵、地窖下木匣子裏的畫像……都是誰留下來的?”藍玉泓說罷,空氣中一陣凝固,藍至梁震驚原地一句都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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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兒隻覺下腹隱痛,心中忐忑不已,聽得這話,才想起石泉縣藍至梁貢獻給林阡的對付“北鬥七星”劍陣的方法,分破魁柄,難怪那麽厲害,原是柳月造的。藍至梁對林阡提出建議的時候,林阡說想看看他所借鑒的兵書,藍至梁卻不肯,因為那兵書,是柳月的心血。至於那卷柳月的自畫像,亦是藍至梁多年珍藏。建康城內,林阡分明也給吟兒看過。


    “你,你已見過了那木匣……”藍至梁語氣顫抖,無非承認了,幾十年來,他始終對柳月念念不忘,哪怕柳湘代嫁,哪怕夫妻多年。柳湘一刹淚流滿麵,竟似要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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