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1章 賤人祝孟嚐


    “這地方,應就是開封府了?”坐在豐樂樓裏,海東張西望。


    “搞不好。”林美材握筷子的方法很特別,左手一隻、右手一隻,這樣也能把麵條給吃起來。


    這近兩個月的時間裏,海林美材練就了一身手腳被縛還活動自如的本領,也堪稱對彼此的起居飲食所有習慣都了如指掌——不過,海瞪著林美材吃麵的方式,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魔,到底是魔……


    吃了一半,林美材伸出左筷子指向一個在門口駐足的女子:“哎,海將軍看,這女子姿色如何?”海停筷細看,嘖嘖稱讚:“美。”林美材滿足欣賞:“這女子櫻桃小口、柳葉細眉,秀色可餐!”“眼若寒潭,麵如桃花。”海點頭。“珊珊細步,煙視媚行。”林美材又道。“美人啊!”兩人齊歎。


    又埋頭吃了會兒,那美人已經不在原處了。林美材輕歎一聲:“不知那美人除了相貌之外,處世是否也一樣出眾。若是徒具美貌,便隻落入俗套。”海一笑:“如有藍玉澤姑娘那般的知書達理,才叫傑出吧。”他雖與藍玉澤不算熟稔,但談起美女來,屈一指就是她了。


    林美材卻不屑道:“那又如何?藍玉澤那種,固然是美到了天下無雙、待人接物皆有涵養,也不算驚世駭俗。她那種隻能算女兒家,卻不算女人。”


    海一愣:“那麽,哪一種才能算‘女人’?”瞥,你林美材隻能算男人,而且是純爺們。


    林美材未想半刻就脫口而出:“是與藍玉澤齊名了不少年的,金國才女燕落秋。”


    “誰?”奇道,“不認識。很美麽?”


    “如果說藍玉澤溫柔嫻靜、平易近人,那這燕落秋懂得分寸、若即若離。藍玉澤不懂的遺世獨立,她身上也盡有。而且金人送她一個號叫‘四然居士’,醉意陶然,撫弦悠然,睡意盎然,氣度然。”


    “評美女,就如品酒一般,一貫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海聽她講女子如此入神,調侃時隨口一說:“你對她了解這麽深,難不成你是喜歡女人?”


    “唉。不瞞你說,前些年我關注過不少女人,真有想過要娶這燕落秋過門。”林美材神情認真,不似有假,“要不,我們先不去山東了?先去山西呂梁?會一會這個四然居士?”


    海盯了她足足有半晌,心裏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手往後一揮:“小二,拿酒來!”


    “啊,盟軍有禁酒令,你忘了?”林美材一愣。


    “不喝酒,心裏不舒服!”海忿忿地,也不知自己到底哪裏氣,“……世風日下!”


    店小二慢吞吞地過來:“大爺,您是不巧沒口福啊!小店樓上有個客人,包了店裏的所有酒。”


    “嗯??那就跟他要一壇子,也成!”海憋著氣遷就。這家豐樂樓是遠近最香的一家,不然海也不會被吸引了來——早知道就不來了,來了光吃麵又心裏死癢,算了,那就先喝一小口吧……


    “唉。”小二搖頭,“小的試過,不可能啊。那客人前天來的,先隻討了一口,然後就說爽極了,立即把所有酒都買斷。那架勢,敢情要睡在酒缸裏不出來!昨天旁的客人也想喝,說哪怕一杯嚐個鮮,可他就是不準,愣是一滴都沒準別人碰。”


    海登時慪火:“這是個什麽道理,世間竟有這般賤人……?好!我這就上去、把他給逮下來!”說罷起身,同時看向林美材,示意她一起。


    “要他下來,何必親自上去。”林美材卻無動於衷,忽而挑起一團木筷,齊刷刷飛往樓上包間的門簾,穿簾而過,聽得一聲巨響,似被當中那人接住。


    不刻那人即衝出簾外,大罵:“誰啊他爺爺的!”


    海不由得杵在那裏:“啊,老祝?”難怪,難怪小二說他也是先討了一小口喝,有可能心理活動也跟自己是一樣的,酒壇子祝孟嚐啊,禁酒那麽久,真是難為他了。


    “逐……!?哈哈!”祝孟嚐見到他也啊一聲樂了。


    “隴陝的仗打完了?”海和林美材都喜上心頭。


    “你倆,你倆的度也未免太慢了!幾個月了?才行到開封?!”祝孟嚐邊說邊肆無忌憚地喝。


    “噫!雖說現已不在軍營可以不受軍令,但老祝你好歹也克製些。”海急忙奪下他手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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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你還不知道吧!主公已經把禁酒令給去了。”祝孟嚐哈哈笑,摸著胡子對海耳語,“剃須令也是,我那娘們說,還是喜歡我留胡子的模樣啊!”沾沾自喜自得其樂,海一愣,瞧他這小樣!


    “好幾個月的不喝酒,我老祝差點忘了酒是什麽味,以為真的戒掉了……孰料一來到這個豐樂樓,一聞到這個酒香氣,才喝了一口……就快活似神仙啊!喝三天了,還不醉,還不膩!”祝孟嚐大讚。


    “唔,真有這麽好喝?那給點我嚐嚐?”海問時伸手,祝孟嚐那家夥,死活抱著不給人碰,甭管海跟他多親。


    “少廢話,快說,定西戰事如何了?”林美材淩厲扼住祝孟嚐的腕,祝孟嚐吃痛趕緊地鬆開手,海欣喜以為她是在給他奪,孰料邪後她自己一到手就自己飲起來。祝孟嚐海皆傻眼。


    “對了,聽說穆子滕歸順林兄弟了?”這一路上海和林美材都沒怎麽關心戰事,前半段互毆,後半段輾轉,加之河南一帶盟軍還無兵力、紅襖寨據點又薄弱,即便偶爾聽到些江湖中事,也總是滯後。


    “穆子滕……?哪一年的事了?!”祝孟嚐眯起眼睛鄙視他倆,看來關山、鎮戎州、延安慶陽的勝負都要好好地跟他倆講述講述了。費了幾個時辰,說到田守忠就義、馮光亮戰死、水軒叛變,祝孟嚐眼圈有些紅,但憶起崆峒決戰、彈箏峽衝關、環慶大捷,自然壯懷激烈。


    “那咱們贏了?完顏君附抓住了?”海喜問。


    祝孟嚐歎了一聲,搖頭:“說可惜也真可惜。主公就要拿住那兩個王爺的時候,半道殺出又一個小王爺來、將完顏君附他們給救走了。”


    “是那位金南第九完顏君隱……?”海憶起他來,川東之役之後,據說他與林思雪歸隱陝西。


    “是啊。更可惜的是,他在慶原路的勢力與盟軍相當。”祝孟嚐惋惜的語氣。


    “這麽說,慶原路目前是三分天下,再加上延安府百廢待興。盟軍一時也無法往東、隻能暫且於慶陽修兵。”林美材悟道。


    “不錯。好在京兆府路倒是一直展得很順利。”祝孟嚐道,“主公說,如今慶陽和延安最要緊事都是重建家園,所以越風和穆子滕將越野山寨的人馬大半都帶去、分散安定了。幾年之後再戰不晚!”


    “而各位戰將,就被他派遣,往山東救局?”林美材推測。


    “邪後說得分毫不差。”祝孟嚐眼睛一亮,“據說山東各地都戰事緊急,林兄弟分別派了好幾撥高手。致誠清風第一撥,我老祝和範遇是第二撥,他和主母隨後就到。”


    “他們也來!”林美材一喜,早把山西呂梁的那位四然居士給忘了。


    “你和範遇是第二撥?那麽,範遇呢?”海環顧四周狼藉,“還有,第二撥的高手們呢?”


    “呃……這個嘛……”祝孟嚐麵上一紅。顯然他們前天就走了。誰願意在開封多滯留個幾天?不少高手都跟範遇一樣,就是山東本地人。


    泰安楊鞍、石珪等人已經被黃摑圍困了數月瀕臨糧盡,是生是死猶未可知;益都劉二祖、霍儀等人才剛脫險,還在與徒禪勇於仰天山一帶僵持;濰州的鄭衍德、國安用等弟兄,也遭金將紇石烈桓端連番鎮壓;沂蒙地區吳越亦一直與當地其餘土匪分分合合,而和圍攻他們的仆散留家、完顏訛論兵力懸殊、頻繁拉鋸。


    此情此境,除劉二祖暫時脫險之外,另三者全都極凶,林阡自然將楊致誠向清風率先投入泰安附近、而祝孟嚐範遇作第二撥暫且往濰州救局,他則與吟兒前往沂蒙尋救吳越。除了一眾高手之外,赴山東的還有楊妙真、柳聞因、路成三個小鬼。楊妙真自不待言,而路成本就是想去磨練的,柳聞因,她是高手。


    當然都不是鬧著玩的。祝孟嚐表麵輕鬆,內心可不敢耽擱。要知道,林阡會派援兵去,完顏永璉自然也會。隴陝之局說不清到底誰勝誰負,兩個王者的戰略重心不約而同地轉到山東來。繼束乾坤、楚風月等元神被派到山東後,大金已知的高手就有仆散安貞、軒轅九燁、解濤趕赴!


    戰地變了,作戰的人卻還是一樣。


    言盡於此,分道揚鑣。當下,海和林美材決定也去沂蒙與林阡吟兒會合,而祝孟嚐且先追上他去濰州的大部隊。


    此值五月上旬,成功援助劉二祖的徐轅、楊宋賢等人,也恰好從益都轉戰濰州,與範遇、祝孟嚐他們會合。


    有了祝孟嚐在,接風會上想不熱鬧都不行,濰州當地紅襖寨的幾個當家都聽得興起,現這個短刀穀的戰將煞是有趣,而宋賢、錢爽卻感到有些丟醜、抱頭痛笑,徐轅、沈宣如亦都覺少兒不宜,路成卻少不更事,不停追問:“然後呢?然後要怎麽樣?”


    徐轅趕緊打斷:“路成,你小孩子家,少瞎湊合!”範遇亦扯住祝孟嚐:“好啦,別說了!”


    祝孟嚐刹不住話,大笑:“然後,當然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女人按到床上去啊!”楊妙真和柳聞因剛好進來,聽得莫名,怔在原地愕然。


    宋賢怕祝孟嚐還有更粗鄙的話出口,急忙要阻,路成還不明白,接著問:“然後呢?”


    “然後,就脫掉褲子,揮你大老爺們應有的能耐……唔……”祝孟嚐還未說完,就被錢爽把他嘴捂住了。祝孟嚐遭到徐轅、楊宋賢同時舉掌恐嚇趕忙求饒:“好了好了,下次不說了!”


    正好說話間此地義軍的兩位領袖鄭衍德和國安用到場,人已聚齊,可以開席。楊宋賢錢爽都和他們是老熟人了,但祝孟嚐徐轅等人都是新客,紛紛見禮,爾後才入座,眾人難免商議時局,說起這個一直在濰州打擊紅襖寨義軍的元神,姓紇石烈名叫桓端,強悍喜戰,勢不可擋。而益都之戰以後,束乾坤回去了沂蒙戰地、而楚風月則也到了濰州,自是給紇石烈桓端如虎添翼。


    “這紇石烈桓端、束乾坤以及楚風月,都屬十二元神,且還是同一師承。”鄭衍德說。


    “看來也很強。”錢爽點頭。


    “有多強,要打了才知道。”徐轅笑。


    “哎喲……”祝孟嚐忽然捂住肚子,教人以為他吃壞了。


    “怎麽了?祝叔叔?”柳聞因正巧坐在他旁邊,奇問。


    “這世上最悲哀的感覺,就是明明沒有尿,卻有尿欲!”祝孟嚐說時,正在吃飯喝酒的各位全噴了。


    飯畢,徐轅、宋賢、鄭衍德、祝孟嚐便一同入了營帳研究戰略,聞因間或給各位將軍送茶遞水,雖在戰地,心也安閑。原先她是有楊妙真這個姐妹切磋槍法的,奈何作為東道主,楊妙真飯後即帶路成去附近參觀,他二人甚是投契,聞因通情達理,自然打攪不得。


    “聞因,山東這麽危險,柳大哥怎舍得讓你來?”諸將散去後,徐轅原還站在帳邊,看到聞因百無聊賴,於是走過來詢問。


    聞因指指手上的槍:“我的武功,不用擔心!”


    “要不要我來指教指教?”徐轅理解一笑。


    “好自大,說指教!”聞因一槍先出,徐轅笑而出刀:“這次輸了可不準耍賴,哭鼻子扯我衣服!”他對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五歲大的時候。那時他也才十七歲,作為細作潛入山東山西時,因負傷養病過一段時間,柳五津恰好也在當地,故把聞因留下給他解悶……想不到,已經十年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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