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如霧亦如電


    沿著這兩側二十年來都空空如也的畫牆,林阡和吟兒深懷遺憾走到路的末尾。光線越來越差,足下河流漸急。


    “是否需要再沿著這河流走走看?或許下遊還有。”吟兒說,一時都忘了她是來避難的。


    林阡應允,再度背起她往下遊走,沿岸果然還有完顏永璉和柳月的痕跡,但不再是畫的比拚,而是字的交流,且並非揮毫造就,卻是以判官筆刻石。


    “鬥畫之後,再切磋書法,且是和著黃河水的韻律,想來是很令人興奮的一件事。”吟兒說時,林阡凝神看,左側有《蘭亭集序》《喪亂帖》,右側為《黃庭經》,行書當是完顏永璉寫,楷書則是柳月作,左右風格不一,無法去分高下,但論觀者感受,又覺平分秋色。完顏永璉的字掣電萬變、遒勁有力,尤精草書、行書,而柳月的則更愛楷書、隸書,筆法自然婉轉含蓄了些許,遒美俊秀但絕不弱。名捕門裏靠筆吃飯的的孟令醒,若是有幸看見了王爺和王妃的判官筆,不知還有沒有膽量再稱自己是當世無出其右了。


    “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林阡讀到這句,自是覺一語成讖,完顏永璉書刻這一段時,可想過這個他曾最愛的天堂,短短兩年便成為他不忍再涉足的夢魘,以至於二十年後他再回來時……隻怕要痛苦地撫壁心裂、痛徹肺腑……


    此刻再回憶那些屋舍門前的楹聯,就很可能不全是完顏永璉寫的了,顯然也有柳月所書,然則被完顏永璉一裹挾,根本看不出哪些是她的,各種字體,或昂藏鬱拔,或法嚴氣逸,他們都相互滲透,早融為一體。


    林阡想著想著,忽覺背上吟兒正自默默流淚,一驚回神:“怎麽哭了?”


    “我……是在想,爹和娘的感情,一定是很深很深的……”吟兒拭淚,深吸一口氣,“他們已經不僅僅是夫妻、伴侶了,他們找到了世上另一個自己啊……”


    “這世上越美好、越雅致的事物和感情,越易碎。”林阡歎,背上的吟兒,就是這份已碎感情唯一的產物,一樣的易碎。他哪裏不知道適才丫頭屢次提及孩子的用意,之所以沉默不回應,完全是無法回應。他又怎可能不喜歡孩子,奈何他不想失去吟兒!


    “呀,小心……”從這個角度,吟兒恰好看到前上方石柱低垂,林阡的身高非得彎腰才不會碰到,他卻視若無睹地還在往前走,撞到頭上必定要起個大包。


    “哎……”林阡卻還是撞了上去,拜光線太差所賜。


    “嗬嗬……突然現,個子矮還是有好處的。”吟兒雖然心疼,還是邊揉邊笑侃。


    林阡不語,彎下身負著她繼續前行。石柱越壓越低,水流卻仍然湍急,光線則愈幽黑。此情此境,已不可能再涉足。


    “回去吧,前麵太黑,別再走了……”自林阡被撞到之後,吟兒一直都在講這句話,表麵是打退堂鼓,其實是在關心他。一連說了七八次,他卻都一意孤行,直到此刻,才終於決定回去。這種性子,典型不撞南牆不回頭。吟兒在心裏怨他自討苦吃,可是又覺得暖暖的,他這麽做,還不是在滿足她的探索?


    回到那山洞畫牆之間,林阡再次放下吟兒,借光她看到林阡腦袋上的包,一時百感交集,連連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爹娘的往事了,不必再探索啦……”


    “不行,得繼續找。偌大的一處地下宮殿,他二人當年要生活此處,怎可以不帶齊了物品。”林阡卻搖頭,肅然四顧。比她更有探索欲?吟兒一怔,不解道:“怎麽?你要找什麽?”


    “你爹娘當年定然也會傷病,所以煎藥的工具、喝水的器皿,該一應俱全、甚至綽綽有餘才是。”林阡說罷,她這才懂了,他一開始答應探索是因為寵她愧疚她,比她還鍥而不舍還心急如焚卻是因為愛她,所以他一定要在她毒性作之前安排好一切……不管怎樣,都是為了她……吟兒鼻子一塞,動情。


    “不過我唯一的擔心,就是你娘當年中的是寒毒。所以某些目前還未涉及的地界,很可能是氣候很熱的。”林阡還在認真說著他的顧慮。


    為什麽,為什麽這個男人每說一句話,她就每感動一次呢,是不是因為最近的兩年一直在遭遇各種屈辱、殘虐,所以竟忘記了他以前對自己也就是這麽好。以前的她,卻沒感動如現在這樣,吟兒的淚水禁不住在眶裏打轉:“沒關係,不一定要找那些工具、器皿什麽的……我們現在可是在落難啊。實在不行,直接幹嚼著、咽下去,也成。”


    “……你是說,像當年在寒潭那樣,我吃一口,喂你一口麽?”林阡壞笑著問。明明她本來說的是她自己幹吃,他卻故意曲解成以口哺藥,隻想看她笑而已。


    “去……”吟兒臉上一紅,又氣又窘,哭笑不得。


    林阡確實也覺得奇怪,隻要和吟兒在一起的時候,為了能看到她開心,他常常會說出些自己沒想過會啟齒的句子還出口成章,甚至有時候會故意去逗她還油嘴滑舌……心裏卻倏忽一悲,其實認識吟兒之後他就已經打開心扉了,就已經走出自閉的過去了,為什麽,這樣一個值得熱愛的好女子,這樣一個根本非她不可的伴侶,他非得在認識了兩年後才現還差點錯過,他真的是硬生生浪費了整整兩年!兩年,完顏永璉和柳月總共不過兩年,上天對他林阡何其厚待,讓他愚蠢地浪費了兩年後還有機會彌補……


    既然一時間找不到那些物品了,當務之急自是要把吟兒安頓,林阡估計現在接近天明,吟兒又需定時服藥,還是先回到某間農舍再說。


    於是帶著吟兒走回頭路,謹小慎微如他,按後畫牆、兩個順反畫圈、前畫牆依次走,確定了年代是倒序、時間是逆行,而路兩側的風景往後退去,跟剛才一點都沒有變過……待走到那大定四年的畫牆以後,又回歸到那張以假亂真被吟兒冠名曰“震驚一畫”的圖紙旁,掀開它再朝來時路走,正是田園風光、漁舟水車梯田。約莫一裏路的光景,楹聯群重新映入眼簾。


    循“柳塘春水慢,花塢夕陽遲”——“坐石可品泉,憑欄能賞花”——“奇石盡含千古秀,異花香動萬山秋”路線,林阡思忖,既要離真實世界較近,又最好是節省時間給吟兒休息,所以折中選擇了“坐石可品泉”的那處宅院,他細心看了一眼園林一隅的石桌上,果然放著隻紫砂壺,跟來的時候一模一樣。至此,走錯路的可能性,基本被阡杜絕。


    他實不願吟兒以吃幹糧的方式,來服食這些帶下來的藥材,是以就地取水,喝過確定無毒後給吟兒燒來。吟兒那時毒性始有作,於是臥在桌子上凝神看著他生火,看著看著忽然就癡癡笑了起來,他一愣:“怎麽?”她回應說:“這事情,原是我給你做的。”是啊,當年在川北之戰,他曾數次食物中毒,那段時間驗毒和做菜,都被吟兒一手攬下了……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已經四年多。”他感慨,這些年來,一直聚少離多,像如今這般隻有兩個人的經曆,屈指可數,反而還不如結為夫妻之前被蹉跎的時光。


    “四年多。”吟兒垂下眼簾,心道,當年還是猴年,如今已經鼠年……


    勉強把藥吃喝完,吟兒暫且休息,林阡先將現場清理,確定這裏從來就沒人燒過水。


    正自動手收拾,不經意碰到地上,林阡察覺地麵石質,似和來時有些變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惜他再謹慎,記性再好,也斷然不可能隻遊一次方方麵麵都記牢,現如今觸到石板路材質的異樣,一時也無法說清到底是不是自己多心。


    站起身,看見吟兒坐在石凳上輕閑地晃著腿,她身後的幾縷光線,於是按著這個頻率,不停地出、入林阡視野,搖擺不定,變幻莫測。是視角轉變,還是心理作用?林阡分明可以看見,這光線時而聚合,時而分散,以一變七,以七合一,像極了某種陣法,又似是而非。


    這時吟兒察覺他在看她,於是稍稍怔了怔,也衝他嫣然一笑,在他眼中,景物也因為她而陡然有了層次感,明者一暗,暗者一明,他心念一動,輕聲道:“吟兒,別動。”吟兒一愣,尚未知情,林阡已沉下心來,憑直覺剔除了那些多餘的景物——


    映現眼中的,原契合著兩儀門、四象台、八卦陣,擺得這般天然,根本難以覺!可是——半夜之前阡吟來時,明明未有任何陣法存在,如今卻儼然醞釀成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瞬,林阡感應到四周有強大的能量在流動,暗叫不好,不及開口,背後還有又一個不湊巧的勁敵忽然襲至!


    倏忽身後麵竄出一道陰風,瞬間便對著自己繞行了一周之多,如鬼魅,形似蝙蝠,不是那雕龍畫戟秦獅是誰?不過一夜時間,十二元神終於現了他倆避居此處,林阡心忖陳鑄危險,生生抵了秦獅一戟。剛一應戰,兩人兵刃一接,同時手臂一震。


    這位名叫秦獅的十二元神,當年陳倉之戰的樓船上,就曾將林阡留在戰局之內,後河橋大戰前夕,更因馮光亮事件於鳳翔府與林阡刀戟相爭,其戰力其實不低於阡,無奈從未有過正式較量。昨天清晨林阡盜藥失手,名義上是以一敵四,但那四個人裏卻有個名叫完顏望的搗亂……


    “果然在此。”秦獅臉上全然崇武者的在意。他製止了他的士兵近前一步,也沒有打著捉拿林阡的旗號,一心一意追尋一次單打獨鬥罷了。


    吟兒不知此地存在陣法,阡讓她別動她就不動,乍見敵人到來,她心思就全係在了戰局裏,此刻坐在石凳上打量著秦獅——據說此人平時不屑和對手說話,大抵是因為個性自負的幹係,然而,他對阡卻這麽主動……吟兒一笑,代阡回答他:“是啊,便就在這裏等你呢。”


    林秦二人聞言,不曾囉嗦半句,隻一刻就陷在交鋒裏,刀光戟影如霧如電,氣衝霄漢,響聲動地。轉眼便對衝了五十回合,各自內力皆雄渾淩厲,彷如在兵刃明擊時,還有雙股氣流遊走於中暗鬥。吟兒觀局心驚,好一個秦獅,戟法猶在紀景師父之上!林阡亦審度:我武功雖比他強一些,但可能一時也甩不掉他。


    緊咬林阡不放的秦獅,手中長戟之強,可泣鬼神,勢能驚風雷,至於內涵,不愧其名,紮刺挑啄,蛟龍出海。他的存在,令林阡隻能選擇快打模式,戰局漸漸眼花繚亂竟不得看!


    吟兒閉上雙眼感應,隻覺置身黃沙疆場,城樓上下黑雲翻滾,閃電戰鼓隆隆轟鳴,所有的緊張節奏全是秦獅鋪展……隻是沒過多久,整個人就被帶進了當中一絲安寧,韻味悠揚,平靜悅耳,然內在張力難以言喻,吟兒心內一安,知這節奏是飲恨刀專屬,於是凝神靜氣挽住了那一道沉穩戰意,捉緊了,不放開。片刻,那戰意帶著她心境一同走高、逐漸飛躍,鏗鏘恢弘,蕩氣回腸,一開始的一絲,不知何時膨脹到滿耳都是。烈焰蒸騰,直往天上蓋,滄浪翻湧,一洗人間亂。如此從容不迫、厚積薄,一切都可以蕩滌幹淨,豈不能埋沒了秦獅小小的張牙舞爪?吟兒不禁叫出一聲好來,睜開雙眼,勝負已然不遠。


    秦獅見百招之內、林阡竟能從最開始的被迫快打,反轉成此刻的占據主導支配戰勢,不禁有所折服,但還沒有認輸。而林阡,也未有絲毫怠慢。他雖暫時壓住了秦獅,但適才一百招內,有近十招幾乎被秦獅所傷,回溯戰史,實屬罕見。雕龍畫戟秦獅,身影撤換不讓完顏猛烈、接刃之快不下葉文暄、力道之猛直追越野,最重要一點是他武器夠殺傷,招式夠刁鑽,攻勢夠張緊。紀景便對自己說過,戟這東西功能多,使用方法細致,不僅要求體力還要求腦力,與秦獅實戰時方能體會,直刃橫刃皆有奇用,逃過割傷又遇其刺……


    如此難求的一個對手,真教前些日子和越野、洪瀚抒戰戰停停的林阡覺得痛快,秦獅何嚐不覺滿足?!雙方又交擊個百十回合,攻防來回曠世絕倫。鏖戰不歇,駭得一幹圍觀兵卒全部都忘記助威,瞠目結舌——或許,已經失聰了、瞎眼了、被點穴了吧……


    便那時,勝負水到渠成,飲恨刀一刀閃開畫戟,猛闖破秦獅內力直指其心。秦獅一驚之下汗流浹背,乃是敗中求全畫戟回防,出盡平生之力,再殺出一戟“青幹斷”絕招,隻聽當啷一聲,刀戟慘烈對撞,光影驚天動地,戰局如爆炸般令得地動山搖,林阡和秦獅的身影都被砂石掩住,吟兒一驚,卻聽從不動,待到煙霧消散,才看林阡秦獅各自退後了數步,飲恨雕龍,兩件神兵雙雙有傷。那秦獅捂胸臉色蒼白,嘴角鮮血不斷,顯是調用內力過急所致,而林阡被他巨力一震,臂上箭傷早已裂開,當下也是鮮血淋漓。


    吟兒尚不及說話,忽感到身下石凳搖動,就好似適才的地震又引起餘震似的……與此同時,林阡秦獅等人所站之地,也都有類似震動,林阡心念一動,知剛剛還處於醞釀中的陣法,被秦獅的搏命一擊催促,有加開啟之勢,刹那隻覺腳下地麵一偏,力量大得連他也幾乎被帶著斜過去,勉勉強強才站穩腳步,而他與吟兒之間,尚有**步遠……


    陡然石凳好像一歪,吟兒也跟著往左邊一摔,根本不能自控——仿佛,仿佛這個世界突然失去平衡,一齊往左邊栽一樣,吟兒心理作用就這麽一移,抬頭一看石凳卻還在原地沒動,而自己卻實實在在倒在了地上,還沒明白生了什麽事,肘剛一接地,地底下突然就被激出一簇烈火,像極了地底岩漿噴,吟兒急忙揮劍去打,方一接招,那岩漿就驀地落下原是虛影飛揚,隻是吟兒不容喘息,岩漿出口又迸出一把利劍來,飛往吟兒脖子抹,吟兒這麽快的身手都差點叫娘——是啊,確實該叫娘,這陣法和機關的設計,不就是她娘柳月幹的?!


    因秦獅開啟的陣法、被吟兒撞出的機關,使他們十幾人都瞬時置身傾斜立場、曆經劍林刀雨。一時之間,較之金軍兵將的糾纏,柳月的陣法更加難防。虧得這地宮極大需要分流,否則若十二元神一起到來,林阡定會被古人今人合力製伏。


    危難關頭,林阡深知秦獅重傷不支,當下自己最重要的任務,是越過這**步的距離,趕回到吟兒的身邊。輕而易舉打散了這群自身難保的金兵,他留三分防禦對金軍,七分心意給吟兒,身冒矢石往跌在石凳旁的她行去。這丫頭,真是敗給了她娘的陣法,惜音劍打得再無章法,都敵不過層出不窮的各種暗器,何況她現在的重心還沒調整過來。


    所幸,隻有八步距離……離吟兒越來越近,林阡早忽略了救她之外的一切,直到又一次握住了她的手,才完全放下了心也露出舒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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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此時,吟兒一劍砍斷了一支袖箭,而頭頂又遭遇暗器危機,所幸林阡來得及時,長刀急揮如風旋,多輪飛匕盡震碎,無論已出或將出。吟兒正自慶幸跟他團聚,忽然之間神色大變,隻見這陣法中的燈光一亮再一滅,陡然地,側路插入戰局又一把劈斧,刺眼到炫目,刺心到劇痛……


    這劈斧,不屬陣法中,而來自極遠,所以尚在麵對機關的阡吟始料不及。始料不及,所以這劈斧橫斬向剛剛擁在一起的他倆,比袖箭和飛匕的力更猛……


    雪亮的斧鋒,閃射著森冷的殺氣。她都看見了,林阡又怎能沒有看見?那時因陣法限製她根本沒角度躲但林阡有的、他絕對可以閃開,然而他,終於沒有避讓……


    這向來喜歡將她裹得嚴嚴實實跟外界凶險隔離的風氅啊,在這千鈞一之際再度埋進了她。阡以他寬厚的肩膀,給她徹底攔下了這一斧,吟兒的心,怎能不劇痛。


    飲恨刀出手雖晚了一刻,卻還是準確擦過了此斧軌跡,林阡試圖強硬將它挑飛或斬斷。換做等閑,應也夠了,奈何這擲斧的主人,名叫做赫連華嶽……


    林阡這孤注一擲,斥開了斧卻沒能夠抵住斧之勁力,竟和他拚命護著的吟兒一起,同被赫連華嶽的斧擊飛了出去,他左肩已被完全砍中,內傷外傷皆是不輕。加之他左臂本就流血,一時半個身軀都是血,看得眾金兵都以為他這次死定了。


    縱然吟兒,也嚇得失了神色,看赫連華嶽擲斧剛罷、其麾下那一群不要命的金兵也結陣擲斧,遠程攻殺他們當然不懼怕此院暗藏的陣法!吟兒扶著一身血的林阡站好,可每走一步都先要顧柳月的機關陣法……吟兒一時手忙腳亂,這真是前所未見的危機!因他受傷,萬念俱灰,打不下去……


    “吟兒,你的重心錯了……貼著我走。”昏暗中,終於又聽到他的聲音,她大喜,力量倏歸:“你還好麽!”


    “所有的劫難,要一起度過去。”林阡微笑,左手攥住她臂,轉過身換成右手握刀,如此與她且行且戰,幫她一邊打機關暗器,一邊防陣外擲斧。她按他說的調整重心走這陣法,也忽略了燈光效應惜音劍越打越好。每一次赫連軍整齊劃一的鋼斧攻勢,都被她和他合力攔截與化解。這麽多年來,他和她,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啊……


    眼看著就要衝出陣法,卻還有一大群赫連軍、秦軍等著,不喜歡多說半句話的他,左肩的血悄無聲息地淌進了她的衣袖,傷勢看來很重……


    吟兒呼吸一凝:這斧傷,是為了救我,卻又是拜母親所賜。如若這樣,可否認為這個男人,已向母親領了拐走我的懲罰。


    心腸一硬,已決定要和阡盡快擺脫這些陰魂,所以毫不猶豫一劍十式,揮斬向她的家族、她的同胞和國人,趁前後兩排擲斧手換撤交接,她捉住一個絕妙的破綻,劍氣潑灑,縱橫繚亂,一劍便晃過了十餘等閑,迅疾從赫連軍中殺開了一條生路。


    林阡見吟兒這般威,既喜又驚,實沒想到會在赫連華嶽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吟兒就可以帶著他選準破綻離開險境,是了,論戰伐之機靈,又有誰得過她。這樣自信劍指天下的吟兒,真希望一輩子都看見,就算是多受幾斧,幾箭,幾戟,也心甘。


    亂局中他二人再度十指緊扣,甚至各自手心裏,都握著對方的血。默然凝眸,共沐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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