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及時雨陳鑄


    陳鑄原是和部將們一起從臨洮回到會寧,一旦於道旁巧遇阡吟之後,便二話不說把隨行全部都遣走。為了能和他倆敘舊他特地翻馬而下,牽著它與他倆走了好長的一段路。


    可陳將軍的度實在是快啊,吟兒哪裏跟得上,不是她不濟,真的是陳將軍步伐神……林阡覺察出來,於是一邊聽陳鑄說話,一邊毫不顧忌地把吟兒負到背上。整個過程,自然而然。


    陳鑄見此情景忽而一怔,嘴角一動,嗬嗬笑起來:“好,好。”


    “陳兄,可知楚將軍她在何處?”林阡不耽誤,立即問。


    “怎麽?”陳鑄問了才知道,林阡到會寧來是為了川芎,不巧先一步遭二王爺壟斷。


    “換平時你倒是可以直接去,不過最近王妃正臥病,怕是不那麽容易見到。”陳鑄說,“正巧二王爺也到了此地,對王妃的病情看得太緊,你們要川芎,隻怕很難得……”


    林阡暗忖,楚風流病情比想象中重,既然這裏川芎缺失,則不是個長留之地。


    “這樣,你們先住我府上。我去要藥,比你們順手。”陳鑄提議。


    “陳兄,感激不盡。”林阡抱拳相謝,陳鑄可真算他倆的及時雨。原先,林阡是想直接去見楚風流尋獲川芎,遇見陳鑄才知道會寧事已全然由完顏君隨作主、還思忖過如若紫茸軍守衛森嚴大不了自己巧取或硬奪。陳鑄卻在第一時間就說,你倆先住我府上,我去給你們要些。如此,也杜絕了一些沒必要的幹戈,給吟兒爭得了四五天的恢複時間。


    這幾天吟兒一直臥病休養,林阡多半時間都與她一起,間或出去見些武者俠客,詢問他們會寧當地之事。雖那些通天魔黑寡婦的肖像貼得滿天飛,卻隻嚇得了尋常百姓而不至於影響這些人對他們的久仰。會寧當地,幾天內就有不少有誌之士、盜寇土匪與他結交。吟兒心中有時也覺奇怪,何以他這樣的人,可以同時吸引寒澤葉那型,駕馭祝孟嚐那種,控製郭子建那款……這會兒結交不喝酒了,改喝茶,一幫粗人附庸風雅,倒也能喝出酒的痛快來。


    唉,坐不住的男人,和愛亂跑的女人,絕配。吟兒笑著想。


    事實上,就算吟兒不是公主,出於和林阡的交情,陳鑄也會給她容身之所。向來陳鑄就覺得,男人家的爭鬥,不該牽扯進弱質女流,若想與林阡公平較量,就不應像越野那般綁架鳳簫吟,而該先安置好她排除她的幹擾才是。家是家,國是國。陳鑄分得很清楚。對林阡,雖欣賞,雖投緣,他日若然對峙沙場,陳鑄絕不可能不顧大局。


    這些天內,有關林阡行蹤,陳鑄從不過問,也未派人監視;而因陳鑄職責所在是會寧縣境治安,林阡亦絕無破壞民間秩序之舉動,不可能受陳鑄恩惠還給他生亂。林陳二人之間,存在著一種極端微妙的平衡,亦敵亦友。


    陳鑄隱隱卻有預感:定西已經留不住林阡。越野山寨大勢已去,隴右大半落在了林阡手上,要掃除其餘散兵遊勇,根本是火乘風勢。借著這個勢頭往東吞陝西,誌在必得。如此看來,會寧縣很快就會有盟軍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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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白碌之戰終結之前,就已有盟軍被林阡植入臨洮,那是林阡遠程調控了向清風。一旦會寧和臨洮據點完全成熟,將連接定西、渭源、隴西、通渭、漳縣、天水、秦安、甘穀,屆時整個臨洮路以及部分鳳翔路,全都是由林阡所有,繼而迅以關山一帶成為他掃蕩鳳翔路的起點。陳鑄的腦子轉得飛快:臨洮路鳳翔路都在囊中了,那慶原路還會遠嗎?這三路,都是完顏永璉崛起之地……


    陳鑄了解卻無法阻止,人心這東西如何控製。何況陳鑄最近懈怠得很:眼看著二王爺的事業剛上路子,卻因為楚風流一場小病就無心軍務——主心骨都倒下了,做下屬的豈能不被傳遞到沮喪心態?!陳鑄恨鐵不成鋼得很,按說完顏永璉也是個情種,可他哪會癡到這個地步,為了區區一個女人就不理正事的?陳鑄看林阡這種,才是真正的人主作風,處理了大事回來,照樣可以對自己女人關懷……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天陳鑄正好也閑著,陪吟兒在花園裏一起等林阡,閑聊了幾句之後吟兒忽然就撇下他,笑逐顏開地飛奔向園外。


    好家夥,一下子把“你回來了”這句話都覆蓋過去,直接回答林阡她的身體情況,同時她開心地撲進他懷裏,那架勢,亂石崩雲,驚濤裂岸,卷起千堆雪……


    陳鑄在旁邊瞠目結舌,這才分開幾個時辰?跑過去的時候還帶翻了好幾盆花,頓時氣惱:鳳簫吟!賠我花!


    “陳兄,吟兒的命,已被你救了兩次。”林阡抱住吟兒卻看向陳鑄,臉上全然笑意。


    “沒關係應該的。”陳鑄聽出他倆有要走的意思,“她可以就住在這裏,川芎之類多的是,府衙中奴仆也會伺候得井井有條。”


    “陳兄。”林阡搖頭,吟兒也知不宜久留,豈能讓陳鑄難做人。再者,她和林阡,也該盡快回到盟軍中去,在敵境終歸危險,又不可能避世隱居。


    “唉,我也是這麽說說。哈哈。”陳鑄笑,其實他說完就覺得不實際,吩咐下去給阡吟收拾行裝,心裏暗暗覺得有一股失落。


    “能遇見陳將軍,真是我倆的福氣。”吟兒說。她還沒讓陳鑄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身世。


    “是。”林阡欣慰點頭,攬著她一步步往回走。


    “對了你結交了哪些人?是不是都對你說,久仰盟王大名,如雷貫耳,滔滔江水流之不絕,拍得你心裏陣陣竊喜?”吟兒笑著打趣,眸子裏閃著狡黠。


    “差不多都是這麽說。不過,都先這樣問了,怎不見盟主親赴?真崇拜她的一劍十式和點蒼劍法……”林阡笑說。


    “假!”吟兒紅著臉捶他,“好在,聽起來很滿足……”


    回到屋內,林阡將幾包川芎放入行囊,這些都是陳鑄跟二王爺要到的,加上陳鑄剛叫人收拾的那些,足夠吟兒從會寧去韋營了——整個定西距此最近的,應隻有韋營還有川芎。


    因知明晨要走,吟兒很早便睡了,過了這幾天舒心的日子,吟兒心裏很滿足,很幸福。林阡輕輕撫著她臉頰,看得見這種甘之如飴。


    “吟兒,要一直好好的。”林阡握著掌中這隻溫熱的小手,微笑,低聲。


    “嗯……”她轉過來,應還沉浸於夢鄉之中。


    他鬼使神差也存了分壞心思,埋下頭悄悄地在她左臉親了親,無意識之中,胡子微微紮到了她……驚悚的是,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吟兒陡然睜開眼——一動不動卻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滿了驚疑和懼怕,半刻之後她含淚轉過頭來,又一次仿佛不認得他一樣,丟魂落魄……


    “吟兒?!”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輕搖她軀體。


    她魂這才回來,啊一聲看著他。


    “這到底怎麽回事?”他急問,其實這麽微小的幹擾,對於睡覺踏實雷打不動的吟兒來說,根本不足以喚醒,何況是這麽大的反應!


    “我……”她情知瞞不住他,說好坦誠相對,卻還是難以啟齒,“在紅柳……”


    “瀚抒他?!”他大怒,又想起當時紅櫻報信,說瀚抒強暴吟兒還幾乎要了她的命。


    “不,不是瀚抒……”她淚水奪眶而出,原不想去回憶當夜之事,“是蘇慕岩……我那時,在做夢,夢裏麵是你,可現實是他……我推開他,我喊救命,瀚抒他,原是救了我的……從那以後,蘇慕岩那種大胡子,我見了心裏會悸,更不能被碰到臉……我告訴自己,時刻都不能鬆懈,不能亂做夢,甚至不能想你……”


    “吟兒……”他又何嚐想聽,痛心與愧疚之下,將吟兒緊緊摟在懷裏。


    “不過,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吟兒輕輕一笑,拭幹了眼淚堅強。


    不,沒有過去,至少讓林阡知道,蘇慕岩此人絕對不能輕饒,跟洪瀚抒一樣必須伏罪。


    恰在那時,聽得屋外喧嚷,大半夜黑燈瞎火,卻聽得出那人聲音熟悉:“陳鑄!果然是你幹的!”


    阡吟對視一眼,一起聽了出來——完顏君隨?他怎會來?


    林阡鎮定將窗推開,看見對麵走廊火把燃起、戰意也完全亮了。


    阡吟隔著一道花壇,看得出廊上是哪兩路兵馬狹路相逢:二王爺與陳鑄,各自帶領一隊人劍拔弩張。但看陣容,又不像是為了他倆來——真若是知道他倆在此,二王爺帶十倍兵才保險。


    饒是如此,二王爺的排場也足夠大了。吟兒看到陳鑄府上的奴仆在花壇側跪倒一片,猜出個一二分:“原是為了楚姑娘。”


    林阡一怔,循著她手指看去,那些奴仆是陳鑄吩咐幫他們打點行裝的,正巧剛收拾到川芎。林阡心念一動,紫茸軍已有人上前,將那些川芎搶奪。


    “完顏君隨,你怎可以如此野蠻!”陳鑄怒極。


    “陳鑄,你明知風流需要它!”完顏君隨如護著寶一樣親自過來接川芎,縱使是陳鑄也難以冒犯。


    “楚風流,她病了腦子也壞了麽,全天下就她一個女人?別人不用川芎了?”陳鑄無禮頂撞。


    “陳鑄!你!”完顏君隨知他指桑罵槐,怒不可遏,“我偏不管!對我而言,全天下就她一個女人!”


    “唔……”吟兒聽時,既感動又想笑。


    林阡卻儼然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陳兄沒經過你二哥同意,便直接拿來了這些藥。”


    “唉?”吟兒一愣,回過頭來。是啊,不然二王爺現在也不會來這兒討了。


    “陳兄了解你二哥,知道向他要是要不到的,故而直接拿來了。”林阡低聲。


    於是,現在的陳鑄,遭遇了不經規定程序辦事的後果——被領導興師問罪。可是,陳鑄啊陳鑄,越頂撞,越吃虧,因為你最後還是會低頭的。


    果不其然,陳鑄漸漸有守不住的趨勢,因為二王爺提到了林阡,此刻正苦口婆心對陳鑄說:“你最近可沒再去找林阡吧?”陳鑄一來心虛,二來要保護阡吟,三來這個是陳鑄死穴,所以一碰到就軟了下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盟王了……”


    “是了,哼,你要是再敢見他,小心……小心我采取措施!”二王爺氣呼呼的。領導都是這樣,不可能就事論事,逮到機會數落你另一件事的小辮子,這樣的話這件事沒理也能說得過你。


    當然下屬也是陽奉陰違的:“那是,那是。不敢,不敢。”陳鑄心裏卻嘀咕:你有本事就說一句“你要是再敢見他,小心我死給你看”,想到那個場景,陳鑄差點笑出來。


    二王爺掉轉頭:“你這什麽怪表情!?”陳鑄使勁憋住笑,隻能繼續維持怪表情,說:“我真很久沒見過盟王了!”趕緊轉移話題:“對了,王妃她怎樣了?”


    陳鑄本來是想轉移話題的,哪想到二王爺的臉驟然更黑,一掌直接往陳鑄劈下:“你什麽意思!叫他盟王,叫她王妃?!”


    一時間,陳鑄那麽快的腦子都沒轉過來……


    突然,才明白,自己把林阡叫盟王,把楚風流叫王妃,正好這個是二王爺曾經的在意……陳鑄啊了一聲,我冤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吟兒會過意來,笑得肚子疼。林阡這傻小子,還沒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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