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情之波瀾


    仲春季節,廣安之戰已經結束了兩個月,短刀穀中,義軍官軍儼然和平共處,整片川陝,也全都停止了刀兵恢複安寧。


    感情事,卻依舊風波不絕……


    那天傍晚,冒著大雨,宋賢抱著昏迷不醒的蘭山直接衝到了鋸浪頂來找樊井——他當然知道樊井來鋸狼頂是要給林阡治傷,但為了蘭山竟卻連打破規矩冒犯主上都辦得到!跟在後麵氣喘籲籲跑上來的唐羽說,蘭山暈倒的時候他們三人正在亭子裏避雨,宋賢毫不猶豫一路抱著蘭山橫衝直闖,沒有一個侍衛能攔得住他。


    然而樊井脾氣古怪,不問事態輕重緩急、不管遇人親疏忠奸、向來都是計劃至上,所以說好了要給林阡治傷就絕對不會先醫任何人。林阡熟知他性子,隻能借口說有軍務纏身,命他先看蘭山病情,同時關懷地按著宋賢肩膀:“放心,她不會有事。”


    這絕對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宋賢,那個常常一臉笑容的陽光少年,此刻憔悴,感傷,而且害怕失去:“樊井大夫,她怎樣了?!有沒有事?”


    “是中毒……”樊井抬起頭來,“是一種可能致命的熱毒。”


    眾人皆是一怔,無緣無故誰會給蘭山下毒?


    “賀若鬆和冷冰冰都被關押在萬尺牢,清風,去調查蘭山最近可去探監過。”林阡立刻對向清風說。


    向清風歸來之後,說蘭山最近確實曾去探監,但冷冰冰態度漠然不予理會,賀若鬆和她也是在牢獄內外不曾親近,而且賀若鬆見到她有憐惜懊悔之意,應當不可能忍心對親生女兒下毒。


    “不錯,賀若鬆從前幾次三番差點殺死蘭山,現在現蘭山竟然是他親生女兒,隻怕後悔都來不及……”林阡大概也能體會出,冷冰冰因為不愛賀若鬆所以不愛蘭山,而賀若鬆恰恰相反,會極度思念和疼愛。


    當晚,樊井從蘭山的嘔吐物中鑒定出她所中之毒,乃是控弦莊殺手鐧之一的秦氏兄弟所製熱毒“血海棠”。雖然秦敏秦毓死了,可他們的門人還在,金國的火毒,勢必也要前仆後繼。


    “血海棠?!”楊宋賢蹙起眉,唐羽啊了一聲:“該不會是上次廣安之戰中的毒?”


    沒錯,就是當時中的毒!那一戰,洛知焉用蘭山為餌,大勝了一場卻把她陷在了控弦莊手中,好不容易救回了蘭山,途中卻曾遭遇過截殺,蘭山受了些輕微劍傷。當時以為沒事,難道劍上其實有毒?!


    “難怪她從回來之後,就常常無端熱。”唐羽噙淚說,宋賢攥緊了拳:“洛知焉!我去找他算賬!”


    “站住!”林阡強行將他按住,“現在還不是算賬的時候。”轉身問樊井,“樊井,可有解毒的方法?”


    其實他也知道,樊井的答案是“沒有”,吟兒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想起吟兒,心中一顫,原先這種場合,吟兒一定在自己身邊。可是現在,屋子裏沒有吟兒。


    也許每對夫妻都會有鬧別扭的時候,已經近半個月過去了心結還是解不開,換成別的任何一件事林阡都可以遊刃有餘,但起因是吟兒覺得自己不如雲煙的心態,這種在過去就根深蒂固而且的確事實如此的心病,心藥不在林阡這裏。


    自那夜在山腰散步之後,吟兒就一直悶悶不樂,最近更是轉移到了孫思雨的屋子裏去睡,幾乎再也不像從前老喜歡緊隨他步伐了,一天說不到幾句話都是若即若離。閑暇時候就開始擦劍、看劍譜、練劍法,乍一看還以為是休戰了之後悶得慌還想找戰打,但林阡明白,吟兒是不滿她現在的狀態比誰都弱,她是自己跟自己在生氣啊。


    初始,楊致誠、向清風都是蹊蹺過來問,主母這幾天到底怎麽了,後來看見林阡也態度冷漠閉口不談,才知道夫妻倆保管是生了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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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上的家事,下屬怎敢過問?但洛知焉卻偏借著嶽父大人的名義,跑到鋸浪頂來打聽了一番,第二天整個短刀穀都知道了——主公主母感情裂縫的根源,在於主公心裏有別的女人而主母器量狹窄,當然了,“別的女人”,自是他洛家的女兒了。


    流言蜚語,眾說紛紜,大有過去他和玉澤的那般凶猛,吟兒卻比玉澤好不了多少,死要麵子,色厲內荏。


    “去洛知焉府上,讓他立刻閉嘴!”林阡放話之後,祝孟嚐一度摸不清頭腦:“讓他閉嘴?殺了他嗎?”


    “我倒是想殺了他!”林阡歎了口氣,蘭山的事情也拜洛知焉所賜,這老頭兒著實太過可惡,現在蘭山還昏迷不醒,他竟不懂得收斂收斂。


    祝孟嚐走後不久,林阡走到窗前,恰能望見吟兒練劍的模樣,大約站了有半個時辰他看著都有些疲憊,吟兒中途卻一直都不曾停過,教他不得不飛身而去,一把奪去她手中長劍,二話不說收回鞘中:“已經夠了,莫再練了,欲則不達。”


    “不,還遠遠不夠。”吟兒噙淚站在原處。


    “何以這麽多年的朝夕相處,你還是對自己這般沒有信心。我這一路過來這麽多場戰鬥,這麽多的人事……哪個經曆,不是與你一起……”林阡歎了口氣,真的已經數不清了。


    “我的心情,你不會了解。我需要時間,一個人靜一靜……”吟兒這話一出,林阡臉色大變,久久不曾回過神來,這句話,多年前玉澤在海州就這麽講過,該死的這句一個人靜一靜!


    等這天傍晚,祝孟嚐回到鋸浪頂來複命說洛知焉已經閉嘴了的時候,楊致誠和向清風正好也在,見兩位將軍神情凝重,楊夫人也在一旁歎惋個不停、顧小玭更是紅著眼眶,祝孟嚐才知道,原來主母一個人下山去了。


    “主公,主母的藥,似是沒有帶在身上!”向清風忽然想起了什麽,“要不要給她送去?”


    “不必。她若想要,會自己來拿。”林阡搖頭,說。


    “主公?”祝孟嚐瞪大了眼睛,不相信這是主公對主母的態度。


    “主公,主母現在暫避何處?我也可以照應照應她。”楊夫人急忙問。


    “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我也實不知她會去何處。”


    “什麽?”楊夫人一愣,“主公,不曾派人沿途追蹤?!”楊致誠立即對家將吩咐:“趕緊地,趕緊去山下,各處找找,主母她走不遠!”


    “致誠,任她自生自滅。”林阡搖頭製止,眾部將雖然不解,卻絕對令行禁止。


    當然不需要沿途追蹤,他知道吟兒會去哪裏,不是在山下,而是半山腰。


    其實,心病的作確實也是因為休戰了才導致的,吟兒潛意識會認為,隻有在戰場上她才和林阡旗鼓相當,所以吟兒萬分喜歡作戰以此麻痹——於是就決定了,整個短刀穀裏,吟兒最喜歡的是那個內戰時期他們運籌帷幄的半山。


    “主公適才,為何不要我向主母送藥?”眾將散去後,向清風還留在院中,問他。


    “清風,我依稀有些明白,吟兒的問題出在哪裏。她怨我顧她顧得太多,總令她覺得她自己不夠自立。所以這場心病,我越關愛她,她會害得越深。若適才我還繼續派人送藥與她,勢必會令她更加沒有信心。”林阡苦笑著說,自然明察秋毫。


    “所以,主公收回了所有本該對她的照應,任她自生自滅去了。”向清風歎了口氣,領悟。


    “她總覺得不夠好、不值得,甚至會錯以為,我給得太多她付出得太少。”林阡語氣感傷,“然則,不是這樣的……我給再多,都不足夠我應該給的。隻盼她終有一天,能明白她的獨一無二。”


    “然則,主公為了主母而疏遠她,會否給旁人造成不必要的誤解,從而有更加擾心的流言?”向清風問。


    “於當下的吟兒來說,找信心才最要緊,所以,任何流言對她都無效,因為她對什麽事情都已經漠不關心。”林阡說。


    向清風這才斂了憂慮:“還是主公最了解主母,最包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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