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如夢往事


    漫天繁星,如琉璃脆裂。深藍與幽黑色主宰的山巒與天幕,造物主給了一份,水中間也印了一份,兩份於地平線交融,合二為一,悄然無痕……


    其實,若撇去爭端不談,短刀穀十足有太多可以風花雪月的地方,青楓浦、紫竹林、樂遊原、長坪道……是住在這裏的人冠的名稱,也是住在這裏的人割據的城鎮。如今,名還是那個名,地卻跟著人不停地易主,從來不曾統一,是義軍的就注定不屬於官軍。


    隻有這條從西到東橫亙短刀穀的小河例外,它最早被稱之為越溟河,既流經義軍各大家族,也沒有繞過中立勢力和曹範蘇顧,為短刀穀所有人共有。所以,幾十年流盡殷紅。


    洛輕衣自小就喜歡到越溟河來看這裏的夜景,因此,蘇慕離就算是萎靡不振,也要打起精神來陪她看這浩渺無垠的星河,天上一條自然存在亙古不變的,水裏一條鏡像對映同樣也是亙古不變的。


    此刻迎著夜風,洛輕衣一襲青衫,興之所至在堤岸舞她岷山劍,伊人如夜空般,既安靜,又深邃,劍風卻淩厲,激起千堆雪……


    若如此過去了幾十年,安安靜靜也好……蘇慕離想的時候,嘴角劃過一絲淡然的笑。


    殘廢之後的蘇慕離,陰冷威嚴蕩然無存,也曾有過好些日子的心灰意冷,所幸,有這個被蘇降雪看成了準兒媳的洛輕衣為精神支柱,終於聽從了所有人的勸解,嚐試起拄拐走路和接受新的生活,一個多月,方才勉強走出陰影,如現在這般的心平氣和。


    熟知蘇慕離的人都知道,蘇慕離從來不苟言笑,隻有在看到洛輕衣的時候才會偶爾露出些關心的神色,第一次出現那個表情是在十五歲,當看著洛家其餘的姐妹都在欺負洛輕衣,他從人群中一把牽起她的手帶她頭也不回地走,竟教蘇降雪在內的所有人都現出一絲微妙。蘇慕離是什麽人?出了名的不喜歡別人管他的事、也不愛管別人事,他的冷酷、毒辣和自以為是,短刀穀路人皆知……


    也許每個人的生命,都注定有這樣一個至關重要的人,沒有別的原因,單憑一種感覺,她輕而易舉,就霸道侵占了你所有的思緒、情愛、想念、牽掛,讓你為她奮不顧身做到你以為你永遠都無法辦到的事——洛輕衣,就是蘇慕離的這個人。


    “輕衣的劍法,似又往上進了一步。”蘇慕離微笑拊掌。


    “謝蘇大哥誇獎。”洛輕衣一如往常,回報以淺淺一笑,眼神似脈脈含情,卻向來都凡事止乎禮。她對誰都是這種端莊恬靜,哪怕對她未來的夫君,也從容到了這種近乎客氣。對誰都這樣,蘇慕離一直以為,那是涵養,那是性情,那是誰都不能改變的由洛輕衣的經曆所導致的人生態度。所以,征服欲很強的蘇慕離,是極想征服洛輕衣,又不忍觸碰她的本質。


    “輕衣,過些日子,你就會嫁到我蘇家……”他輕聲提醒,小心翼翼地求她半分留意。


    “是啊。”她淡淡的語氣,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坐在他身邊,托腮看著夜空。


    “如若你……如若你不想,可以不必委屈自己。”蘇慕離恢複冰冷的麵容,“我蘇慕離,一向不喜歡強求。”


    “能嫁給蘇大哥,怎能算委屈。”她靜靜低下頭,蘇慕離心頭不禁一暖:“我現在這樣,你都不介意麽。”


    洛輕衣一怔,轉過頭來:“若我這樣,你介意麽。”隻短短幾個字,已教蘇慕離感慨。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雪已經在漸漸地融了,天象預示著明天是個晴朗的日子。蘇降雪看著夜色下的西嶺,不禁歎了口氣。


    轉眼已到了十一月的下旬,林阡歸來將近半月,義軍那邊都沒有任何動靜,似乎並沒有著手對官軍難。但蘇降雪怎可能掉以輕心?林阡此人,向來謀定而動。越是沒有動靜,越教蘇降雪心中無底。


    川北大火,雖然給百裏笙造成了不少損失,卻也著實幫了林阡一個大忙:中立的四大家族,魏紫鏑現在是蘇降雪的眼中釘,景州殿據說已經和程宇釜一樣在向林阡靠近,能留在蘇降雪這邊的,唯有那個善用“女兒外交”的洛知焉一個,在四大家族中實力最弱,蘇降雪要他也沒用,可又不可能把他一腳踹開。若踹開患難時候的不離不棄者蘇降雪就著實是個傻子。


    何況,洛輕衣確實是慕離要的女人。這樁婚事,蘇降雪不僅不會拒絕,更加不會耽誤,盡管此刻內憂外患,慕離的婚事,都和戰事並重。哪怕娶洛輕衣要傾覆一座城池,蘇降雪寧願傾覆城池,也一定要幫兒子將她娶過來!


    目前,短刀穀內曹範蘇顧四家和田若凝,勉強能與林家軍維持一段時期的平衡,川蜀周邊,周存誌、吳冒先、鄭宣城、王墨邨、李雲飛等將領,依然可以有大片兵力對抗重心並不在此的抗金聯盟。顧震他說得沒錯,現在這個關頭,隻有和控弦莊合作一次,勝負在此一舉。


    至於怎麽合作,主動權卻還在對方之手。這,也是蘇降雪最不想求助於人的原因之一。


    今年的冬天,不知怎的比以往冷得多,也早得多……蘇降雪從窗前移步,愁雲籠罩在眉間。


    之所以稱控弦莊為“老朋友”,是因為上一回官軍義軍爭鬥最激烈的時候,蘇降雪顧震也和這個組織合作過,但當時,占據劣勢的是義軍,對於蘇降雪來說,不是“勝負在此一舉”,而是“能不能一勞永逸就在此一舉”。


    對,那時林阡還沒有出生,玉紫煙甚至也還沒有嫁給林楚江……若一定要追溯,就得從二十三年前,林楚江和雲藍的勢力達到最鼎盛說起了……


    事實上,早在義軍官軍共存之初,兩者的相互不容就已經產生,遠遠早於蘇降雪和林楚江入穀。但一直以來,都不可能矛盾激化,義軍由於地位卑微,隻能被迫接受壓製,再加上眾多草莽都各有擁躉又彼此看輕,連一個集中的權力都沒有又如何能與官軍匹敵?卻就在二十三年前,蘇降雪陡然現,義軍開始出現了一個明顯的核心,短時期內,川蜀的武學家族如辜屺懷、田罡、寒恩、向雨時、楊丹青、風不古、郭俊傑等領袖,都紛紛往林楚江的身邊靠攏,幾乎就像達到共識一般接二連三絡繹不絕。眼看著過往的四分五裂不複存在,竟有種要對官軍取而代之的力量在聚集。林楚江雲藍夫婦,力量如滾雪般越來越猛,聲勢浩大得前所未見。


    蘇降雪的責任是什麽?不就是代替朝廷來監督這些可能功高蓋主、目中無人的義軍不要伺機生亂嗎!盡管他來到短刀穀快十年了早就現穀內穀外的軍隊體製、生活條件甚至生存方式都完全不一樣、也早就明白官軍義軍之間不可能沒有摩擦、嫌隙、矛盾、不愉快,譬如你認為你是豪情幹雲我卻覺得你是目無法紀,你認為我是繡花枕頭我卻明知我雖武功不及你卻不輸你血性……然而就在那個時候,蘇降雪感應到了義軍的這種無法無天目空一切。尤其是飲恨刀林楚江,一旦得到了整個川蜀草莽義軍的擁護,他的眼神裏就宛如包含了一種能置人於死地的恐怖。豈止不把蘇降雪放在眼裏?就如川蜀赫赫有名的抗金名門吳家他都不屑一顧!也罷,草莽豈可能在意朝廷,何況林楚江骨子裏的輕權貴恰好針對著偏安的南宋小朝廷去!


    那年,除了川蜀武學家族6續歸順林楚江以外,還有不少林楚江先前遊曆金宋所結交的義士豪傑也全都應邀入穀。軍容壯觀,士氣振奮,名義上是要給邊關增添戰力防禦外敵,實際上還不是要給蘇降雪一個下馬威?粗略一數,飲恨刀林楚江麾下,除去那麽多隱居的、降金的之外,竟還有惜音劍雲藍、馮虛刀徐子山、玉龍劍宋酉、寒楓鞭寒恩、金刀越雄刀、九章劍風不古、連環刀辜屺懷、槍神穆滄溪……無論哪個,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其情其景,與此時此刻的林阡一模一樣!


    但,當時顧震就對蘇降雪諫言:武功高強沒什麽可怕,我們武功不如他們高強,但可以把他們的武功收為己用。


    對,收為己用,人心才是最大的天下。這個道理,蘇降雪顧震最透徹。


    可歎那幫人卻比想象中冥頑,死忠於那個根本不會帶給他們任何權位的林楚江!到底是什麽原因,竟使得正統意義上的朝廷都沒有辦法比一個林楚江更吸引?難道僅僅是另一個構建於虛空的天下,竟令林楚江成為他們的終生信仰?!


    在官軍的眼裏,義軍這種行為太猖狂,等同於造反,抑或就是造反!!


    “收為己用”,當這個最和平的演變不能實現。蘇降雪就隻能用陰謀暗算——沒有人一開始就喜歡躲在背後暗算別人,誰不想正麵較量贏得體體麵麵高枕無憂?但迫於壓力,要盡快地掐滅義軍這團極燃起的邪惡之火,蘇降雪沒有別的路走隻能兵不厭詐!


    蘇降雪決定那樣做的時候,知道走上了這條路就不會回頭,但既然承擔了這個職責,就必須敢於弄髒自己的雙手。


    於是,在那一年,蘇降雪成功策劃了徐子山和宋酉這對結拜兄弟的反目成仇,從而削砍了林楚江在抗金聯盟的左膀右臂。


    短刀穀內,徐宋二人剛被分化內鬥而死,蘇降雪馬不停蹄地與控弦莊王淮聯係,一舉殲滅了風不古、郭俊傑在邊關駐守的好幾路義軍令他們全軍覆沒。同年,陝西、山西、河北、河南的幾支與林楚江合作甚密的義軍據點也那麽巧被完顏永漣橫掃慘敗。


    種種打擊之下,抗金聯盟由盛轉衰。一向內心好強的雲藍,生下女兒韓萱之後,立即不告而別,說要去金國幹一件大事。當時,世人都猜測,雲藍是要去金國調查這些義軍傾覆的內在原因,也有人說,所謂幹一件大事隻是托詞,其實隻是感情問題,更有甚者,說雲藍其實是染病死了,否則不會莫名其妙從此就不出現……無論如何,這也是蘇降雪意料之外的收獲。果然,林楚江在連失多位愛將之後,的確呈現過一段日子的一蹶不振。這時控弦莊的秦氏找到了蘇降雪,說可以趁著這個時機將林楚江擊垮,“能不能一勞永逸就在此一舉”。


    既然蘇降雪找王淮王淮二話不說就幫忙了,那麽秦氏來找蘇降雪蘇降雪當然要禮尚往來。何況這樣的合作,本就是雙贏。


    幹壞事幹多了是否真的會幹出習慣?蘇降雪曾經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這麽做不妥,尤其是秦氏沾滿了劇毒的穿心刺正對著那個還在繈褓之中的韓萱過去的時候,蘇降雪會想到慕憐,自己最疼愛的女兒……


    也是在那一瞬,蘇降雪才現林楚江和自己是何其相像,都可以為了孩子付出一切,為了救韓萱,林楚江冒著生命危險飲恨刀直往秦氏劈了過去,終於將那根穿心刺打偏、秦氏也死於非命,林楚江卻因此挨了一箭身中劇毒。


    那一瞬蘇降雪曾經很後悔,很害怕。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利用一個無辜的幼嬰,害怕自己將永遠失去林楚江這樣的對手。


    好在林楚江的人生是那樣離奇,那劇毒並非無藥可解,有且僅有一個方法,就是要有一個女人甘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救他。竟真的有玉紫煙那樣的奇女子,明知道那樣一來自己會死還是奮不顧身地站了出來。玉紫煙站出來的一刹那所有在場的英雄豪傑全部都敬佩不已而諸多女子也都黯然失色。


    玉紫煙幸運地碰到了一個萬分之一的機會,非但沒有因此死去,反而既救了林楚江也收獲了她自己的愛情。也是這個女子,給萬念俱灰的林楚江帶來了一次新生……


    一穀之隔的蘇降雪,在聽說玉紫煙懷孕之後,曾經感慨萬千,如果到九月之後,那個已經取名林阡的孩子平安地降生,能夠終止之前所有的爭端和罪孽……


    那個時候,他的心還沒有像現在這樣麻痹,他還天真地以為,災難可以到此為止。


    他還想,如果從今以後,繼續像這一年從頭到尾一樣地相安無事……


    然而,不是你想停這場遊戲就能停,你以為災難可以結束罪孽可以忘卻,有人不想結束有人不想忘卻,他們要把你拖在這場遊戲裏玩到底!


    結果,蘇降雪驚詫地現,這一年的相安無事是假的,義軍表麵平靜,背地卻在醞釀著反擊。如果動別人也都無所謂了蘇降雪可以忍,可他們偏偏在動顧震的主意!顧震!這個在他們麵前都可以算文弱書生的局外人!被蘇降雪查出來,計算著顧震的始作俑者,是林楚江的死忠向雨時……


    所以,沒有等到九月林阡的降生,中秋之夜,蘇降雪為了顧震,忍無可忍地動了對向雨時的公然剿殺,隨便扣了一個罪名壓在他頭上,輕而易舉要了向家一百三十四條人命,若非顧震極力勸阻,向清風這個餘孽也不會留!


    從此,宣告了官軍和義軍的徹底決裂。之後,表麵的,暗中的,大小爭鬥無數,卻無意中,給了初出茅廬的完顏永漣一條便捷的王者之路。在林阡林陌降生後不久,林楚江和蘇降雪,由於久久爭鬥無果,終於都清醒地意識到完顏永漣的威脅和危險性。當年的完顏永漣,除了王爺的尊貴血統之外,已經是平章政事和陝西統軍使,陝西一帶他最大的眼中釘,就是越野山寨的寨主越野及其父母越雄刀夫婦。眼看越家岌岌可危,短刀穀豈可能坐視不管,若金朝起釁,還分什麽官軍義軍,畢竟唇亡齒寒!


    中立勢力如青城劍派是早幾年就向金朝組織安插細作了,義軍也在那時起由落遠空締造了情報組織“海上升明月”,蘇降雪沒有泯滅良心,立即也向完顏永漣的近身安插臥底。事實上,以官軍當時的情報製度,比義軍和中立勢力不知高明了多少倍,一個月不到,蘇降雪的知交柳大人,就興衝衝地跑來告訴自己,他自告奮勇前去臥底的女兒已經得到了完顏永漣的信任,能夠與之共乘車輦一同出行,甚至,幾個月之後,成為了完顏永漣的摯愛愛到了不可自拔……


    柳大人父女的民族大義和自我犧牲,不得不教蘇降雪感佩不已。振奮之餘,渾不覺悲劇已經埋下伏筆……


    天不遂人願。偏偏這個柳月,一邊狠心去騙完顏永漣,一邊冰冷的心卻為他融化並且越來越軟。世間竟真有一種愛情,能夠讓人背叛自己的國家、信仰、初衷、父母、知己?!從柳月後來寄回的信件中可以清晰看見,這種愛情至上已經達到了一種令人指的程度。數典忘祖,樂不思蜀,不要道義責任,甚至連命都不顧。柳月寧可承受千夫所指,也要嫁給完顏永漣做他的王妃,這樣的舉動,不僅在當時引起義軍與抗金聯盟的強烈反感,也根本在一整個南宋江湖引起恐慌,柳月她作為一個奸細臥底,掌握有南宋軍隊的多少情報!一旦她向完顏永漣泄露了隻言片語,陝西越家當其衝,繼而,牽一動全身!


    罷了罷了,蘇降雪苦笑承認了這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實,同時卻堅信柳月不會那麽卑劣地忘恩負義,她的背叛最多隻到這一步,完顏永漣恐怕也不會屑於讓自己的女人兩麵難做人……


    這個時候,義軍不該盡快地去調整據點分布嗎,不該去未雨綢繆加強防禦嗎,但義軍又著重於什麽了?義軍對柳月的猜測甚囂塵上,甚至聯想到會不會是蘇降雪自己賣國!


    誠然,下錯了柳月這步棋,一子錯滿盤輸。蘇降雪在那段時期就因此接受了朝廷的審查。是誰背後告密,是誰煽風點火,又是誰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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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義軍為他們的疏忽承受了慘痛代價,陝西義軍在完顏永漣的第七次圍剿中蕩然無存,越雄刀夫婦更是行蹤被出賣而慘遭毒殺、被現屍體的時候他們身邊隻存活了一個不滿五歲的兒子越風。盡管,當時有人刻意地去營造“越風不祥克死父母”這個言論去引導世人,卻還是阻擋不了一些人對柳月的猜忌。同年十月,剛生下完顏暮煙不久的柳月,在送完顏永漣回朝務政之後,遭遇義軍激憤者強擄,一路輾轉流亡,最終在湖南被亂箭射殺、溺斃洞庭湖,從落難到臨終,都不曾承認過自己出賣宋軍哪怕一次。


    蘇降雪明白得很,義軍是要拿柳月來一箭雙雕,既傷完顏永漣,又損害官軍……若是如此,也便夠了,誰料得柳月死去之後,義軍竟把完顏暮煙那個剛剛出生的女嬰私藏。是為了打擊完顏永漣吧,還是為了更大的陰謀?蘇降雪不得而知。隻看見,喪妻之痛激化下的完顏永漣,掀起了一場震驚金宋的隴南之役,為此,短刀穀付出了官軍義軍都覆滅了一半的大代價。


    直到不久以後,京兆府生了孫長林甄敘的滅門慘案,才得知,越雄刀夫婦的行蹤暴露,其實是因為程沐空變節,而根本與柳月毫無關係!


    是義軍的錯,為什麽卻要官軍和那麽些無辜陪葬。那個可憐至極的女嬰完顏暮煙,戰亂之後更加的下落不明。義軍沒有一人為此站出來認過罪,他們實在是殘忍地喪盡天良,連剛出生的嬰孩都下得了手還毫無悔意!


    那麽,慕憐的死,也很可能跟傳說中一樣,是義軍做出來的吧。他們能對完顏永漣這樣,為什麽不會對我蘇降雪這樣!


    既然如此,蘇降雪就沒有必要再客氣。


    林楚江的死忠本就隻剩一半,隴南之役又戰死了辜屺懷、田罡、楊丹青,僅有寒恩有幸能活下來,活下來那就是蘇降雪的靶子!對寒澤葉下毒、引寒恩四處尋找解藥、在其歸途上伏擊暗殺……算為柳月平反昭雪,算為那麽多無辜報仇雪恨……


    隴南之役之後,短刀穀整體元氣大傷,再鬥下去,也不如以往激烈。而那完顏永漣,在戰勝之後也離開了陝西這片傷心之地,其後的十餘年裏,都不曾涉足過這裏,才縱容了陝西越野,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從回憶中慢慢醒來,忽然現,很多事情,都好似經曆了一個輪回。


    二十年後,所有的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背負起父輩的一段段恩怨情仇。難道,當真是他們這一輩該離場的時候了麽……


    蘇降雪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心念一動移向窗外,看見自己的二兒子蘇慕梓闊步走來極盡威猛,不由得轉憂為喜:即便我蘇降雪離場又怎樣,我的兒子女兒,也一個個全都是文武雙全!


    今夜之後,蘇慕梓便要帶著父親的殷切希望率軍前往陝西、襄助越野穆子滕抗擊完顏君附了。此番前來,正是向蘇降雪辭行。父子交談了幾句,蘇慕梓得知蘇降雪已經決定了要與控弦莊合作而且就在今夜接觸,孝順的他立即說,“不如由我來與對方接觸。”


    “慕梓,你明早便要出征。”蘇降雪嚴肅搖頭。


    “父親,既然勝負在此一舉,就必須慎之又慎,父親不可能親自出馬,而換別人去又未必可靠。”慕梓說,“慕梓願為父親分憂!”


    “慕梓……”蘇降雪忽而歎了口氣,“原本,是想讓孩子們都過上無憂的生活,現在,卻要讓孩子們來為我分憂……”


    蘇慕梓握起蘇降雪的手緊緊抓牢,微笑:“慕梓不僅是父親的兒子,也早便是蘇大人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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