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臥虎藏龍


    一陣冷風吹進石縫,死亡之穀,猶如遙遠的大理藍府,三年的光陰,在天色變換中悄然逝去。林阡看見遠方一盞枯黃的燈火,被塵沙吹得光怪,刹那間殘破、化為烏有,再抬眼,隻看見灰色的對立著的兩尊塑像、橫於其間一望無際的沙漠和溝壑。他和玉澤,終究是彼此命中的過客。他無法歎氣。死亡穀裏的光線全是從外界投進來,輕微又悠遠。畢竟,在他身邊,毅然出現了一絲星火。


    岩上的皺褶風吹不動,依舊堅硬層疊,死亡之穀,猶如當年的地窖深處,三年的輾轉,人的感情卻不如磐石堅定,玉澤感受到周圍窒息的狂亂風沙,把脆弱的光線揉成流動的黃霧,頃刻間收手、虛弱飄渺,再回,隻見黑色潭水中出於淤泥的兩段殘垣,凍結了前世今生所有的誤解和傷痛。她和林阡,真的永遠是對方命中的過去?她無法惋惜。外界射來的光,其實更暗淡了死亡穀。盡管,她身邊依舊有溫暖。


    愛情是這麽不公平,三年以後,宋賢終於走出了這個情劫,她也確定自己愛的從來都是林阡,林阡卻早已愛上了吟兒,愛得死心塌地、深不見底……


    愛情卻又是公平的,他如今為了吟兒怎麽對她,其實都是他當初為了她怎麽對吟兒。


    兩人如此陷入沉思,一時之間,竟沒去注意石像後的動靜,玉澤的呼吸變得極重,驀然,石像的另一側閃出兩股颶風,同樣極地往兩個相反方向逃逸開去,顯然他們察覺到了林阡和玉澤的存在!


    林阡暗叫不好,本能追向度更快的那個黑衣人,但與此同時他現他錯了,那個不是銀月!而且他完全不明白,這黑衣人怎會有如此腳力,像鬼魅一樣瞬間可能由七八個要邁出去的方向,不是邁,是飄!就是這種度,把阡的思想切碎了遊移在猜測和疑惑之間。那人忽地一個急轉,嗖一聲一掌拍向林阡,招式如穿雲追月,若是別人偷襲,林阡早就察覺,但此人在似逃未逃之時如此凶狠毒辣,竟連林阡也毫未料到,玉澤一聲驚呼,林阡側身一讓,飛地一掌對接過去。


    此時的林阡,南宋已無幾人能及,但這一掌,卻教他不得不感歎,原來金宋武林,數不清的前賢後浪,到處藏龍臥虎,隨時可以變換出新的江湖!


    這個黑衣老者,內力絕對不在自己之下!


    林阡勉強接下他一掌,隻覺心裏一陣反熱,全身筋脈都像被拉伸擴張。而這黑衣老者,何嚐不是麵露驚疑,迫不得已佇足留下!


    眼前少年,何以內力深瀚如海!不自覺捂住心口,明顯氣力不濟。適才這一掌,也徹底出賣了他。


    趁此機會,銀月已然消失,留下這黑衣老者,武功雖高,地位卻低她一個等級。


    “控弦莊的五大殺手鐧,王淮、八劍、程沐空、北鬥七星、秦氏兄弟……想必你是二十年前名動天下的索命環王淮無疑。”


    “內力能及上我的南宋高手,這個年紀,隻應該有林阡、獨孤清絕、天驕徐轅、寒澤葉……閣下莫不就是飲恨刀林阡?!”


    “控弦莊和海上升明月也算同行,通常都見多識廣,也總喜歡出沒在這種地方。”林阡冷笑一聲。


    “林阡,你可知道,王爺他一聲令下,有多少比我資格還要老的前輩,已經6續出山加入控弦莊?!說出來,隻怕你林阡都要嚇破膽!”王淮猙獰地說。


    “說不說,都一樣大快人心!要邀請無數前人出山,不正意味著金國武林後繼無人、氣數已盡!?”林阡大笑起來。玉澤走到他身後來,麵露憂色地看著他,知道他和王淮一掌過後,戰力都已不在最高。


    王淮麵色一凜:“誰又能保證,南宋武林不會一夕之間由盛轉衰?”


    “我不會看到,你更加看不到!”林阡厲聲喝罷,長刀已然出鞘,那王淮手上也霎時多出隻鐵環——心知對方重要,所以出手都是瞬之招,不遺餘力也在所不惜!刹那之間,索命環直向林阡掃擊,飲恨刀要把王淮粉碎!刀是“氣壯山河”,環是“穿雲攪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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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飲恨刀和索命環,隨便出手,都可以在戰場上直接擊垮周邊的大片敵人,然而偏就是這種勢均力敵,使得兩者殺招都淪為尋常招式,根本無法將對手置於死地,甚至無法揮出平日裏三成特色!


    “飛鴻旋襲”“晴空掠燕”“風卷殘雲”,三次攻擊,索命環無論是擲出是旋繞還是留在手裏舞動,都猶如王淮身體的某一部分,臻入化境。林阡知王淮內力高不可測,度更是不在話下,稍一試探,武功已在賀若鬆和東方雨之間,卻因其出身控弦莊,而看似不入流。


    須知南前十各位都起碼占了個一官半職,甚至有些本身就是王公貴族或者軍中元帥,王淮在加入控弦莊之前據說也就是個捕快,加入之後一直混在控弦莊的三教九流中,顯然不像南前十那樣骨子裏存在貴氣與傲慢、武器也草莽得多。林阡看那鐵環好像就是由手銬改製而來,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甚至到了小孩手裏還是玩物一隻,二十年來竟有包括孫長林甄敘在內的無數高手喪身此物,顯然又驚又疑,短暫交手,已明白索命環不辱其名。


    而換在平日,王淮的內力和度恐怕還不算看家本領,林阡略有所知,“王淮手中的鐵環,是隻要纏住誰,就越纏越緊,絕對不可能任之逃脫”。也就是說,遭遇王淮的等閑之輩,不是直接被他攻擊力劈傷,就是被他鐵環鉗製不得脫身,死的下場!


    然則王淮用對付百十人的精神集中來打林阡,卻沒有一次攻擊能近得了林阡之身,數招之後,也是稱奇不已:“刀隨意動,意在刀鋒,氣勢磅礴,不失悲壯,飲恨寶刀,名不虛傳!”退開幾步,歎了口氣,忽然看見林阡身後玉澤憂容,那夜的美麗由她獨占,那夜的憂愁卻無法與人共享:“可惜了這些紅顏,個個為你所誤……”


    歎隻歎,他林阡要的女人,必為他吃盡苦頭,他不要的女人,也還是被注定他耽誤。他人生之中,唯一一個這兩種女人都當過的,是她,藍玉澤……


    王淮說罷,驀地轉身再逃,適才真心歎息,卻無意提醒了林阡,玉澤在這裏,不能為了追奸細而忽略她的安危!緩得一緩,王淮如驚雷閃電,霎時已經無影無蹤,凜冽寒風之中,林阡毫不遲疑,絕對不放過王淮直接邁開大步追上去,同時也一把拖起玉澤的手絕不把她丟棄在危險之地!玉澤本來便體態輕盈,度上不可能拖慢他多少,更何況王淮內傷在身,雖然度很快,卻始終在他視野範圍之內。


    “玉澤,你這樣的女子,不該再為我這種人徘徊。很可惜宋賢沒有那個福氣,你卻是值得更好的人去愛!”林阡不由分說,帶她一起緊追不舍,玉澤聽時一驚,根本無力回應。


    明明是一個牽手的動作,為何卻得到情死的宣判。


    真吝嗇,從頭到尾隻給了她這一句,太絕情,直將她推入了茫茫人海。是要求,是命令,是強行的裁決,世上沒人比你林阡更斬釘截鐵,沒人比你林阡更說一不二,但這不是軍令,是感情……


    一程又一程,往事無奈退潮。當初,是誰先握起了誰的手,是誰將誰隔窗就擁入懷,灩澦堆,誰在秋夕中笑,誰在江風裏醉,然而,又是誰丟了那隻定情的玉戒,誰忘了那個一開始就有的諾言。你曾說,沒有人可以為我選擇,該選擇的人是我,最後,卻同樣是你強行為我選擇。其實,與宋賢一同來到短刀穀,我半是為了道義,半卻是為了你。我理解,是那場奠基之役的慘劇,令你下定決心,寧可在我和宋賢的世界徹徹底底地消失,寧可選擇讓愛,選擇避而不見,選擇我二人幸福。我曾經也以為你林阡是對的,你做什麽事都周全……唯獨這一件,你錯了。沒有人能對感情號施令,無論你怎樣翻雲覆雨。你至今都不明白,我不會因為宋賢愛我就愛上宋賢,那不是救贖而是懲罰,那是我的幸運卻是宋賢的不幸……好在,宋賢他失去了那些痛苦的記憶,否則,我與他勉強在一起,注定將成為你林阡一手造成的悲劇……


    狂奔不休,渾不知追了多遠,林阡自己毫無疲累之感,但玉澤顯然不可能再走多久,林阡瞥見道旁正巧是天驕和宋恒往這邊行,心中一喜,立即將玉澤托付到天驕身邊:“照看好玉澤!”


    天驕一怔,伸手將玉澤接到身旁:“出了什麽事?”


    “索命環王淮。”林阡不及停留,丟下五個字繼續往東山上去。天驕麵色一凜:“要不要多加人手?!”


    “不必!那邊是曹範蘇顧駐地!”林阡遠遠丟來這樣的一句,步伐從不為誰而停。


    天驕凝神看去,忽然色變:“那……那不是天闕峰的方向麽?”


    “玉澤。你還好吧?”宋恒走到玉澤身旁,看她麵色蒼白,不無關心地扶住她,同時看向林阡背影,嘟囔道,“他精力再旺盛,也犯不著大半夜親自去抓奸細吧,哪有這樣的主公啊……”


    玉澤愣怔怔看著林阡的背影,搖了搖頭,卻根本沒有聽見宋恒在說什麽。


    這溫暖的手,你何必這樣心急放開我……早知你不再回頭,我不是沒有準備過放下一切、去投入一份新的感情,奈何無論和誰在一起的時候,都很自然地要拿他跟你相比。最後,誰都隻能變成我的兄長,我的知己,就如天驕這樣。如此,反而更加確定了心裏還愛著你。既然心裏還愛著你,那麽除了你之外,我與誰相伴都是找感情寄托,不負責任。


    你的拒絕,我意料之中,怎可能斷不了我情絲,我本就沒有再關心你的權力。


    我了解,你的初衷,隻是站在一個普通朋友的立場,希望我得到一個好的未來。或許,終有一天,我能真的找到一個比你更好的人,徹底讓我不去想你念你事事以你為先,但,絕對不是現在……


    追到那個名叫“天闕峰”的山頂,已離氣喘籲籲的王淮越來越近,林阡一個箭步衝上去,直接把他拽倒在地,正待出刀,忽然一驚,眼前此人,身形衣著均與王淮無異,卻儼然不是王淮!這幫奸細當真狡猾,饒是林阡一路幾乎不曾耽誤過,竟也被這種迷眼術虛晃了一招,回想起來,竟不知是在何處任王淮金蟬脫殼!


    倏忽眼前大亮,又有十餘人舉著火把從四麵山下湧來,要把這個冒充了王淮的人從林阡手底下救下。通力合作,同氣連枝。看得出都是些訓練有素的高手,手裏也全部是飛刀、鏈枷之類的支援性武器,但林阡何許人也,哪由得著這種圍攻得逞,刀鋒橫掃,威力驚天,一眾武器,如一地落葉全被打殘。片刻之後,十餘火把被他掐滅到隻剩一把奪到手上,一幹支援之人,全部與被救之人一同束手就擒!


    猛然背後又再生風,這個勁敵與這幫奸細不一樣,明顯是這個地盤的主人而非侵略者,一句“何人擅闖天闕峰?!”氣勢洶洶底氣十足,緊隨而來的,是一支揮動緩慢卻重殺傷性的戟。


    瞬間,林阡忽憶斷崖圍剿那日,為他戰死的景岫,也是以相近的戰力將無數勁敵斬殺戟下!心念一動,天闕峰,不就是景州殿和曹範蘇顧交界!?


    這支戟雖然勢如暴風驟雨,卻沒有觸及林阡就被又一把刀截停,與此同時,響起天驕徐轅的聲音:“景胤將軍誤會,是我主公林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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