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出征


    夜已逝,晨曦在夏風中模糊。


    短暫相聚,清早,吟兒又送阡率軍出征。


    盟軍當前要戰的外敵,正是昨日“為一個目的來了兩路人馬”的另一路、那群混跡於川東被誤認作啞巴的金人們。說來也險,幸好負責追蹤他們的向清風向將軍一向有“堅持不懈,滴水不漏,一絲不苟”之稱,否則昨日若是有那麽一點疏忽,盟軍都很可能會放他們從眼皮底下溜了過去——這幫金人,貌似啞巴,卻果然來頭不小!


    經過一番明察暗訪、抽絲剝繭,向清風等人最終獲悉,這群金人隸屬於金北第四楚風流部下,來自其一手管製的金國第一殺手組織“絕殺”!論武裝論機謀,都絕不輸於金南第一的賀若鬆,況且軍紀嚴明,行動隱秘,當然有最大的可能代替賀若鬆插手川東戰局。聯係昨日戰況便知:不管目前黑曖昧道會與金北之間究竟協商到了哪一步,雙方至少已經開始往來,否則也不可能那麽巧,孫思雨會和那小啞巴同時同地出現在祝孟嚐眼前……


    “倒要看看,郭昶和我們誰的行動快!”風裏,吟兒微笑說。若郭昶早一步與楚風流一拍即合,則金北兵力順利入局,川東之戰將再起波瀾;但若阡占先,則楚風流下場等同賀若鬆,消失於合作之前。


    一樣是行動,不一樣的是,郭昶是要去求楚風流,而阡是要去擊潰她。


    “卻不知鏟除了楚風流,再下一個敵人又是誰呢!”海與吟兒一樣的胸有成竹,早就在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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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下一個敵人?越來越隱秘,越來越零碎,也越來越複雜了。阡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目前還在四處分散的敵人們,正有一個向中心凝聚的趨勢。危機四伏,隻差一個衝擊,下一個敵人是誰?誰都可能是……


    一向以知己知彼著稱的他,此刻也不能完全斷定,郭昶的外援將會膨脹到哪一處,於是不說其它,不再部署別人,隻是俯下身來、耳語叮囑了吟兒一句:“吟兒,在我離開的這幾天,無論生什麽,都切忌和郭昶有過近的接觸。”身邊將士皆以為他二人私下說情話,竊笑著都沒有上前打擾。


    她安坐馬上,微笑聽罷,神情專注地點頭答應。雖然他說得不多,但有些話本就不必多說。


    阡離開的幾天裏,戰勢逐漸趨於平緩。先前態度囂張的孫寄嘯,果然由於孫思雨的被擒而不敢輕舉妄動,吟兒隻需對他再走一步,便能從牽製成功轉為收伏。盟軍留在此地的其餘將領,莫非、柳五津分布於吟兒兩翼,維持對黑曖昧道會殘部的打壓;祝孟嚐初來乍到,於是先在吟兒身邊休整候命;範遇則率隊去為遠道而來的暗器王楊致誠接風。這裏的一切都看似風平浪靜,隻等待阡與海、向清風等人旗開得勝、擊敗楚風流凱旋。


    然而,吟兒知道,所謂風平浪靜,不過是個會蒙蔽人的表象罷了,暗流洶湧,必須審時度勢。阡的那句耳語,正是在叮囑她:危險不可能減少,減少的隻會是關注和警惕,所以,若真正希望他旗開得勝,先她就必須做到這一點——


    “切忌和郭昶有過近的接觸”。


    做他的後盾,有時候隻要做這麽多而已,阡的意思她清楚,那就是,保證她自己的安全。


    毋庸置疑,當他當仁不讓站在風口浪尖,他的女人也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卻希望他因為這個女人是她,所以沒有後顧之憂……


    也便是這幾日,祝孟嚐將軍開始學乖,別說去調戲孫思雨,看見她就仿如老鼠見了貓立即繞道走。軍營裏四處流傳著那夜孫思雨壓著他痛打一氣的段子,添油加醋以訛傳訛傳到祝孟嚐耳朵裏,卻成了“祝孟嚐非禮俘虜,盟王大怒,棄之不用”雲雲,祝孟嚐一聽就徹底慌了,忙不迭地跑來吟兒這裏問她,為何主公這次出征隻帶了向清風和海卻不選擇他,到底是因為孫思雨之事,還是因為主公與他不熟悉,不能對他完全信任。


    吟兒先是一怔,才現祝將軍表麵大大咧咧,其實卻這般在意阡對他的看法,微笑搖頭:“都不是。”


    “那又是為何?”祝孟嚐奇問。


    “因為不適合。”


    “不適合?”祝孟嚐懵在原地,半信半疑。


    吟兒笑而解釋:“就拿你短刀穀三巨頭來講吧,同樣的一仗,風將軍可能有十成把握才出擊,海將軍要到五成出擊,祝將軍卻不管有沒有把握隨時都可以出擊,所以,白帝城一戰,三位將軍才各有分工,各司其職——風將軍就不可能衝進去救人,同樣的,祝將軍也不可能在外指揮作戰。”


    “喔……這麽說來,這一戰讓清風和合作,也是看中他們最適合咯?”祝孟嚐好像有點懂了。


    “不錯。金北第四的楚風流,還有她手下的虎將羅洌、可能會在她身邊出現的金北第二軒轅九燁,這些人,作戰風格不如賀若鬆張揚,卻一個比一個陰毒,海將軍、向將軍都已經是他們的老對手了。既然這一戰要求戰決,那當然是用他二人再適合不過了。”吟兒說。


    “原來是這樣……那我可就放心得多啦。”祝孟嚐暢快笑起來,“不是因為孫思雨就好,我可不想主公對我再有任何差印象。”


    “‘再’有?”吟兒一怔,聽出弦外之音。


    “說來到真是窘迫,主公好像知道我的一件糗事。”祝孟嚐麵上一紅,點頭,“主公好像知道,我喝酒誤事的一次經曆,其實也就一次而已,但卻是我祝孟嚐人生中一個不小的汙點。不然我真的沒有一場敗績……”


    “他怎麽會知道祝將軍的糗事?”


    “我也不知他怎麽會知道,所以我說主公是天神轉世嘛!”祝孟嚐撓頭,“說到那次醉酒誤事,是正巧和一個老朋友遇到了,常年不見多喝了幾杯,正巧這個時候柳五津就在我的管轄裏被宋軍莫名其妙抓住,吹暗號給我……我是萬萬想不到那老頭子那麽冒失,竟然會被自己人抓住,就沒當真,繼續喝酒沒去救……差點貽誤了他……說到底,知道我喝酒誤事的,也就柳五津、萱萱、那個老朋友,還有個小頭目罷了……”祝孟嚐回憶著當年的一幕幕,“按理說,柳五津他們不會隨便出賣我,另外那小頭目,打死了也不會和主公有見麵吧,就算能有幸見到主公,也犯不著跟他提我啊……”


    “對啊,那真奇了。待他回來,我幫祝將軍問問他。”吟兒麵露驚疑,他林阡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神了,連祝孟嚐絕口不提的多年前的糗事都了如指掌?


    正自交談,忽然營帳外衝進一個小頭目來,事態緊急,故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主母!郭昶派人來軍營挑釁,要立即與主母你單打獨鬥!否則你會後悔……”


    吟兒心念一動,阡說過,切忌和郭昶接觸過近……也便是說,阡在離開之前,預料到郭昶可能會有現在這樣的舉動,但在阡的棋局內,隻容許郭昶有這個計劃,決不允許他實現。


    吟兒立即拒絕:“去陣前告訴他的人,不必動這個心思了,郭昶他再練一百年的功夫,也斷然贏不了我。”這一刻,她堅守著阡的囑咐。


    不多時,那小頭目去而複返,麵色裏明顯寫著焦慮:“主母,郭昶他,說你不敢戰他,縮頭烏龜,又說,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還說,現在你求他單打獨鬥都不可能了,限你一個時辰之內,立刻入山去見他,否則你會後悔……”


    “荒謬!什麽縮頭烏龜!”吟兒怒不可遏,卻知這是激將,顯然不可能就被激出去,“你告訴他,不必這麽心急,他哪天投降了我之後,自然天天有機會見我!”


    “盟主,事情有些不妙……”莫非忽然來到帳外。


    “出了什麽事?”她見莫非神色凝重,奇問。


    “範遇他……暴露了行蹤……”莫非壓低聲音,“不排除是奸細出賣的可能……”


    吟兒心一緊,她當然知道,範遇此去是要為楊致誠接風的:“那麽,楊致誠楊將軍呢?他也?”


    “適才有部下逃回來,說範遇和致誠剛剛見麵,就被一大群土匪截住,跟著生了一場亂戰,包括他二人在內,有數十人都被俘了……”莫非麵色黯然,“正巧郭昶他這麽有底氣來要挾……恐怕,都在他的手上。”


    吟兒收斂了怒氣,轉頭問那小頭目:“郭昶還說了什麽?除了一個時辰之內,還有什麽要求?”


    “說主母最多隻能帶一個人隨行,否則你會後悔。”小頭目說。


    “他爺爺的,怎麽這麽喜歡說這句‘否則你會後悔’?!偏多帶幾個,看他怎麽讓我們後悔!”祝孟嚐怒火中燒。


    “祝將軍……”莫非示意他收斂,“盟主,待確定了範遇和致誠在他手上再作定奪,如何?”


    吟兒點頭,對那小頭目說:“你不必向郭昶傳話了,他等不到回音,會自覺地炫耀他有人質的。”


    “盟主,一旦確定了他有人質,不如我跟隨盟主入山?”莫非關切詢問。


    吟兒搖搖頭。


    “那……由我來保護主母!”祝孟嚐立刻自薦。


    吟兒一笑:“兩位好意我都心領了。我心裏已經有了要帶的人。”


    “隻帶一個去,會寡不敵眾……”祝孟嚐一瞬擔憂不已,“萬一主母遭逢了什麽不測……”


    “呸,什麽不測!少胡言亂語!”莫非趕緊製止。


    吟兒粲然一笑:“怎會寡不敵眾?我帶去的雖是一個,郭昶手裏還有十多個呢。再者,見他而已,隻是交涉,未必起衝突。”


    莫非一怔,肅然起敬:“盟主,那我便在山外,等待盟主平安歸來。”


    出征時,她忽然又憶起阡對她的耳語,阡的溫度,仿佛還在鬢角。


    做他的後盾,本可以什麽都不做,隻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就足夠。隻要自己安全,阡就一定不會有後顧之憂。


    但做他的後盾,也可以做得比他布局時希冀她能做到的更多。保證自己的安全,亦要保證麾下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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