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命定人,錯相逢1


    從瘋狂追求誓不罷休,到誤會生恨見死不救,瀚抒對吟兒的過往種種,都足夠構成阡對他的無法容忍。阡知道吟兒無辜,所以一直站在吟兒的立場,吟兒不介意,阡於是也不追究,先他沒有追究的權力,也更加沒有追究的必要。但這一次不一樣,事關吟兒生死,阡絕對不會允許洪瀚抒再這樣專橫——不管他對吟兒是愛是恨,他都不應該在這種關頭,不計後果,想做就做!


    瀚抒的突然出現及其所作所為,隻差毫厘就真的將林阡激怒,卻幸好,當時阡的身邊有越風——阡也永遠都不後悔,那天自己安排了這個人在身邊——越風在不悅的同時,早已現了林阡神色裏的危險。清醒阡要做什麽的越風,一把奪下林阡握刀的手,低聲說:“答應我,你忍,我戰。為了吟兒,請讓越風為林阡,林阡為越風!”


    他驟然把勝南從戰念中強行帶出來,這一句深情的相勸或相求,總算令勝南有了一絲清醒,是啊,現在不是泄怒火挑起釁端的時候,吟兒的安全才最重要,此時此刻,該是不好戰的人戰,不能忍的人忍,風為阡,阡為風……


    水泄不通的庭院,人群雖是圍攻的陣勢,卻誰也不敢過分靠近,不敢靠近那來勢洶洶的洪瀚抒,更不敢靠近傷重垂危的鳳簫吟。而任憑人聲怎樣嘈雜喧嚷,洪瀚抒要帶走吟兒的決心愈堅決無可阻攔。


    一籌莫展的一幹人等,眼睜睜望著他懷中盟主似醒又睡、頻繁呻吟的可憐模樣,真巴不得林阡等人降臨才好,一見越風林阡到來,人群竟主動空出一條寬敞大道,好方便他們來馴服這霸王。氣氛,隨著林越二人越行越近,忽然從僵滯直接白熱。


    一刹,瀚抒更抱緊了吟兒,眼神動作裏,保護zhan有的欲念居多,所以,對林阡的敵意也不假。越風冷靜地審時度勢,身旁的林阡果真聽從了他的話,沒有動怒,鎮定應對:“瀚抒,把吟兒放下,她受不了。”一如既往,說一不二。


    “林阡,你這群軍醫,個個醫術都這般低下,事兩日,她不僅沒有起色,反倒更加惡劣,教我如何忍心得了她在這裏孤苦無依!”瀚抒不依從,“我說什麽都要帶她回西夏,把西夏所有名醫都抓去祁連山,一定能醫好她!”


    賀蘭山急道:“不是啊,盟主姐姐她還不是沒有救!”


    “你住口!”瀚抒呼喝,“林阡,你若是不答應,我便隻能硬著來,倒要看看,你飲恨刀與我火從鉤,還是不是當年雲霧山那個排名!”


    林阡怒道:“何必管我飲恨刀,讓吟兒的命硬生生斷在你手上,你不就已經是第一?難道我們會推舉你做盟主?”


    瀚抒冷笑:“是誰親手斷了她的命?她若非定要做什麽掛名盟主,又豈可能會多病多傷到這個地步?你知道她燒的時候有多惹人笑,一邊燒一邊在說夢話,你要不要聽聽看她在說什麽!她在說:‘我要變強!我要變強!’這個女人,真是蠢得要死……”


    林阡一怔。其實,又有誰比他更清楚,對於盟主這個擔當,吟兒她從來就沒有過自信把握,可是,吟兒到底是為了什麽,要這麽堅定地“變強”……


    “我糾正洪山主一句,她不是掛名,她就是盟主。”越風冷冷將洪瀚抒駁斥回去,“既然決定做盟主,她早已經準備好了所有可能遇見的傷害。洪山主若真的愛她,就不該勞頓她,你把西夏名醫全都搬來黔西我們都無所謂,但你若要把她帶走這裏長途跋涉,我們誰都不會允許!”眾人聽得連連點頭,越副幫主句句在理。


    洪瀚抒輕蔑轉頭,尚不知他何許人也,雖說越風氣度不凡,然而瀚抒眼中實在也隻容得下林阡一個,態度囂張傲然以對:“你算什麽東西?你不允許,你憑什麽不允許?林阡,你不攔便閃,要打就快!”


    “不可理喻!”阡大怒,飲恨刀被逼激出,瀚抒成功挑釁,挾住搖搖欲墜的吟兒,雙手頃刻揮出火從鉤去!


    卻萬沒有料到,火從鉤迎上的兵器,不是飲恨刀!


    電光火石之間,越風不假思索把飲恨刀與林阡往反向推,取而代之以撫今鞭迎上,替他擔負起救援吟兒而不引起禍亂的重任。


    林阡後退一步,回刀入鞘,腦海裏反複那句“越風為林阡,林阡為越風”,完全明白越風的深意,火氣卻一時難以消除,尤其是看見瀚抒尚在揮鉤作戰的右臂強行摟著吟兒的脖子迫她站立,就不禁又是擔憂又是焦慮。須知洪瀚抒動武過程裏,力氣隨隨便便就可能置吟兒於死地!


    阡猜不出越風心裏到底是如何打算,阡卻清清楚楚,瀚抒越風勢均力敵。當吟兒在瀚抒手上做人質,越風就必須心存顧忌而攻擊力大減,而瀚抒,同樣因吟兒在身邊而防禦力急降,這一減一降,都給成功救得吟兒增加了無限難度!


    僅僅一個交錯,洪瀚抒便知適才小覷了眼前人:這一鞭的實力,不遜飲恨刀!


    火從鉤攜焰,撫今鞭攢風,短短五六回合,雙方都知棋逢對手。都與林阡交手過,越風與洪瀚抒亦早有評敵基準,也幾乎同時度量出勁敵實力——


    “洪瀚抒有林阡飲恨刀之氣焰,卻輸他幾分沉穩,霸氣雖足,少大氣磅礴。”


    “眼前人有林阡飲恨刀之壯闊,卻差他一些豪氣,淡定有餘,缺激銳脅迫,但,多一絲自由流利……”


    恰是這多出的一絲自由流利,越風在戰局中不必大肆強攻,便能夠在瀚抒揮霍火從鉤的空隙間巧妙周旋遊刃有餘,以守為主攻為輔,似乎,越風並不想立即從洪瀚抒手裏強奪吟兒……


    交鋒剛剛進行,形勢尚未穩定,當然不能強奪吟兒,吟兒在漩渦的邊緣,些許不慎都會被鉤鞭間強力吞並,對麵洪瀚抒可以自信滿滿不在乎,越風卻必須在乎,他要先確定,在每一次交鋒過後,還能聽見吟兒的聲音,就算……隻是囈語……


    是啊,好像真的……是“我要變強”……吟兒心心念念的盟主之位,林阡賦予她的最榮耀……


    越風憐惜聽,漠然戰,逐步糾纏令洪瀚抒一旦怠慢就無所適從,越風隻是在等待一個時機,以突破洪瀚抒雙鉤把吟兒毫不損奪下,一切也都是為了吟兒,心卻在痛苦地因為這句“我要變強”而割舍——若吟兒堅定跟隨林阡卻隻把他越風當兄長,是因為他差林阡豪氣,可是,隻要吟兒快樂幸福,寧差林阡豪氣!


    不知不覺,也被吟兒傳遞到那種堅定:要替林阡,保吟兒無憂……


    林阡靜默於戰局之側,排斥盡了怒火,尚不知越風心中輾轉萬遍的退讓割舍,卻暫且聽從了越風的勸阻,替他留意著吟兒的安危,每時每刻。


    旁觀者清,洪瀚抒的軟肋是緊縛吟兒還逞強出鉤的右臂,而瀚抒軟肋,亦正是越風軟肋,戰鬥的重心,明顯早就偏向了遠離吟兒的另一側,然則瀚抒的右手並不是形同虛設,誰都不能徹底把吟兒的影子從戰局中分割。


    瀚抒鉤走浪勢,向來是火浪熱,越風鞭行風厚,一度有夏風熾。鉤鞭之戰,歎為觀止。一炷香過,難分難解,已說不清是鞭卷繞鉤,或是鉤勾帶鞭。


    阡也明顯看出,略勝一籌的越風,似乎在醞釀著一起聲東擊西,明似壓迫瀚抒左臂,實則想鋌而走險一次,聚力擊潰洪瀚抒右臂繞走他右手兵器伺機奪下他懷中吟兒……


    然則越風占得上風的那一刹那,意外一幕誰都意想不到——


    盡管越風瀚抒二人已經盡量沒有轉移陣地飛簷走壁,頭暈目眩的吟兒,根本經不了這般折騰,早就感覺天旋地轉,也恰是這一刻,透過身邊半開半合的紅色披風,與眼前那若隱若現的火鉤金鞭,看見了阡的身影,真好,這麽遠的距離,還能看見他……


    吟兒無意識地,竟在這鞭鉤相迫的最激烈關頭,掙脫開洪瀚抒縛牢她的手臂,往阡的方向去,可是,要往林阡的方向,就必須先經過爭鋒不絕的戰場……


    勝負將出,孰料吟兒會突然跌進這颶風之間!


    豈止洪越二人,戰局之外,林阡亦是大驚失色!


    千鈞一,是越風放棄了當初的聲東擊西,撫今鞭的巨大力量,盡數傾瀉給了洪瀚抒左臂,事先準備暗度內力的右路,全部放空,所幸洪瀚抒為了攬吟兒回去,右鉤本便不多的氣力所剩無幾,越風知吟兒命懸一線,冒著被右鉤傷及的危險急衝而上,把吟兒硬是從洪瀚抒右臂之中一把拽出來,也根本不去理會撫今鞭適才一擊有沒有成功。勝負對於他越風,本就無足輕重!他隻知道,這是唯一能救吟兒的好機會,出其不意,趁其不備!


    洪瀚抒豈能料到越風竟不顧一切衝上前來全心全力搶走吟兒,再欲後悔已然不及,轉瞬吟兒已被他從自己懷裏奪走!瀚抒大驚,上前一大步要攔吟兒,為時已晚,右鉤隻能追上越風的一片衣角!瀚抒又驚又怒,重新進攻,雙鉤狠辣地直對準了越風而刺!


    越風側身應敵,整個身軀,已將吟兒徹底隔離在撫今鞭火從鉤之側,右手撫今鞭極阻攻,卻因分心救下吟兒,擋不了洪瀚抒此次摧毀之勢,危難之際越風沉穩不亂險中求全,調聚全部內力急行攔截,火從鉤勢頭再猛,一時也難以衝破他深厚內力囤積,洪瀚抒料不到他竟如此之快內力如此深不可測,也料不到撫今鞭能在最危難時刻依舊靈便竄行自由如風,更料不到,眼前兵器的鞭尖是世間一切兵刃的天敵,遇之則削,鉤強力而去,竟徒添傷痕!


    阡在這一連串的變故與緩和交迭之中,亦從始至終沒有放棄過吟兒,此刻見越風微勝瀚抒同時截獲吟兒,不禁大喜,正待接替他與洪瀚抒交戰,卻未想,越風奪下吟兒之後攬在懷中沒半刻,便立刻側過身來把吟兒交到了他林阡的手中!


    其實隻是一個轉身的瞬間,轉身之前,越風冒著會被火從鉤刺傷的危險從瀚抒手裏把吟兒強行奪下,轉身之後,他繼續留在凶險裏卻把吟兒安全地轉交到了他林阡手上……


    “帶著盟主,重新找一個地方,莫要再被此人找到!”越風語帶嘲諷,氣息有些不暢,想是適才臨危太過匆忙,調動激烈,內力難免損傷,林阡自然懂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的道理,他若帶吟兒先走,洪瀚抒越風就逃不了一場惡鬥,可是懷中吟兒身體滾燙神智錯亂,令他憂心之餘不得不這樣做,阡當即把吟兒負在背上,轉頭對賀蘭山講:“這據點的所有人,盡快轉移,以防曝露。”賀蘭山點頭:“那……是否要留人在這裏看著?等待這兩位將軍比武結束?”


    兩位將軍?洪瀚抒稍感眼前這陌生人並非等閑,卻因他適才嘲諷語氣而意欲反擊,邊縱鉤邊怒道:“不必留!林阡,你再把鳳簫吟藏起來,就等著我把你這個手下的人頭帶回去!”


    “是麽?你有這麽大的本事?”越風冷笑,行鞭如流風,既能過群山之巔,又何懼烈火之焰。


    林阡不作停留,當下背負吟兒朝院外行去,瀚抒大怒,正待去追,隨刻被越風阻斷,然而,走不出幾步,阡驟然察覺,除洪越二人之外,院內外四麵八方,實則有更重殺氣!


    止步之際,幾十弓箭手忽如從天而降,來勢迅猛,沒有任何人下命令,隻聽得眾矢齊,疾出於簷後屋上,力道強勁,目標唯一,是林阡和他身負著的鳳簫吟!一瞬變故,院中大亂,人群皆散。


    這群訓練有素、不明來曆的敵人,他們的兵器,比他們本身更快更突然,幾乎所有觀者心弦,都為阡與吟兒扣緊!


    卻看那箭雨之中,林阡毫不畏懼,淩空急旋以刀斥箭,箭至之時,飲恨刀如他三頭六臂環繞在側,任何箭矢,根本無法傷及甚至觸及他與吟兒,隨著時間推移,箭仍舊前仆後繼,箭之漩渦卻距離林阡越來越遠,最後竟無從接近、中途便潰散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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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盟來不及調兵遣將,敵人之中一個暗號傳遞,竟神將一箭換作三箭齊,這一變箭更多,緊湊交織在阡的四周,密如天網。


    如網又如何?阡激戰不消一刻就盯準了網中空隙,從群箭之中極穿破阻障飛身而上,當即走簷而去直衝敵人陣內。


    遠距離攻防,哪比得上麵對麵交手痛快?飲恨刀攻破敵陣,從來都銳不可擋,戰無不勝,刹那間,滿空弓弩盡掀翻。


    為保吟兒能盡快轉移,阡當然要用這快刀斬亂麻的手段。整個庭院,不再是箭矢穿射,而換作弓弩掃蕩,聯盟眾人傻傻看著箭矢陡然換成了弓弩,雖然一樣是景象壯觀,氣氛凶險,卻個個都愕然相看、情不自禁想笑。


    待這群不之客大多被擊敗,阡也並無欲念要繼續爭鬥,正待審問他們從何而來由誰指使,忽然身後強風橫行而至,阡驟即側身,短刀急撞,擦過的是洪瀚抒的雙鉤,到了這種關頭,他竟不惜置身凶險,依舊不依不饒要吟兒?!


    越風躍上屋頂緊隨而至:“洪山主,大敵當前,你怎能如此胡鬧!”


    “把她還給我!你也看見了,這裏到處是敵人,她怎麽可能安全!”洪瀚抒置越風與群敵於不顧,一邊說一邊直逼林阡,“相信我,我是為了她好!”說的同時,已有殘留頑敵一箭飛射,待到現之時,離洪瀚抒脖頸之距僅以尺寸計!


    差一點,洪瀚抒就要因為疏忽和不屑枉送性命,林阡警覺,是以即刻出刀將這一箭遏斷,方解救了他的危難,但出人意料的是,阡砍斷箭矢之後,飲恨刀不僅沒有就此收回,反而加重力道代替那一箭狠狠架到了洪瀚抒脖子上,阡的魄力,直將洪瀚抒迫退數步幾乎沒有站穩:“為了吟兒好?就該凡事為吟兒考慮!你說你為了吟兒好,自吟兒出事之後,聯盟為了吟兒打擊了那麽多魔人和金人,越風甚至找到了幕後主使去圍剿,你呢?你做了些什麽!?”


    瀚抒無言以對,臉色鐵青,惡狠狠地瞪著他。同葉文暄講的一模一樣,洪瀚抒對林阡有敵意,可是文暄沒有看見,洪瀚抒對林阡,同時有服從。隻不過,是一種叛逆性的服從。


    阡哪裏不知道洪瀚抒的這種狀態,冷冷喝斥,竟具師長威嚴:“瞪什麽瞪?你有本事便做些實在的事情給我抗金聯盟看!你洪瀚抒有何德何能配得上我聯盟的盟主!”


    阡的激將,總算令洪瀚抒堅硬的態度有所軟化:“小吟她……是誰害的?是誰那麽不要命,敢傷我洪瀚抒的女人?是不是這些人?!”


    阡轉頭看向越風,越風早已替他將這一眾敵人擒拿,回答阡:“這些隻是撈月教的死士,柳峻的餘黨,不是完顏敬之……但恐怕,也是衝著盟主來的。”越風輕聲說,沒有叫她吟兒,而是稱她為盟主。


    阡聽得出越風說這個稱謂很勉強很生硬,可是越風此舉,是在極力掩飾他“越風”這個身份,同時也在向洪瀚抒宣告,吟兒不是掛名!


    想不到,當初最不肯承認吟兒是盟主的越風,為了聯盟的安寧,竟第一個極力維護她盟主的威名?這一刻,阡才知越風愛吟兒愛到了如何程度……從屋頂躍下,吟兒在背上,已經不再囈語,不知怎地,竟然滿足地睡著,阡憐惜地舍不得將她放下:這個傻吟兒,怎麽在越凶險的時候,睡得越香?


    越風走上前來,也現吟兒安安靜靜地賴在林阡背上沉睡,一掃先前在洪瀚抒懷裏的急躁不安:真的,也許隻有林阡,才最適合吟兒……


    阡卻不得不狠心把吟兒放下交托給已經服氣的瀚抒,轉過身來走出幾步,輕聲對越風講:“越兄,可否代我將吟兒送回聯盟駐地去?事已至此,我不放心她再留在貴陽城。”


    越風難得一笑:“不是代你送,是代你協助洪山主送回去吧?”


    阡一怔,他不該那麽說,無心之語,竟將吟兒占為己有:“越兄……”


    越風點頭:“我會把吟兒安全送回去,一路能忍就忍,總之洪瀚抒為主帥,我做手下。”


    命越風以一個手下的身份,“協助”洪山主送吟兒回去,實在是太放低他越風的地位了。阡鎖眉:“隻能委屈越兄了,越兄,可是,你我來貴陽城的目的,是為了向南北前十宣戰,這個計劃不可能因此就打消。”


    越風一笑:“我明白,但經此變故,你放心不下吟兒,也隻能由我送回去。現在被敵人先製人,我猜你是想將先前計劃稍作改變,不再大張旗鼓地宣戰,而是先找幾個你熟知的敵人摸清狀況,同時伺機私下脅迫一次。”


    阡笑了笑:“越兄已經洞悉我的心思。不錯,大張旗鼓與私下脅迫,有時候成效一樣。我隻需帶幾個人隨行便可,越兄安心送吟兒回去。”


    “卻仍然希望你記得我們的約定,為了聯盟,一定不能迷失本心。我們護送吟兒回去,你必須隨刻回來,要正常平安地回來。”越風低聲說,看了不遠處洪瀚抒一眼,他已然再度把吟兒抱在懷裏往馬車的方向。


    越風看著瀚抒,說:“因為隻有你才製得住他,否則,他要帶吟兒去西夏,我們誰都攔不了。”


    阡點頭:“我會正常回來,我帶了隨行的人去,正是杜絕我一個人去會沒有顧忌。”


    越風神色大好:“原是如此。”是啊,阡要帶隨行的人去,就會注意到隨時隨地控製他自己。若他在金人之中大肆殺戮,就一定會危害這幾個隨行的性命。阡顯然已經做足了計算和準備,總算令越風相信:我認識的林阡,他不可能輕易就入魔,他上一次的走火入魔,隻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錯誤和遺憾,隻是一個意外和劫難罷了。


    阡看著洪瀚抒把吟兒抱上馬車,臨別之際,叮囑了越風最後一句:“回到聯盟去,立刻與柳五津、莫非一起,找出曝露吟兒的內奸。”


    又一個來頭不小的內奸,能夠探出阡的行蹤,與柳峻還有那樣的密集牽連,再與近來聯盟生的一切相聯係……在阡的心頭,其實有一個呼之欲出卻不忍心牽涉的名字。


    獨坐林間,藍玉泓靜靜地往空中飄忽不定的雲層看。灌鉛似的天,似乎在預言著太多的不祥。


    恰在這一瞬間,兩塊濃墨色雲,極擦邊錯過,並未磨合,中間空出一絲灑亮,像天的殘破chu,漸漸,這傷痕,裂得越來越長。


    就像有些人,明明是生命裏的亮色,卻是心的破殘。


    玉泓的心,不得不為此耿耿於懷,許多年——真的,隻愛我姐姐一個人嗎?


    “有些人,值得你姐夫打破誓言。”鳳簫吟曾經泣不成聲地對她講。


    如果當時“有些人”指的是雲煙姑娘,又為何,姐夫對鳳簫吟也如此牽腸?


    騙不了我的直覺,姐夫眉間寫滿了他心裏的話,姐夫不是唯一愛姐姐一個……


    那姐夫當年,拒絕我的話,都是假的?


    玉泓想不通,淚如雨下。


    當那鳳簫吟由洪瀚抒和越風送回聯盟駐地時,簾外小雨早已停歇,但因為姐夫沒有回來,似乎還有雨要下。那一場場雷聲,沉重碾過玉泓的心頭,她懂:姐夫沒有回來,是因為姐夫要給鳳簫吟報仇。鳳簫吟,早在大理,就已經是姐夫身邊的女人……


    護送吟兒回來,洪瀚抒果然一改先前言行暴躁,一路體貼嗬護無微不至,可是賀蘭山看在眼裏,知道洪瀚抒愛得再深,都不及那個一路上沉默寡言對吟兒沒有過問半句的越風愛得深。因為,愛,不能與理解分割。


    蘭山聽得見吟兒的囈語,自從林阡離開以後,吟兒又恢複到那種半死不活的昏迷狀態,不斷地夢囈,幸好老天保佑,她的高燒總算退了下去。


    把吟兒安置在她的營帳裏,沒有別人參與,洪山主一人包辦;6續有人想要來探望盟主傷勢,洪山主一概接納,但隻容許遠觀;除了軍醫,幾乎所有人,都被勒令止於盟主十步以外。


    盡管如此,關心吟兒的人沒有減少,上至將帥,下至兵卒,來去進出,絡繹不絕,甚至有不少人,根本就不肯離開的,如越風,如柳聞因,如海,如何慧如,等等。洪瀚抒煩憂的同時,坐在她床頭,不免有些驚詫,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竟好像,真的不是掛名盟主了?洪瀚抒眉頭緊鎖,難道是真的?他永遠都記得,剿滅鐵牧之父子的那個夜晚,吟兒對他施加的命令:“洪山主,去將那邊那幾個剛剛逃走的黨羽拿下!”心念一動,竟是真的,吟兒她,從那時起,或者說更早,就已經在下定決心……


    瀚抒不禁苦笑,自言自語說:“那麽差的本事,那麽臭的脾氣,居然能當好了盟主,你真是了不起……不,林阡真的了不起,有人到了他的麵前就改性……”


    吟兒聽到他提及林阡,卻忽然好像有了些知覺,糊裏糊塗她夢裏的時間被調到了蒼梧山上,又在念叨那句話了:“不可以鳳簫吟!你心裏愛的明明是別人,你不可以答應,你愛的是……是……是……”


    全體八卦的豎起耳朵要聽,卻聽她這句講完無數個“是”以後,呼吸再度衰弱,偏偏就是不說那人是誰,賀蘭山直冒冷汗:好一個盟主姐姐,連昏迷不醒的時候,都要這麽耍弄人……


    明明是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竟然還那麽遮遮掩掩,一聽便知,她真的藏得很深。聯盟諸將,都已心照不宣,這個人八成是林阡。


    洪瀚抒卻被這一句夢囈提醒了什麽,驀然起身,盛氣淩人:“哪一個是越風!他活得不耐煩了!敢打我的女人!”


    眾人皆是麵麵相覷,哭笑不得,沒人敢告訴他,跟他一路護送吟兒回來、現在就站在他身側的那個人,正是他要找的越風。


    越風卻不再掩飾身份,麵帶詫異地按住洪瀚抒的肩,力道雄厚:“你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打過吟兒?”


    “哪一個是越……”瀚抒話到一半,猛然中斷,回過頭來,目露凶光,“好啊!原來你就是越風!”新仇舊恨堆疊在一起,洪瀚抒大怒著立刻出力,牢牢擒拿住越風按住自己肩膀的手。下午在貴陽城被意外中斷的比武再度升級,竟一而不可收,越風緊鎖住他肩胛骨的手,也毫不留情,不願撤回:“你說清楚!誰告訴你我打吟兒?誰敢如此造謠!?”


    眾人在側驚看,他二人力道都非等閑可匹敵,此刻僵持,隻聽得有骨錯之聲,不知到底是洪瀚抒使勁捏碎了越風的手呢,還是越風強力震裂了洪瀚抒的肩?


    “你不就是在蒼梧山上打了她一巴掌的那個不要她的男人!敢打我女人,你不要命了!”洪瀚抒不肯罷休,盛怒之下,立刻另一拳揮過去,才不管招式手法,能出氣便可以。


    那一拳正中越風麵門,越風先前便受夠了他,此時他隨意誣陷還這般大動幹戈,越風也不得不辜負林阡一次,橫掌出去,亦直劈瀚抒:“你竟然寧可相信謠傳也不願相信吟兒?!洪瀚抒你究竟是個什麽人?!”


    洪瀚抒繼續出拳:“我是什麽人!今天就讓你越風嚐試到我是什麽人!”


    “蠻不講理!我今天要替吟兒好好教訓教訓你!”難得動怒一次的越風,原來不出撫今鞭也這麽狠。


    眾人就這麽看他們你一拳我一掌地你來我往,也不知如何製止得好,這……根本不能謂之以戰,這明顯就是一起爭風吃醋!


    “怎麽辦?”“恐怕除了等林少俠回來之外,沒人製得了他倆了……”


    圍觀者不知怎地已經越來越多,柳五津聞訊而來,無可奈何:這洪瀚抒,真是性情中人,竟也不管一管周圍人……勝南?不行,必須在勝南回來之前,把這兩個人拆開,也算是對他的交待!


    “可是大家說得對啊,憑咱們,怎麽可能拆得開他們?”海麵帶困惑地望著柳五津。


    “未必,也許有人已經在著手拆開他們。”柳五津環視一周,目光定格在一旁一言不的何慧如臉上。


    何慧如嘴角早就浮上了一抹微笑。柳五津小心驗證:“何教主,你的手上應該有很多毒獸,可以剝奪人的體力卻不傷人性命?”


    慧如沒有正麵回應,隻是冷冷看著洪越兩個,神色難捉摸。


    眾人循著她目光看去,猜到洪越二人的四周,可能早已是十麵埋伏。


    “盟王不話,他就永遠不會醒。”何慧如忽然開口,話音未落,原本還在大打出手的洪瀚抒,竟應聲就倒,無半點招架之力!


    震驚之中,群雄皆是啞口無言:洪大山主,竟簡簡單單就敗給了一個才九歲小丫頭?!那是當然,他大概沒意識到入鄉隨俗,到了黔西,地盤屬於魔門,何慧如在這個領域,才是得天獨厚,至高無上。


    生龍活虎的洪山主,身上有太多潛伏的力量要爆,越風尚在聚精會神全力應付,陡然間對手就莫名其妙倒了下去,饒是越風,都被這變故驚了一跳,直到看見那肇事毒蟲回到何慧如手上,才知洪瀚抒這一倒是被她預謀。越風本不是喜歡與人血拚爭鬥的個性,此刻得何慧如平息混亂,不禁報之以感激欣賞之意。


    爭鋒停息,何慧如語帶恐嚇:“一切可能擾盟王憂心的人,我何慧如都要用盡手段消除!”


    轉身之際,何慧如眼神若有若無掃過藍玉泓。


    那純澈眼神裏,透露出的,完完全全是一種冰冷的洞察之意,玉泓不禁一怔,被這小姑娘嚇出滿身的冷汗。


    帳外,忽然一場雷電,不像縱貫天地,倒像在人間橫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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