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戰一地,定雙城3


    月朧明,沈依然和鳳簫吟一南一北相對走來,離鐵雲江江晗所在已經不遠,吟兒臉上掛著平靜自若的微笑,依然卻忽然有些恍惚,眼前這個還是雲霧山叱吒風雲的盟主,而自己,那時候還總是糾纏著宋賢不放,做一個爹爹身邊愛撒嬌愛使壞的小丫頭……


    驀然風緊,沈依然被迫驚醒,盟主手中劍已出鞘,追隨那突至的一道寒光而去,硬是將初來的黑衣人止於江鐵二人之外,叛軍已至,周圍火把瞬間點燃,可是又一陣強風襲來,沈依然不及避閃,脖子已被鉗住。


    原來是調虎離山,把盟主引開,真正要來相救的卻是這道強風!


    吟兒與率先而至的黑衣人交手不到三招已將其擒拿,鐵家不少刺客繼而從天而降,那挾持了沈依然的黑衣人顯然當屬最強,指令眾刺客救得鐵雲江,沈家寨眾將想不到他如此強悍、竟先以沈依然做人質,皆是大出意料,少頃,才克服驚亂、跟著盟主一同迎戰。


    鐵雲江脫離束縛,猛然提劍,立刻刺向6怡,江晗飛攔下,夫妻情誼,在這一劍之內,一筆勾銷。


    篝火燒得太旺,隻聽得柴枝在火中斷裂之音,於兵刃相擊聲穿插不停。


    形勢難測,雖然敵人是背水一戰,畢竟看清楚了事態,擒住沈依然,既是為了全身而退、造反成功,也可能會逼得沈家寨內亂爆。沈依然被他越掐越緊,無法喘息:方才,真的太不應該失神,不應該不防備,隻因為自己失誤,被他們搶占上風……


    “不想這寨主送命,就放我們走!”想不到鐵牧之動作如此之快,計算也如此厲害,吟兒看沈依然麵色有異,著實有些擔憂,局麵僵持不下。


    “放開她!”吟兒提劍躍至鐵牧之身前,厲聲喝斥。勝南在臨走前吩咐過她,要保護好沈依然,也要領導好黔西這一眾勢力和抗金聯盟留駐眾將,吟兒當然要全權負責形勢的走向。勝南做慣了她的支持和動力,也該由她為他做一次堅實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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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牧之冷笑:“盟主,我想這寨主在黔西好歹有些聲望,殺了她是你我都不願看見的事!”


    “放了依然!咱們什麽要求都答應!”師兄嚴峰即刻上前來。沈依然冷冷看著他,難說他嚴峰沒有做鐵家在黔西的內應,鐵牧之真不簡單,既審時度勢,也裏應外合,嚴峰,正是她沈依然求助抗金聯盟的最大原因,因為師兄之中,嚴峰最有反骨!


    鐵牧之與嚴峰的交流中顯然有一定的交易默契:“爽快!要求當然就是讓我和雲江安安全全地離開這裏,回到大理!”


    吟兒冷靜旁觀,鐵牧之雖通謀略,卻有不如勝南的地方,他知彼卻不知己,算計好了沈家寨的破綻,卻忽略他大理的漏缺。縱然他和鐵雲江能安全離開這裏,他們的接應兵力,也已然在林外被勝南分而殲之!此刻,吟兒好似已經看見了外圍叛軍的潰不成軍和勝南的勢如破竹,同作戰,竟有些心有靈犀。


    那嚴峰正要答應,沈依然突然厲聲開口:“不準答應!”語氣裏掩藏了所有緊張,鎮定自若,“單行師兄,你率領寨中兄弟,在這樹林周圍嚴加防範,不管生何事,一隻蒼蠅也不能飛出去!”單行應聲,立即率隊而去。嚴峰一怔,正要話,沈依然麵色平和,語調平緩:“嚴師兄!你也跟著單師兄一起,從旁協助他!立刻跟上去!”


    嚴峰麵色一變,大敵當前,卻豈能不從,趕緊率兵也離去,一眾麾下,因為沈依然的臨危不亂,凝聚力驟然空前。吟兒想,也許這一次事變,正可以幫沈依然征服人心。所謂征服,一靠情義,二靠武力魄力,三靠手段,吟兒很明白。


    鐵牧之大怒:“你找死!”對沈依然掐得更緊,吟兒上前一步怒喝:“鐵牧之,你好大的膽子!”


    鐵牧之手一鬆,似是有些驚疑她語氣,忽然一笑:“盟主,你來做主,足以救得她!”


    沈依然斷續說:“盧瀟師兄,我若不在,便由你做沈家寨寨主,大家可服他?!”


    “服!”


    吟兒聽這異口同聲,與小秦淮有過之而無不及,大聲道:“鐵牧之,聽見了沒有?沈寨主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也毫不擔心自己的幫會會亂,可是我聽說你鐵家的勢力卻不同了。”


    鐵牧之一愣:“你說什麽?”


    吟兒冷笑:“你可能不知道,林外你七路接應勢力,因為群龍無早已不攻自亂,或許此刻已經另立了新主。”


    鐵牧之皺起眉頭,似是也察覺到氛圍的不對,顫聲道:“你……你怎麽知道,我有七路?”


    吟兒一笑:“自是因為你的七路,早先我便著手分化,迄今已有三路向我投誠。”


    “盟主,你真會胡亂編造!”鐵牧之大驚失色,卻冷笑掩飾。


    “胡亂編造?你大理這般大動幹戈,我聯盟豈可能不察覺不利用?!你自以為神,未免太小看我們!”吟兒厲聲說,言語中盡皆盟主之威。


    便即詫異之時,鐵牧之隻覺右腹劇痛,原是盧瀟部下以暗器射中了他,鐵牧之聽說過這盧瀟年紀輕輕卻網羅了黔西各地的奇人異將,大歎失策,被暗箭所傷的同時,沈依然伺機脫離挾持,鐵牧之大驚,一掌擊去卻撲空,同時盧瀟上前一步將沈依然擋在身後,一槍行來,鐵牧之隨即退讓一步,形勢驟然逆轉。


    擒賊先擒王、斬蛇先斬喉的舉動,終究會冒太多風險。因為有些幫派勢力,王與喉,可能不止一個。


    鐵雲江大驚,立刻來扶穩鐵牧之,鐵牧之拔出暗器來狠狠一擲,四麵楚歌,隻得苦戰以求一線生機。卻殊不知那暗器沾毒,方一站起,忽覺頭昏腦脹,隨便匆忙地向四麵擊掌,倒是掌力非凡、內力深厚,所及之處,殺氣群,眾人紛紛閃讓,混亂中石飛沙揚,鐵雲江瞄準機會要逃走,江晗站得最近,鐵膽出手而,雲江哼了一聲,飛身避過,轉身帶著父親要逃,忽然手上一陣疼痛,竟是6怡一劍劃傷,雲江大怒,不念舊情一掌襲她,江晗眼疾手快,將6怡往身邊一拉,鐵雲江被6怡這一牽製,腦後生風已被鳳簫吟追及,鐵牧之昏沉中聽得這劍風猛烈,很是耳熟,剛一回頭,雲江已然倒在地上。鐵牧之這一驚更甚,拔出劍來:“你是誰?”這種一劍斃命的招式力道,鐵牧之的見聞所限,隻在點蒼劍法裏有!


    這句“你是誰”,令得一旁最近的洪瀚抒忽然一驚,為什麽眼前老者明知鳳簫吟是盟主,還要問她“你是誰”,其實,瀚抒也想問她,你是誰,你已經確定不是蕭玉蓮,那你的身份是什麽,在江西三清山學藝隻有兩年,那你人生的前十五年,在何方?你是誰?難道是玉蓮的同胞妹妹?隻是錯落在了天涯?


    吟兒提劍,沒有回答,視線移到劍身上,鐵雲江的血已將惜音劍染透。


    鐵牧之低頭去看雲江,他雙目圓睜,還不知他自己是怎麽死的……


    不忍再看兒子的屍,鐵牧之哀嘯一聲,憤怒所驅,雙臂激舞,掀起林間再度風起土崩,碎石落葉齊齊飛卷,力道瘋狂要定她鳳簫吟償命,吟兒以劍輕挑,麵色如常,根本沒有被他內力威脅。


    鐵牧之眼中布滿了血絲,仇恨地瞪著她:“你殺了他!你要拿命來償!”從前刻意隱瞞身份,隻為出入6家即使暴露也不會連累雲江被6憑疑心,父子倆一並攻陷6家得勝之後,不知如何意氣風,可現今被這少女的一劍追殺,十多年的努力都前功盡棄!


    他鐵牧之千裏迢迢來救子,造反不成,反喪子於此!捏緊拳頭,用盡畢生力氣擊向鳳簫吟,存心製她於死地,吟兒卻後而先至,玉劍極刺入他前胸,鐵牧之一拳揮至半空,身已中劍,卻未立即就死,中劍刹那,猛然一腳踢向吟兒心口,這一次的回光返照比他先前一拳更猛,誰能料到他臨死還有這樣快的身手拖著吟兒陪葬!?危難時刻,站得最近的瀚抒猶豫了半刻竟然沒有出手相救,眼睜睜地看著吟兒被鐵牧之踢中受傷倒退,那鐵牧之冷笑,指了指衣衫:“我早就準備了護心軟甲,6憑當年也是這樣死在了我手上。盟主,這一腳滋味好受嗎?”


    吟兒蹙眉而強行站穩,心口劇痛,這一腳,好像真的不輕……


    聞知此語,圍觀眾人盡皆變色,無暇再辨,隻看見鐵牧之手上瞬即又多出一把鋒利匕,直刺向鳳簫吟小腹,吟兒再度臨危,卻沒有力氣再提劍,那匕刺向的地方,好像從前藏了祁連山山主印章、救過她,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那印章,那情誼,吟兒都已經還給了瀚抒!


    吟兒眼神忽厲,猛地一手斷下匕路徑,扣住他手腕勉強將他斥退半步:“鐵牧之,我的劍怎麽樣?可也有滋味?”


    鐵牧之一驚,本能地尋找自己哪裏受了傷,可是身上沒有一絲血跡,哪裏中了劍?大歎不好,便是這慌神的電光火石間,才見識到盟主劍有多快,才體會到盟主說這句話是為了轉移他注意,才來不及後悔,被這一劍從頭頂插入,直貫頭顱從腦後穿出,縱使有護心軟甲,也不可能再保住性命!


    肮髒的血汩汩流下,覆蓋在鐵雲江的血跡裏,複活了那片幹紅、一並在吟兒劍上化開,猩紅色變淡卻刺鼻。鐵牧之轟然倒下,必死無疑。


    眾人敬畏而立,終為盟主魄力而動容,別說他鐵家父子,這裏誰也不是她的對手!


    吟兒收劍而回,一瞬扭轉勝負,沈依然盧瀟等人一起過來看,適才的幾輪生死輪換,教他們心弦緊扣哪敢怠慢,想不到吟兒劍法如此凶急,也多虧了她臨危不亂,竟這般反敗為勝!


    宇文白卻一臉擔憂,上前來顫抖著要扶穩吟兒。吟兒從她眼神裏,看出自己麵色有多麽蒼白,也看出自己傷勢真的很重,可是吟兒卻微微笑,輕聲扯謊:“不用照看我,他能穿軟甲,我就不能穿麽?”


    強忍劇痛騙了各位,吟兒喉頭一甜,幾乎就要掩飾不住,吟兒卻不能讓任何人擔憂。不為別的,隻為了這一局她和勝南能一起完勝,隻為了以後勝南遠征之時不用擔心她——第一次獨立作戰就受傷吐血,下一次勝南還怎麽放心得下!


    心卻在抽搐,痛楚占據了所有思緒,血像在不停地倒流,可是當看見了宇文白收起擔憂、沈依然盧瀟麵露喜色,吟兒知道可以繼續騙下去,此時此刻,腦海中隻剩下一句話:林念昔,你絕對絕對不能倒下!


    吟兒咬緊牙關,以劍強撐,任冷汗流幹,卻頭暈目眩,眼前忽明忽暗。強撐逐步演化成死撐,吟兒再累卻都甘之如飴,等痛苦稍稍緩了些,吟兒下定決心,轉頭第一個命令他洪瀚抒:“洪山主,去將那邊那幾個剛剛逃走的黨羽拿下!”


    洪瀚抒麵色一僵,他知道,他剛剛不救她的錯誤,本應得到她一句怒罵:“為什麽你不救我?”可是吟兒卻沒有這麽說,吟兒給他傳遞的、是屬於抗金聯盟的任務,是他在夔州應盡卻沒有盡的責任!吟兒的這一句,足夠他洪瀚抒死心塌地地留在聯盟,可是洪瀚抒如何對得起聯盟,他洪瀚抒無顏留在聯盟……


    越來越糾結,洪瀚抒卻終於敵不過她的命令,即刻轉身,躍馬而上,追逐而去。


    她看他背影堅決,知道她這次征服他,是因為情義,他洪瀚抒,要還想像從前那樣凜凜威風,就不能再這般懨懨欲睡。


    於是留在人群中央,繼續號施令處理餘孽足足有半個時辰,終於處理了鐵家的後事。這世上,應該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知道,她鳳簫吟那一夜受了很重的內傷,隻看見她用一個人的力量,指點了黔西郊外的一場生死戰。


    那一夜,是吟兒畢生難忘的一夜,那一夜,心甘情願被傷勢煎熬。因為她要保證勝南不知道,他要在外圍作戰,敵人會更多更強大,他會比她更辛苦,遇到的戰事更重要,他理應不為她擔心。


    從風口浪尖退下,吟兒一個人安靜地倒在帳中昏昏睡去,卻睡得很滿足,很踏實,很欣慰。


    若是說夔州之役屬於奠基之戰,那黔州平亂便是拓荒之戰,戰一地,定雙城,大理西夏,一並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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