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去在閱水居守株待兔了好幾日也未再見到莫非莫如,白路、君前等人皆以為據點暴露,日日緊張,幸而黃鶴去的耳目在衝澠酒館重新發現了莫非,這才令他轉移了目標。


    黃鶴去戴上鬥笠,邊走邊想:衝澠酒館?難道說莫非和林阡也有關係?


    風刮在他耳邊,像當年淩幽的斷絮劍,狠心地割在他耳畔,像當年淩幽的斷絮劍,任憑他的鮮血流淌其上,他的失敗,隨之流淌到幽淩山莊的土地裏……


    那一年,雲藍和林楚江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痛以後,他來到幽淩山莊裏,他有沒有愛過淩幽,他不知道,隻不過,淩幽在他的心裏,和李素雲、吳臻、吳珍都不同……多年前的這個冬季,幽淩山莊雪白的背景,像墓地一樣聖潔肅穆,而他的鮮血,在雪地裏匯成的紅字,是由“雲藍”改作了“淩幽”,可是,那些不美麗的故事,終將成為故事。


    他不想看懂,不想聽見。


    衝澠酒館。


    他坐下身來,三個人的分道揚鑣比兩個人的悲劇更慘。


    招待他的人是清平樂,沒有發現鬥篷後的臉屬於黃鶴去。


    總算沒有白費心機,莫非在他喝到中途的時候出現了,他和莫如麵對麵地坐著,黃鶴去不禁一直注視著他,他長得,和北海龍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第一眼,就令自己憎恨。


    黃鶴去收斂起笑容,露出了冷峻,他記起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北海龍和自己的一劍之仇,他第一次失敗之後還被侮辱……他攥緊拳頭,現實和夢不相容,愛過之後注定會痛的——他去幽淩山莊,原本隻是為了結識北海龍這個好友,可萬萬想不到,會遇見那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她啊……


    透明的薄幕後,他看見莫非臉上稚氣的笑,像當年北海龍冷笑著拋棄淩幽,像淩幽冷笑著離開黃鶴去,這兩種相同的冷笑不時纏繞著黃鶴去,對,他是北海龍的兒子,我要殺了他!我要報仇!


    可是,我該怎麽殺他……


    這裏畢竟是建康城啊。


    牐牐牐


    黃鶴去被重重矛盾包圍著,最終走出了衝澠酒館,沒有殺莫非。


    他就這麽一直茫然地走,走到江令宅,不由自主地進了去。


    可是就算古色古香,就算雕欄玉砌,又如何吸引得了他。


    何況他身後,還緊跟著一個人。


    黃鶴去停下腳步,那人也停下,黃鶴去早已瞥見那人身上的紅色。憑直覺,他一笑判斷:“閣下,應該是我的手下敗將之一洪山主吧?”


    紅衣吹動,紅色的披風,紅色的衣衫,紅色的心,紅色的眼。


    洪瀚抒哼了一聲:“暗箭傷人,你倒是排在前列。”


    黃鶴去冷笑:“廢話,江湖上排過暗器譜,我的錐第三。”


    “為什麽你什麽都是第三?”洪瀚抒嘲諷。


    黃鶴去不由得怒火中燒:“你算哪根蔥?你是第幾?第七吧,連自己的女人都比不上。”


    洪瀚抒雙鉤齊備,又氣又急:“她不是我女人!”聲音也在顫抖。


    黃鶴去笑道:“又想跟我打?”


    洪瀚抒的左鉤已然直取他咽喉,又快又狠的奪命招式!黃鶴去飛快地一躲閃,右鉤隨之而上,黃鶴去豈是等閑,趁空抽刀出鞘,絕漠一旦與火從相觸,天空忽然一陣悶雷,似乎有種不祥的預兆。藍色的天際,開始被瓦解成不同的色澤,還若隱若現著。


    刀鉤相擦之後,瀚抒又主動出擊,當那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勇猛地逼向黃鶴去,他忽然捉摸到洪瀚抒的眼神,那麽倔強,那麽強烈,倔強強烈到:有些莫名其妙、更加無可救藥!


    洪瀚抒的眼神裏,為何獨獨剩下殺機?他絕不是妒忌,絕不是雪恥,絕不是不服,絕不是要說明什麽得到什麽把握什麽,他像是在報一段不共戴天的仇恨!


    場麵,因此一發而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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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令宅裏驟然起了一陣狂風,卷得瓦礫亂走、花草俱動——周圍一切東倒西斜的時候,風正吹起瀚抒的披風,也揚起了黃鶴去的第一絲白發。


    黃鶴去,突然有些疲累,招招後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了一天之久,他的絕漠刀,正自步步退讓,而瀚抒,卻一直得寸進尺,攻的哪一招不是直逼要害?換作平日的黃鶴去,早就試圖著將對手的命捏進手裏了,可是今夜,他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不想殺任何一個人,竟然心甘情願讓勝負徘徊不定。


    江令宅,入夜之後的這裏,一盞燈都沒有來得及上,摸黑比試,但聞風聲交接,滿頭大汗、渾身濕透,瀚抒不管,火從鉤,有如叢生之雜草,整體看來荒蕪,卻急切地紮向絕漠刀刀身,還擁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堅韌。


    這便是南宋九分天下之一火從鉤的真正實力——“鉤深致遠,狂草急叢,烈焰尖火”,若不是最狂躁的關頭,怎可能發現當中毒辣?!


    火勢浩蕩,霸氣灼眼,黃鶴去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後輩之中,林阡令他在意,林陌令他欣賞,軒轅九燁令他敬畏,而洪瀚抒,真是令他喜歡……


    牐牐牐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陷落刀光多深,也不知遠離人世多遠。


    筋疲力盡,氣喘籲籲,仍舊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方式。


    瀚抒明白,黃鶴去刻意地,隻守不攻。


    所以自己的火從鉤,找不到報仇的快意!冷冷地在心裏笑,笑得忐忑,笑得心也空了,眼前的仇人,和自己是什麽仇恨?他,洪瀚抒,生死也許都因黃鶴去。


    瀚抒控鉤的力氣,終於如火般息弱,隻是不知道黃鶴去還記不記得,那一年祁連山外爛漫的山花,那一夜李素雲美麗卻哀愁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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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間被自己的心情堵塞住呼吸,瀚抒不由分說,迅速地退後一步,撤鉤就走。


    黃鶴去莫名其妙地遭遇一次攻擊,又莫名其妙地喪失敵手,沒有追趕瀚抒,微笑著站在原處,目送洪瀚抒的紅色與天的黑色融為一體,細細體味方才一戰,竟不覺得那是敵對,而是那麽和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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