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生滅,緣起落。誰操控,誰挽留?


    鳳簫吟生日的這一天,她決定對洪瀚抒放生,任他去找尋新的開始;而對秦川宇,采取的是回避;一心一意地,去完成不說出的暗戀。


    她也知道,這樣的決定,顯然有人讚成有人要反對,可是不管周圍有多少種聲音,走在路上、麵對命運的隻有自己一個,所以,是孤軍奮戰。


    午後,漫無目的地往主街道上走,恰好李君前也要往北走,就與他同行了,一問賀思遠,是向西去了,對於賀思遠入小秦淮,她素來就有疑問:“為什麽她一個官府千金,也會進小秦淮這樣的幫會?”


    李君前一笑:“師父選徒弟,從來就不辨身份,隻要有決心,有資質就好。思遠是個膽大爽快、敢愛敢恨的女孩子,師父在世的時候,很是喜歡她。”


    鳳簫吟哦了一聲:“思遠姐姐最厲害的不是文采和武功,而是吃呢,她雖然瘦得很,胃口卻大得出奇。算來是我見過最不同的官家小姐了。”


    “最與眾不同的官家小姐可不是她。”李君前笑著,腳步停在官府府邸前,和上個月一樣,還是有人在收糧收蛋,李君前駐足觀看了良久,搖頭苦笑:“你可看見了那個秦日豐身邊的女子了麽?這個就是建康城的小霸王之一,蘇杭。”


    “哦?跟秦日豐齊名?我聽說過,她是官家小姐一個,可是,還是首次見到她,她……果真傳的不錯,時時刻刻都在收蛋。”


    “這樣一個官府千金,什麽書也不讀,大字不識一個,還喜歡跟著流氓地痞作威作福,是不是官府千金中的極品?”李君前道。


    吟兒在旁看了不一會兒,蘇杭的潑辣算是領教到了皮毛,搔搔後腦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哪裏有官府小姐親自來收糧食的!”


    蘇杭的對麵站著的是一個年近四十歲的胖大嬸,貌似兩人是為了收蛋的問題爭吵個不休,蘇杭氣焰囂張,那大嬸也極力護著籃中的雞蛋,能有多潑辣就有多潑辣。吟兒不解民生疾苦,自是不懂衙門口的這出鬧劇和大嬸死也不肯交蛋的原因,這種事情插手不了,隻能與君前在一旁看著這事端從爭吵發展到罵街,這情景,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蘇杭蠻橫慣了,理占不得,不由分說來搶大嬸的籃子,大嬸被逼急了,更加凶悍,邊罵邊搶回來,僵持不下雙方隻有繼續火拚。


    這一戰算讓君前吟兒見識到了,什麽叫真正的比武。動手之激烈糾纏,史上空前。


    君前吟兒苦笑著,看見那秦日豐都有些看不下去過來勸架,差點被卷入拳打腳踢之中,冷汗直流,蘇杭的小霸王之稱,比秦日豐更稱職啊……


    大嬸不肯作罷,奪不回籃子就胡亂抓起雞蛋砸蘇杭,群眾看見雞蛋淪為武器,四處退散開來,一時之間,半空中飛散的全都是——雞蛋。而蘇杭和那大嬸已經扭打在一起摔在地上,身上頭發上全是汙穢。


    衙門外麵混亂不堪,秦日豐及其手下根本攔不住,混亂引發的聲音震耳欲聾,鳳簫吟幾時見過這般的場麵,驚慌得和李君前麵麵相覷,恰在這時候,忽地一片寂靜。


    群眾們驟然間轉移了視線。


    一頂富麗堂皇的轎子輕輕放落在地上。


    這轎子比秦府的轎子還要大,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尋常。


    轎子裏麵傳出一個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那聲音柔軟地像羽毛,又如細雨般隨風潛入君前心中:“阿烈,發生了什麽事情?”


    被轎中女子喚作阿烈的壯年漢子身材魁梧,人如其名,他看見衙門口的情景,毫不隱諱,直接如實稟報:“主子,是兩個潑婦在打架。”


    鳳簫吟一愣,心道:慘了!果不其然,大嬸和蘇杭兩個一並轉過臉來:“你說清楚些,罵誰是潑婦!”


    那阿烈理也不理,走到轎旁:“主子,這裏汙濁不堪,咱們還是繞道走吧……”那小姐輕聲說:“好啊。”


    沒有見到她樣貌,卻不知為何,君前的臉倏忽間紅起來,像著了魔,動彈不得。


    蘇杭哪裏容得下他說這裏汙濁不堪,掄了棒子直接打向阿烈,阿烈雖然是始料不及,身手卻驚人地敏捷,棒子才到半路,已經被這阿烈反手握住,蘇杭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阿烈已然奪過棒子,像是輕輕一捏,棒立即斷為兩截,蘇府親兵們齊齊上來,要助自家小姐,但阿烈的手下們個個身高馬大,嚴陣以待,眼神熾熱,模樣殘暴,雖然赤手空拳,卻嚇得蘇府士兵不敢上前來!


    阿烈隨手把棒子一扔,不偏不倚砸中蘇杭麵門,看不出究竟有心還是無意,蘇杭大叫一聲,臉上已經紅腫了一大片,卷起袖子,拚命地衝過去要像對付大嬸一樣對付他,阿烈眼中噴火,看著她上來找死,才不管她哪家哪戶,麵色裏飽藏著殺氣!


    君前吟兒暗叫不好,阿烈一掌拍下來,蘇杭哪裏有命在?!危機已至,蘇杭絲毫不覺,鳳簫吟李君前離得太遠,鞭長莫及,吟兒正自焦慮,忽地身邊一空,原來是那李君前飛身越過人群,迅速地在那一掌之下把蘇杭硬生生帶了出來,阿烈一掌剛至,他也是一拳迎去,拳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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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烈麵露驚異,如此對手,顯然被激,還想再鬥,隻聽轎內小姐道:“阿烈,別莽撞!”說罷,一隻素手掀出門簾,白嫩玉潔,纖如削蔥根,珠簾卷起,一個美貌少女從轎中下來,她頭上戴著插著白色羽毛絨的帽子,與她的肌膚一樣的白皙,羽毛之下,是一張年輕嬌美,惹人愛撫的臉蛋,耳上鑲嵌一對明月珠,腰若紈素流動,柔和可愛,身姿更是綽約卓絕,上身一件藍色繡羅襦,下裙為白綺絲緞,腰間還佩戴著一件玉蝴蝶飾物,未施濃妝,淡雅可人,身上散發出清幽的茉莉花香味,遠遠勝出脂粉之俗。她微笑著,嘴角微微翹起,似乎要說話,眼睛水靈靈的,似笑非笑含著情,李君前蘇杭等人皆被震住,蘇杭喃喃道:“您,您是?”


    這個如夢似幻的女子輕啟朱唇:“我叫瀟湘,這位是蘇遠哲蘇大人的千金蘇杭小姐嗎?”


    蘇杭看見自己一身的雞蛋,哪裏像個千金,和眼前這位瀟湘姑娘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登時慚愧不已,口裏不住念叨:“瀟湘?瀟湘?”忽然大驚失色:“您,您,您是……”


    瀟湘一笑:“我見過蘇杭姐姐的畫像,記得你的容貌。”她看了一眼那胖大嬸,眼睛飛快地從君前身上一晃而過,就那麽一刹那的微笑,他臉上火辣辣地燒。


    隻聽瀟湘問:“你們是為了何事,在此爭吵?”


    大嬸還沒說話,蘇杭搶先一步:“這個潑婦,每次繳糧的時候都要拖欠,這回真是不知死活,浪費了這麽多的雞蛋!”胖大嬸大怒:“這蛋是我家的,打了也是浪費我自己的,幹你蘇大小姐什麽事!這位姑娘,我不知你是何方神聖,隻想告訴你一句,這位蘇大小姐一天到晚欺負窮人,誰也看她不順眼!”


    “你,你這個歹毒的女人!你明天再不繳糧,我就派人放火燒了你屋子!”


    “你敢!”胖大嬸來了勁,就是不妥協。


    瀟湘轉過臉來,柔聲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都已經清楚了,蘇杭姐姐,這麽做弄不好就是壓榨百姓的罪名,你擔當得起嗎?”蘇杭一怔,隻呆呆啊了一聲。瀟湘再看向那胖大嬸:“這位大嬸,你放心,如果你實在沒有糧食,我可以借你些銀子好度過今年的冬季。”


    胖大嬸也是一愣,哦了聲,難以置信地轉身去,重回人群之中,安靜地不再鬧了。原本準備和這瀟湘小姐吵一架爭爭理的,誰料,人家竟然是這般的善良心腸!


    “蘇杭姐姐,是不是可以帶我去蘇府落腳了?”瀟湘解決了事端,蘇杭畢恭畢敬,護送她上轎,蘇大小姐唯唯諾諾,立刻由土匪變成了丫鬟,阿烈看了君前一眼,若有所思地也往轎子走去。


    轎又起,經行處,留下陣陣驚歎,歎其美麗,歎其和善,歎其收服了蘇杭不費吹灰之力。


    轎子將過君前身邊的時候,她剛好拉上窗簾往外看,神情裏掠過一絲的好奇和新鮮,四目相對的刹那,她意外地嫣然一笑:“你是第一個,讓阿烈臉上有驚訝表情的人……”


    李君前幹枯的世界像是驟然滋潤了,她的話語,那麽溫暖,而且,是針對自己的,隻是,隨著她窗簾的落下和轎子的遠去,他心裏的波瀾漸漸平息,走出了人群,到鳳簫吟身邊,輕聲道:“走吧!”


    鳳簫吟看出他對這姑娘一見傾心,正好這一路上他都一言不發地獨自沉思,笑著扯他心事:“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那女子是誰。”


    鳳簫吟打趣道:“不用加那‘是誰’了,你在想那女子是吧?”


    李君前說話,難得的沒有底氣:“胡說八道!”


    鳳簫吟笑道:“不必瞞著我了,我可是月下老人呢,金陵和厲風行是我牽的紅線,結果多麽成功的典型,你要不要我也撮合撮合?”


    李君前苦笑道:“盟主,謝謝你啊,這些事情,順其自然的好,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


    他真的動了心?!所以他才會在半道上停止奔波,停坐在某一家的屋簷上麵沉思著什麽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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