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故作驚訝道:“難道你們還不知道?被你們救下的那個女人,其實是宮裏的宮女,因故逃出來,皇上特地派錦衣衛前來尋找,沒想到遇上西廠的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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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一刀夫婦對視一眼,看到的都是震驚。


    “你說我的幹妹妹懷的是龍種?”


    方正點點頭,他掏出代表身份的牙牌遞給胡一刀,胡一刀接過去,仔細的查驗,確實是錦衣衛的牙牌,他在遼東的錦衣衛那裏看過,做不得假。


    但是幹妹妹是在逃宮女的事情著實嚇了他一跳,他以為那就是個平常普通的難民。


    冰雪兒白了他一眼道:


    “我早說過,這女人有問題,你偏不信。”


    胡一刀委屈道:


    “妹子,我哪裏能想到她是宮女,而且還是懷了龍種的宮女。”


    忽然,他反應過來,“那個,她懷的是龍種,那她豈不是娘娘?”


    方正點點頭,笑道:


    “不知者不罪,更何況你們還救了她,論功行賞你們肯定跑不了。”


    方正很滿意兩人的反應,開口道:


    “你們久居關外,不了解京師的情況,其實就算是我,對於京師的許多事情也不甚清楚。總之東廠和錦衣衛都是皇上絕對的擁躉,至於其他部門,那就不好說了。”


    聽了方正的話,胡一刀夫婦不明覺厲。


    “這大明境內,還有皇上管不到的地方?”


    胡一刀有些不敢相信。


    皇上,在他眼裏,那就是大明的最高統治者,掌握絕對權力的存在。


    作為一個邊關參將,他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遼東經略熊廷弼,那還是在熊廷弼檢閱邊軍時,隔得老遠,壓根就沒看清楚長相。


    皇帝,對他來說,那是遙不可及。


    方正歎了口氣道:


    “奸臣當道,朝中妖孽橫行,蒙蔽聖聽,東林黨整日爭權奪利,對百姓橫征暴斂,對聖上妄加揣測,一群隻知道玩弄政治的書生,卻妄想染指皇權。他們甚至還將黑手,伸進後宮。”


    說著,方正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吃裏爬外的東西,壞我大明國本,我恨不得學胡大俠,一刀一個,全把他們給宰了!”


    胡一刀聞言,怔了半晌,說道:“其實大明邊軍同樣如此,軍紀敗壞,守備、參將吃空餉,衛所更是形同虛設,十所九空。”


    這是大明的內憂,更不用提此刻在大明北麵虎視眈眈的大青帝國。


    方正忽然壓低了聲音道:


    “胡大俠,為今之計,何以救國?”


    胡一刀麵露愁容,因為得子帶來的喜悅消失不見,他以手撫額,


    “方小旗,我老胡是粗人一個,除了武功,帶兵打仗衝鋒陷陣,其餘的事情我是一竅不通。可是我覺得咱們大明不能這樣,也不該這樣。”


    說完,他回頭看看冰雪兒,輕聲道,“有時候俺真想掛印而去,帶著老婆孩子尋一個僻靜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過一輩子。”


    方正不禁莞爾,說道:


    “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人。朝廷橫征暴斂,國家連年征戰,再碰上天災人禍,胡大俠,哪裏有淨土?”方正用手一指冰雪兒,說道:


    “現在你和胡夫人年輕力壯,肆意人生,笑傲江湖不難,可人都有老的一天,等你們年老力衰,又當如何,更何況你們還有孩子,你們的孩子也要成家立業,你忍心讓你們的孩子生活在這個人吃人的世界?”


    胡一刀的眼界、學識終究被時代所限,他本人並沒有學過多少的文化,對於方正提出的問題,他無從解答。


    胡一刀其實就是這個時代普通民眾的縮影,他知道這個國家出了問題,可是他除了喝醉酒後痛罵幾句當朝者之外,別無他法。


    眼下的大明朝,也不是殺幾個貪官,斬幾個韃子能夠挽救。


    重病當用猛藥,大明就如同一個病入膏肓的老者,要麽放任他死去,改朝換代,要麽將它搗碎了,重塑肌體。


    可無論用何種方法,都必須在這個朝堂上掌握話語權。


    方正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可是話語權隻靠一個魏忠賢是不夠的。


    他需要有自己的班底,而不僅僅是靠皇帝的恩寵。


    冰雪兒出身官宦世家,她早年閱遍家中藏書,知道方正所言何事。


    她扯了扯丈夫衣袖,笑道:


    “方兄弟,我家大哥就是大老粗,你就不要拐彎抹角,有什麽話直接說出來,如果能辦到,我們夫婦絕不推辭。”


    方正心道這胡夫人果真冰雪聰明,知道自己扯了這麽多,是另有所指。


    他也不再遮遮掩掩,將自己的想法說出。


    “什麽?讓我兒子去換那女娃?!”


    胡一刀大驚失色,“不成!絕對不成!”


    作為兒子的親爹,他決不允許自家孩子去認別人當爹,即使那人是皇帝也不行。


    冰雪兒卻沒有丈夫那麽激動,她拍了一下丈夫的後背,低聲喝道:


    “你喊什麽?想把整個客棧的人都叫過來?我相信方兄弟不是信口開河之人,你且聽方兄弟如何說。”


    胡一刀也發覺自己有些失態,連忙穩定心神,他心裏打定主意,不論方正說的天花亂墜,他都不可能同意。


    “胡大俠,當今聖上並無子嗣,若聖上有恙,則國本動蕩,你想沒想過,到那時節,大明會如何?”


    不等胡一刀回答,方正繼續說道:


    “都說當今天子寵信閹宦,國家糜爛至此,都是因為魏忠賢、曹正淳等人禍亂朝綱。”


    “難道不是?”


    胡一刀忽然開口,“我聽頂頭上司說魏閹,咳咳,魏忠賢貪婪成性,勾結內臣,把持朝政,禍國殃民,他還貪汙受賄,把我們九邊的糧餉都給貪墨了。”


    胡一刀所說,正是如今朝堂上下,乃至整個國家、民間都流傳的一種論調。


    大家都把錯誤推到魏忠賢的身上,仿佛所有壞事都是他一人所為。


    方正沒有反駁,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胡大俠,你覺得在你殺過的惡人裏麵,有沒有比魏忠賢更壞的人?”


    胡一刀仔細想了想,道:


    “不瞞方小旗,死在我胡一刀刀下的惡人,共五十又七,他們全都是為非作歹,禍害百姓的人,其中有貪官汙吏,有為禍鄉裏的地主老財,也有占山為王的強盜匪徒,說起來,這些人中作惡最深的,還是嘯聚山林的麻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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