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醒啦!”楚璿鈺眨眨眼,傻笑道。


    “下車。”沐心冉抿抿唇,丟下兩字撩開簾子跳下車。


    楚璿鈺皺皺眉,趕緊跳出馬車追上。


    ……


    東寧使臣就要抵達楚京了!


    這個消息一傳開,便迅速漫延至全城,整座城池如同炸開了鍋,都在討論這件事。


    太皇太後大壽,西楚普天同慶,特別是京城,到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連喪事也不能在城內舉辦。早前已有一些小國使臣的車隊到來,看過幾天熱鬧的京城百姓還沒緩過勁來,便被東寧使臣入京的消息轟得頭暈目眩。


    東寧此次不僅派來了東寧太子,四大公子之一,同時還有天下第一美人之譽的金玲公主,誰不想一飽眼福看看這兩位聞名遐邇的俊男美女?


    男人想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芳容,女人則是惦記著天下四公之一東寧太子的風采。


    古有看殺衛玠,足見古人“追星”的瘋狂。


    據傳今日東寧使臣隊伍就會進城,大街上熙熙攘攘站滿人。通往東城門口的大道上站著兩隊士兵護衛,鎧甲長矛,如同鐵人一般護在街道兩旁,防止有人闖入大街中央,驚擾東寧太子和東寧公主的尊駕。


    於是,男女老少擠在了大街外麵的空地上,或交頭接耳或伸長脖子望向東城門口,盡管看不到什麽,仍然努力伸長脖子。


    “駕!……駕!……”洶湧而來的馬蹄聲如同敲擊在心頭,眾人興奮得睜大眼睛張望。


    “退後!所有人退後,不要擠!”兩排護衛頓時覺得壓力大增,使出吃奶的勁將人攔下。


    “錯了,不是東寧使臣!馬蹄聲是從西邊傳來的,不是東城門!”不知誰大聲囔了一句,所有看向東城門的眼睛齊刷刷轉了方向,看向西邊。


    數隻駿馬奔騰而來,為首的是陵王楚璿璐。隻見他騎著馬飛奔過來,紫墨發飛揚,衣帶翩飛,麵容清冷俊美,寶藍色雲鶴紋錦袍加他堆肥得貴氣逼人,馭馬而來,有著驚心動魄的氣勢。數騎將士尾隨其後,金燦燦的鐵甲在陽光下耀眼逼人,聲聲馬蹄,震得大地回響,卷起煙塵無數,見者無不動容,沉浸於這副場麵帶來的震驚中。


    “天啊,那……那是誰?好俊,好有氣勢!”年輕姑娘看得心呯呯直跳,心髒弱點的甚至捂著胸口暈倒過去,更多的女子將眼睛瞪了又瞪,恨不得多出幾雙眼睛來看得夠,眼中心形直冒,呈現瘋狂的發癡狀。


    “聽說此次由陵王接待三國貴客,這……就是陵王吧?”有人不確定地道,原本他很確信自己得來的小道消息,隻是騎馬迎麵而來的男子與傳聞似乎不盡相同啊。


    “陵王?他是陵王?”有女子立馬尖叫出聲,“原來他就是陵王!原來陵王如此有氣勢,他騎著馬的樣子太威武了!”


    在眾人驚豔的目光下,以楚璿璐為首的人馬已經越過他們,直奔東城門。


    離東城門不遠的地方,同樣人山人海,甚至更多。連兩旁的店裏也擠滿人。有先見之明的早就在樓上定了座位,此時一邊喝茶聊天,一邊等著東寧使臣到來。


    一家名為天香樓的酒樓同樣客棚爆滿。


    臨街的一個雅間內,坐著三個美麗姑娘,是沐家的三個小姐,沐心秀、沐心清和沐心雨。


    沐心雨趴在窗口邊望著下麵看熱鬧,瞟見楚璿璐策馬奔來,頓時尖叫出聲:“來了!來了!”


    “陵王來了?”


    “東寧太子來了?”


    端坐在桌邊的沐心秀和沐心清同時出聲,不由對視一眼,然後便不約而同站起,走至窗邊,朝外看去。


    看到那抹藍色身影,沐心清激動得雙唇微顫,麵染粉霞,眼裏流露出濃濃愛慕之意。


    沐心秀則是悻悻地撇撇嘴,側眸瞥了沐心清一眼,冷哼一聲。


    不過此刻的沐心清哪裏還注意得到她的不高興,她滿心滿眼都在那抹一閃而過,眨眼消失在城門口的藍影上。直到已經看不到身影,依然悵然若失地望著城門。


    “眼珠子要掉了,人都走了還看什麽看?”沐心秀見她不理自己,怒火更盛,橫眉怒目地重重哼一聲,折回桌邊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猛灌一口,隨即吐出,怒聲罵道,“呸,這是什麽茶?那麽難喝!”


    沐心雨瞅了她一眼,繼續盯著迎麵的熱鬧瞧。


    沐心秀見狀更氣。


    自從上次陷害沐心冉不成反被辱後,她在爹爹心裏的地位下降不少,在一眾官家小姐麵前同樣抬不起頭,生活便事事不如意,每每不順心;而原本對她阿諛奉承,諂媚討好的庶妹們便沒了以往的熱情,她們倒也不敢和她叫板,隻是不若以往那般事事討好著她。就如現在,以前總是第一時間討她歡心的沐心雨,現在連安慰一句都沒有,就知道在那裏看熱鬧!


    還有沐心清這個城府極深的賤丫頭,竟然唆使她的貼身丫鬟紅喜背叛她,還搶走爹爹對自己的寵愛。


    平時一副冷冷清清的清高的樣子,實際上卻比誰都歹毒,不僅搶走自己的人,而且搶走自己的勢頭。如今連出個府,都得承她的情,否則就踏不出丞相府的大門。可惡!


    沐心秀盯著沐心清的後背,目光充滿仇視,狠毒又陰險。


    她會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罪魁禍首就是沐心冉。


    沐心清的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沐心冉於她的侮辱之仇,毀她清譽。


    這兩個原本被她踩在腳底下的賤丫頭如今全爬到自己頭上耀武揚威,她終有一天定要把她狠狠重新踩在腳下,讓她們舔自己的鞋,給自己磕頭!


    南郊鬆樹林裏的木屋內,華子譽抱著酒葫蘆躺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


    天一撓著頭站在門口無奈歎道:“公子,你要什麽時候回隊伍裏?南華的人已經在臨城停了許久,就等著您回去然後進京呢!東寧的使臣隊伍已經到城郊,今日就會入內。”


    回答他的是華子譽的夢囈,“好酒!”


    天一見狀再次歎了口氣。為什麽他家公子如此嗜酒呢?難道是因為當年抓鬮的時候抓到酒瓶子的原因?


    華子譽從不離身的碧玉葫蘆,正是當年他周歲時抓鬮抓到的東西。天一不得不有此懷疑。


    “公子?公子?……”天一又叫了幾聲,華子譽仍然一動不動。


    “你們兩個把公子送回隊伍去。”隻見天一招了招手,便有兩個黑衣人出現在屋內,聽到天一的吩咐後,迅速帶上華子譽消失。


    天一透過窗戶看了眼外麵的天空,“公子,莫要再逃避。”


    東城郊外五裏處,一隊堪稱豪華陣容的隊伍停在官道中央。


    兩邊草叢縈繞,秋風蕭蕭。


    前方數十騎,馬上是威武赫赫的鎧甲將士。然後是一輛黃色的馬車,馬車比一般的大上許多。隔著幾個護衛又是另一輛粉色馬車,體積比前者小,更顯精致秀氣。後麵是幾輛裝載著箱子的馬車,旁邊都有騎士護衛守護。最後麵亦然。


    前麵馬車內,寧晨昕與白藥各坐一邊。


    身穿白緞錦服,發束白玉冠的寧晨昕手持一卷醫書垂眸靜閱,白藥拉開一邊的簾子探頭探腦。


    中間的馬車內,是東寧公主寧靜怡和她的兩個貼身侍女。


    坐在座位中間的少女螓首蛾眉,雙瞳剪水,素齒朱唇,瓊姿花貌,勝似天仙。梳著垂鬟分肖髻,顯得溫婉動人。鴨蛋黃的束腰長裙將她的小臉趁得更加明豔動人。


    兩個侍女容貌亦是不俗,皆是明眸皓齒,一個恬靜溫雅,一個活潑可愛。


    寧靜怡咬著朱唇,雙手絞著一方素白手娟,對活潑的侍女道:“銀星,離楚京還有多遠?”


    銀星掩嘴偷笑:“小姐急著見誰啊?”


    寧靜怡的俏臉上染上一抹紅霞,如同三月裏最爛漫的桃花,美眸輕睇她一眼,含羞嗔道:“你這丫頭,胡說什麽!”


    “小姐害羞了!”銀星眨著大眼睛笑道,見寧靜怡羞得蹙起秀眉,羞中含怒,趕緊捂著嘴翁聲翁氣地道,“奴婢什麽也沒說,奴婢什麽也沒說……”


    白月瞪了她一眼,“別在公主麵前沒大沒小的。西楚不比東寧,莫讓人覺得公主的人沒規矩。”


    “白月姐姐好‘凶’啊,公主您看看。”銀星衝她一挑眉,然後故作委屈地朝寧靜怡撅嘴告狀。


    “哼!也隻有白月能治得你!”寧靜怡輕哼一聲,臉上的紅暈悄悄退去。


    “唉,奴婢早該知道,公主和白月是一路的。”銀星做著鬼臉,逗得寧靜怡彎眉淺笑。


    片刻後,見寧靜怡又開始揉捏起手帕,自小和她長大的白月明白她的心思,遂道:“公主,奴婢去前麵問問太子,看還有幾裏路。”


    銀星按住白月,吐了吐粉嫩的舌頭,“白月姐姐還是坐在車裏侍候公主吧,跑腿的事兒讓銀星我去做就行了。”說著,向寧靜怡拂了一禮,便撩開簾子跳下馬車。


    白月看著她不安的眼睛,柔和道:“公主貌若天仙,楚皇一定會喜歡公主的。”


    此番寧靜怡來西楚,是為了聯姻。世人皆道東寧皇帝寵女若寶,確實,金玲公主是東寧最受寵的公主,小小年紀就擁有自己的封號和宮殿,然而依然免不了成為政治工具。


    背井離鄉,嫁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何其悲哀。隻是生在這個時代,生在皇家,特別還長得漂亮,更容易成為別人利用的工具。


    寧靜怡性子很好,知情達理,不似一般的公主驕縱蠻橫,盡管最受寵,仍然對人謙和有禮,實是難得。所以即使知道自己要遠嫁他國,她也沒有反抗,而是獨自垂淚。


    聽到白月的話,寧靜怡卷翹的睫毛打著顫兒,抿著紅唇未語。


    “其實離開東寧也好,這樣二皇子就不能……”白月說到一半忽然打住,拉住臉色瞬間慘白的寧靜怡的手。


    “公主,再過五裏就到楚京城門了。”這時,銀星脆亮的聲音從馬車外傳進來,隨即簾子被揭開,銀星鑽了進來。


    “那怎麽不走了?”白月先一步放開寧靜怡的手,奇怪地問。


    寧靜怡緩了緩心神,也看向銀星。


    銀星攤攤手,“我也不知道,太子心思哪是銀星能猜得到的。”


    忽然,她眼睛一亮,提議道:“公主,要不,我們出去走一會兒吧,在馬車裏呆了半個多月,都快發黴了。”


    “別胡亂出主意,待會兒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出發,莫耽誤了行程。”白月立即反對。


    銀星的眼睛剛黯淡下去,就聽寧靜怡說:“白月,你去和太子哥哥說一聲,就說本宮下車透透氣。”


    “好啊好啊!”銀星拍手笑道,“公主,外麵可比馬車裏舒爽多了,您一定喜歡。”


    白月張了張嘴,見寧靜怡雖然美貌依舊,但是神情不若往日靈動,阻止的話在舌尖轉繞了一圈,回到肚子裏,轉而道:“公主稍等,奴婢先去告訴太子一聲。”


    片刻,寧靜怡三人出現在郊外的草地上。幾名侍衛站在不遠的地方守護。


    寧靜怡呼吸著郊外新鮮的空氣,心裏的緊張感頓時消散不少,美眸微微轉動,在周圍的景致上逡巡。


    “公主,快看,兔子!”銀星忽然驚呼一聲,把寧靜怡和白月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寧靜怡望到不遠處一棵大樹下,一隻毛絨絨、胖乎乎的紅眼白兔正抿著三瓣嘴吃草,頓時眼睛一亮,“白月,快抓住她!”她對離白兔最近的白月說道。


    白月愣了一下,隨即朝小白兔撲去。


    寧靜怡和銀星緊隨其後。


    “唉呀!跑了!”銀星眼見著白兔受驚,蹦跳著逃開,登時大叫。


    待得三人追到大樹下,卻見兔子已經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得幾乎沒影了。


    “就在那裏,銀星,你跑得快,快追啊!”寧靜怡眼尖地瞥見遠處那抹白色,聲音拔高。很少運動的身體隻跑了幾步便有些氣喘,俏紅暈紅。


    “是,公主!”銀星身懷武功,足尖點地,內力運於腳下,飛向兔子逃走的方向。


    “公主。”幾個侍衛見公主主仆三人跑開,連忙追上來。


    寧靜怡看了他們一眼,又回頭看著已經沒了銀星影子的地方,說道:“本公主的兔子跑了,你們去把它找回來。”


    “這……”幾個侍衛互看一眼,遲疑著沒有領命。


    寧靜怡秀眉輕蹙:“你們若不願,本公主自己去。”


    “幾位侍衛大哥放心吧,我會和公主留在這裏等你們……公主另一個侍女銀星已經去找了,能不能找到不要緊,但是就怕那丫頭倔脾氣,找不到兔子不肯回來。若是耽擱了時辰,待太子追問起來,幾位大哥恐會被牽連。”


    幾個侍衛眉頭一皺,雖沒見過太子罰人,但是他們也不想惹麻煩。又瞧公主麵露焦急,遂咬咬牙,道:“不知銀星姑娘往哪個方向去了?”


    “就是那邊。”白月朝前一指。


    隻留下一個侍衛,其他幾個都朝白月指著的方向跑去。


    寧靜怡見狀,雙眉微斂。


    “公主……”白月喚了一聲。


    “你回原來的地方守著。”寧靜怡對那個侍衛命令道。


    等侍衛離開後,寧靜怡看向白月:“白月,我們逃跑吧!”


    “公主?”白月震驚地看著她的眼睛。


    其實之前寧靜怡想過要離開,隻是卻沒有付諸行動的勇氣。離開馬車的瞬間,讓她有種解放的自由,那時才發現她是那麽迫切地想逃離,逃離這被人安排好的命運。


    “白月,你會幫我的是不是?”寧靜怡抓住白月的手臂,雙眼期待地凝視著她。


    “公主,我……我……”沉穩如白月,此刻也不免六神無主。


    “難道你希望看著我嫁給一個沒見過麵的人?”寧靜怡雙指用力,指尖深陷入白月的手臂中。


    白月臉色微微發白,雙眉顰起,“公主,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


    “可是這是西楚,不是東寧!”寧靜怡低吼地打斷她的聲音,“如今天下暗潮湧動,戰爭一發即動,等到東寧和西楚開戰的時候,我就是最尷尬的人!”


    “公主,您從哪裏聽來的?”白月被她的話驚在原地,片刻後才反問。


    “你不用管那麽多,隻要說一句答不答應。”寧靜怡不願多言,撇開眸子,蠕動著唇瓣,“當年北宣公主嫁入西楚,結局如何你該是聽說過。當年的天下第一美人,最後卻背著汙名慘死在西楚後宮,難道你也要我步她的後塵嗎?東寧皇宮不幹淨的東西你還見得少嗎?離開了狼窩又入虎穴,你真的忍心?”


    寧靜怡說得激動,全身顫抖,但又要妨著不遠處的侍衛,隻能隱忍著克製著幅度。


    情緒高昂的話回蕩在白月耳邊,她憐惜地望著寧靜怡泫然欲泣的美麗臉龐,想起公主平日對她們的厚愛,心裏歎了一口氣,重重點了點頭,聲音低啞:“……好……”


    “白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寧靜怡手一鬆,放開她的手臂,“那我們快走吧。”


    “公主打算怎麽離開?”白月微不可見地瞟了那邊的侍衛。


    寧靜怡唇角一勾,微微發紅的眼睛蕩漾著笑意:“這個簡單,就說公主我要解手。”


    白月聞言臉色一紅,卻是無言地點點頭。


    果然,那侍衛一聽白月的話,臉色爆紅,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公主,我們就這樣離開?銀星呢?要丟下她?而且我們沒有帶盤纏,兩個女子在野外很容易遇險。奴婢倒是無礙,公主金枝玉葉,又貌若天仙,要是遇了歹徒可如何是好?”


    白月從侍衛那裏走回來後,心裏開始後悔剛才一時腦子發熱答應公主逃跑。她們兩個弱女子在異國他鄉,身無分文走在荒郊野嶺,又要躲避兩國的追捕,實在難如登天。


    寧靜怡被白月這樣一說,臉上閃過明顯的畏懼,不過一想到要嫁給一個認識的男人,成為政治上的犧牲品,她立馬又沉住心神,狠下心道:“盤纏不用擔心,我早準備好了。這裏離楚京不遠,不會有什麽歹徒的。”


    兩人邊往旁邊的樹林行去,邊說著話。


    “公主!公主!快看,我把兔子抓來了!”銀星歡樂的聲音從老遠就傳了過來。


    在原地踱步的侍衛臉上焦急,同時透出幾分古怪,不時瞟一眼寧靜怡和白月前往的野樹林。


    “公主呢?”銀星見這裏隻有一個侍衛,立刻問他。


    侍衛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


    剛回來的侍衛臉色一變,其中一個沉聲質問:“公主呢?”


    “你倒是快說啊!”銀星瞪著大眼催促,手中不由使了力,兩隻耳朵拽在她手上的兔子疼得齜牙咧嘴,掙紮著個不停。


    “公主去解手了!”侍衛猛地大吼一聲,說完臉色瞬間如同滴血一般通紅。


    車隊中,馬車裏。


    “公子,您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白藥頓住手,抬頭望向寧晨昕。


    “做你的事。”寧晨昕眉都不抬一下,雙眼盯著手裏的醫書。事實上,他已經許久不曾翻開下頁,望著眼前的白紙黑字,想到的卻是養生堂那段日子。


    白藥眨眨眼,低頭繼續手裏的活兒。


    其他人聞言怔了怔,隨即也是臉色緋紅。


    銀星更是羞惱地瞪他一眼:“小聲點,你是要毀了公主的閨譽嗎?”她眼眸一轉,公主定然要找個隱蔽的地方,也隻有那片樹林了。於是又瞪了侍衛一眼,轉身向林子裏跑去。


    其餘侍衛同樣齊齊瞪他一眼。


    那侍衛無辜睜著眼,臉上的紅暈依稀可見。


    半晌,林內傳來銀星的尖叫。


    “怎麽了?”幾個侍衛想到公主在內,都不敢進入,隻能站在林外焦急地尋問。


    “公主不見了!”銀星急匆匆跑出來道,手裏的兔子早在剛才找尋公主時丟掉了。


    侍衛們臉色頓變。


    楚璿璐騎著馬飛奔出城,行至五裏外,見到東寧使臣隊伍,勒住韁繩,一躍而下。後麵數十騎紛至遝來,動作整齊化一,勒繩,下馬。


    “西楚陵王前來迎接寧太子和金玲公主。”


    站在前麵的東寧侍衛立即向後通傳。


    馬車內,聽到來報的寧晨昕隻是淡淡地回道:“啟程。”


    “公子,還沒找到……”白藥話還沒說完,就在寧晨昕投來的平靜眼神中息了聲,隻在心中將那不懂事的金玲公主罵了無數遍。若因此事累及太子,他說什麽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前方,楚璿璐隻收到“啟程”二字,平時偽裝得再好的臉也不禁變了顏色。他一國王爺,親自出城迎接,對方竟然是連麵都不見,無禮傲慢,分明是不將他放在眼裏。


    眼底閃過一絲陰霾,楚璿璐壓下心口惡氣。


    “王爺……”跟他來的將士都是他的親信,見自家主子受此侮辱,一齊露出不忿的神情。


    “走。”楚璿璐手一揮,壓下眾人欲出的憤怒之言。跳上馬,拉緊韁繩使其拐彎,雙腿用力一夾馬肚。


    駿馬吃痛,嘶鳴一聲,剛拐了彎就狂奔起來。


    跟他來的西楚將士紛紛讓道,待他的馬過去,緊隨其後。


    長長的使臣隊伍重新開始前進。


    後一輛馬車內,銀星穿著公主的另一身衣服,雙眸瞪成了銅鈴,嘴唇微不可見地動著:“公主啊公主,您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麽不帶上銀星?……”


    “……”旁邊坐著一個小婢女,是隨行的宮女杏仁,此時則換上銀星原本的服飾。杏仁聽著銀星碎碎念,看了看銀星,並沒有說話。


    坐在舒適的馬車裏,其實她心裏既激動又興奮。心想,公主身邊的人就是不一樣,她從東寧到這裏,都是徒步,雙腳走得起泡,破了,又起了……辛苦得幾欲倒地。而銀星她們卻能一路坐著馬車,享受著主子的待遇。要是她以後能一直這樣該多好……


    浩浩蕩蕩的東寧使者隊伍終於緩緩進入東城門。


    “快看啊!陵王進城了!”


    “東寧隊伍來啦!”


    見到煙塵漫天,聽到馬蹄聲響,城內等待半天的百姓激動得叫囔起來。


    大街兩旁的百姓不斷地往城門擠去,人壓著人,幾乎分不清誰是誰。


    各店鋪內的百姓也湧了出來,想一睹天下四公子之一寧太子的風采及天下第一美人金玲公主的美貌。


    天香酒樓雅間內,沐心清和沐心秀幾乎是同一時間從凳上跳起來。沐心秀聞聲側眸瞪她一眼,卻見沐心清看都不看她,徑直朝窗口衝去。沐心秀不甘勢弱,連忙擠了上去。


    於是,原本一直呆在窗邊看熱鬧被兩位心急的姐姐擠到了一旁,隻能撅著嘴幹瞪眼。


    沐心清一眼便看到為首的男子,再次見到陵王,她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呯呯跳得厲害,一聲聲似乎在她的腦海中回響。


    沐心秀皺著眉,最前麵的陵王她當然看到了,隻是那並不是她想看的男人,她想看的人似乎坐在馬車內不曾露麵。心裏不由暗道,快出來啊!快出來啊……


    由於全城百姓實在是瘋狂,自入城,整支隊伍的前進速度就慢了下來。雖然沒有看到東寧太子和公主,但是能夠仔細欣賞陵王的仙人之姿,那也不錯啊。


    就在沐心秀她們樓上的雅間內,坐著沐心冉和青妖。


    “王妃,您不看?”青妖有些奇怪,所有人都在圍觀東寧使者隊伍,她以為王妃來這裏自然也是為了看熱鬧。可是隊伍都到了,王妃卻是動都沒動一下,這是為何?


    沐心冉淡然地抿著杯中的茶,不置可否。


    青妖對此早已見怪不怪,遂聳聳肩,坐在窗邊看著下麵的瘋狂。自從在沐心冉麵前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她放下了許多。很多時候都按著自己的性子來,比如,行事、說話或者動作。


    “嘖嘖,京城的百姓可真夠熱情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歡迎皇帝呢,也不怕得個崇寧媚外的罪名。”青妖搖頭感歎道。


    聽著不小的“東寧太子……”之類的聲音,她不屑地輕嗤一聲:“東寧太子?天下四公子之一?哪裏比得上我家主子。單是相貌一項,就是雲泥之別。”


    沐心冉聞言默默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你家主子不傻,興許能贏,可是如今,除了相貌以外,沒人會說比寧晨昕強。至於寧晨昕的相貌,沐心冉腦海中晃過一道白影。他留給她的印象,似乎隻是一抹白。


    為什麽會坐在這裏,不過是無聊罷了,順便探探同行的深淺。天香樓,老牌酒樓,能在京城屹立不倒數十年,必有其過人之處。作為天鶴樓的幕後老板,此行未嚐不可。


    “王妃,那女的是不是你妹妹?”青妖的聲音忽然上揚,語氣裏洋溢著濃濃的興味。


    沐心冉睫毛輕微顫了顫,嘴角上揚:“本宮沒有妹妹。”


    青妖忽然覺得周身發寒,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往窗外挪了一下,已顧不上會不會掉下去,眼睛一眨不眨地重新盯在人群中。


    原來是沐心清眼見著愛慕的男人就要看不見了,於是轉身跑下樓,衝出了天香樓。


    作為千曉閣的人,青妖自然清楚沐心冉娘家有哪些人,又特意去“看了一下”,所以對沐心清並不陌生。隻是這女人此刻的作派可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也讓她大開眼界了一番。那副模樣,像是八百年沒見過男人一樣,急著去相見。隻是,不知沐心清看上的是陵王還是寧太子?


    青妖摸著圓潤的下巴頗為認真地思考起來。


    卻在這時,又一抹豔麗的身影闖入她的視線,卻是沐心秀。


    見此,青妖嘴巴微微張開,目露驚愕,脫口問道:“王妃,沐心秀也擠出酒樓,難道和沐心清一樣要去追男人?”


    青妖視力極好,雖然離得遠,人也多,但是她依然能夠看出沐心清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楚璿璐,而且身體同時在不停地往楚璿璐的方向擠。所以見到沐心秀也出現在人群中,不由得有此一想。


    “你是不是太閑了?”沐心冉終於放下茶杯,涼薄地問了一句。


    “嗬嗬……”青妖悻悻笑著,連忙從窗台上跳進來,幾步踱到桌邊,提起茶壺替沐心冉放下的空杯斟茶。


    “青妖一點兒也不閑。”倒滿茶後,青妖故作恭敬道,“王妃,請喝茶。”


    “本宮喝飽了。”說完,沐心冉站起來,走至窗邊。看著人身人海的街道,眉頭微蹙。大街中央,東寧青色的隊伍緩緩而行。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一輛明黃色的富麗馬車上,停頓片刻才收回視線。


    青妖皺皺小鼻頭,走到她身邊。


    “叫掌櫃起來。”沐心冉折身回到原位,一邊吩咐道。


    就在她站在窗邊的時候,寧晨昕似是感應到了一般瞥向左邊的車窗。


    “公子,您看什麽?”白藥見寧晨昕難得的反應,立即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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