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受她委托,她說你看過這協議自然會明白的。”客人不住地拭汗。


    給他一說,卓紹華又拿起那幾張紙,看了又看,“這個你先放這兒,我考慮好給你打電話。


    “行,她說不著急,你什麽時候簽都可以。”客人如蒙大赦。


    “哪個律師事務所的?”成功視力好,隔了兩個位置,紙上抬頭處的五個黑體字“離婚協議書”,他看得非常清楚。


    “馳騁公司的法律顧問。”卓紹華神情很平靜,仿佛沒受什麽影響。


    “汗,那隻豬……”成功咂嘴,斟酌著語句。


    卓紹華淡淡地笑,“稍等。”他出去了下,又進來時手裏抱著帆帆。


    帆帆有點無精打采的,任成功怎麽逗也不笑,就那麽伏在卓紹華肩上,一動不動。


    “每天晚上都和諸航嬉鬧,一時間,有點不習慣。”卓紹華輕拍著帆帆,眼中浮出濃濃的不舍。


    “到底出了什麽事?”成功向帆帆拍拍手,小家夥眨眨眼睛,不知是不是聽到諸航這個名字,嘴巴直扁。


    哎喲,這小模樣,讓成功也心疼了。


    “婚姻想要幸福、想要到老,總要經曆一些痛苦和曲折,我們會挺過來的。”卓紹華疼惜地親親帆帆,“豬豬比我們辛苦,我還有帆帆陪著,她呢?”


    “她這樣子,”成功朝離婚協議呶了下嘴,“你覺得她還愛你嗎?”


    卓紹華偏過頭,似乎覺得他這個問題很奇怪。


    “除非她特別在意這個人,不然她不會肯受一點點委屈的。”這孩子有掀風作浪的本事,但她妥協了。


    心,暖暖的,澀澀的。


    成功聳肩,笑道:“我本來還想落井下石,現在,閉嘴。對了,她那個同學叫寧檬的,貌似對我產生興趣,現在有病沒病就愛往我那跑,要不要我向她打聽?”


    “不用,我們一家三口足夠了。”卓紹華說得無比堅定而又自信。


    北京城的春色在一場細雨之後,突然濃了起來。街頭的花壇、公園的角角落落,迎春花和一株株紅梅開得蓬蓬勃勃。


    小帆帆脫去厚重的外套,小胳膊可以自由地舞動,他甭提多開心。院子裏的樹吐出綠芽兒,唐嫂早晨都要抱著他去看一下。他出牙了,小小的米粒一般,才露出個頭,口水流得比從前還要歡。卓紹華一回來,他就張大嘴巴,要爸爸看一看。


    父子倆仍然睡在客房裏,睡前,帆帆會看著他,說“嘟嘟”,他說:不是嘟嘟,是媽媽。


    諸航人在哪裏,他仍沒有一點消息。離婚協議書不知塞在哪個抽屜中,沒人催,也沒人提,那似乎就是個形式。


    帆帆打預防針那天,他去過諸盈家。諸盈呆呆地坐著,臉上卻沒有悲傷的神情。她說,她同意他們離婚。在卓家,航航太委屈。他沉默地在那兒坐到深夜。他查了一下,諸航沒有出境證明,沒有信用卡使用記錄,他反倒不慌亂了。


    諸爸爸諸媽媽是開春之後回鳳凰的,他送他們去的機場。寡言的諸爸爸握著他的手,告訴他,雖然航航離開了,但是她的心一直都在這兒。


    這個春天,特別繁忙。幾大軍區建立網絡奇兵分處,是他負責。聯合國也成立了一個網絡安全組織,共同對付網絡上的恐怖分子,各國都派出了人員。前幾天剛剛破獲印度一幫黑客團夥,聯合國向中方發來賀信,說中方人員表現最傑出。這個人員不是從網絡奇兵是挑選的,目前他所有的資料屬於絕密。他聽政委飄過一句,說是過五關、斬六將,從幾百人中考出來的。


    出差的日子,帆帆由唐嫂帶去諸盈家。血緣的關係,帆帆沒多久,就喜歡上諸盈。駱家良燒得一手好菜,六個月之後,小孩子可以吃點奶粉之外別的飯菜,他買來幼兒食譜,把個飯菜調理得有滋有味。梓然雖然對帆帆沒個笑臉,但是誰都看出他不知有多緊張帆帆呢!


    帆帆越來越愛賴在諸盈家了,唐嫂晚上帶他回大院成了件艱苦的事,每次他都要鬧騰好一會。


    吃完晚飯,諸盈和駱家良總會抱著他到外麵散會步,對他說:我是外婆。駱家良接過話:我是外公。


    晏南飛去了加拿大的溫哥華,在一家電子公司做主管,他和卓陽正式離婚了。


    人生其實不複雜,沒有什麽牢不可破的東西。婚姻是非常脆弱的,輕輕一碰撞,就會裂開。


    卓陽成了個空中飛人,她像找不到支點,隻得在空中飛個不停。回北京,她停留不到幾日就要走,她說這座城市讓她心煩。


    歐燦也被她說得心煩,慢慢就倦了,由著她去。她想分點心給卓紹華,卓紹華工作出色,孩子照顧得好好的,她去一趟大院,往那一站,不要外人說,她都覺得自己很多餘。


    她知道諸航向紹華提出離婚了,人也走了,可是卓紹華不同意,她要是開口勸一句,卓紹華臉色立馬鐵青。


    她向卓明抱怨,她是一個不被別人需要的人。


    卓明說:你就沒反省下自己嗎?


    她覺得自己沒錯,是為兒子好。卓明歎氣:卓陽那件事你沒吸收一點教訓,離婚真是她想要的嗎?如果你當時不是縱容她,而是好好勸慰,她至少過得比現在快樂。晏南飛是對別人犯了錯,對她可沒咋的。一個男人突然知道自己在這世上有個孩子,他無動於衷,你覺得他還是個人嗎?


    歐燦直眨眼:難道要卓陽做繼母?


    和一個人結婚,你隻想要他的健康、富有、年輕,其他的統統拋棄,可以嗎?


    歐燦愣了好一會,才答道:你道理講了一套又一套,那你為什麽不攔住卓陽?


    這又不是世界末日,做什麽來不及?卓明答得高深莫測。


    歐燦鬱悶了。


    周日,卓紹華去廣州出差,卓明讓阿姨打電話給唐嫂,他想帆帆了。帆帆來之後,小孩那驚恐不安的神情全寫在臉上,死命抱著唐嫂,誰碰他一下,他就放聲嚎哭。歐燦放棄,卓明卻孜孜不倦,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帆帆抱到懷裏。兩人去了書房,把門關得緊緊的,也不知幹嗎,出來時,臉上原先掛著淚的帆帆,居然笑出了兩朵花。


    之後,唐嫂一帶他來卓家,他看見卓明,就咪咪地笑,胳膊張得大大的,讓卓明抱。接著,兩人又進了書房。


    唐嫂說:想不到大首長這麽會哄孩子?


    歐燦也奇怪,書房裏就幾本書,還有幾幅畫,他拿什麽逗帆帆呢,他不是個幽默的人。


    帆帆七個月時可以坐得穩穩的。


    八個月的某一天,天氣已經非常暖和了,他隻穿了件小布衫,小屁股撅得高高的,從床頭爬到了床尾。


    卓紹華想起就在這張床上,諸航曾經向帆帆示範怎麽爬,一切曆曆在目,諸航離開四個月了,一百二十二天。他們沒有告別,沒有送行,也沒有任何聯係,可是就覺得心裏麵還是滿滿的。他知道,她一直都在,在某個地方,和他一樣,思念著彼此。


    胸口發燙,喉嚨發癢,他進洗手間洗了個冷水臉,出來時,驚出一身冷汗,小帆帆探出半個身子,正努力爬向一邊的椅子。


    他忙跑上前抱住帆帆,帆帆挺固執,指著椅子,嗯嗯地叫著。他明白,坐過去。帆帆手伸向桌上的筆記本,有一把力氣了,把筆記本打開,也竟然摸到了電源。


    一看到屏幕上閃出光亮,帆帆興奮得頭動尾巴搖,兩隻小手直拍,“媽……媽……”


    他愕然地看著帆帆,小臉直貼向屏幕,眼睛瞪得大大的,接著,小嘴噘起,轉過來,要他弄。


    他緩緩咽下一口口水,“帆帆,媽媽在這裏麵?”他指著屏幕。


    帆帆在他的腿上直晃。


    他用力地抱緊帆帆,“再給爸爸一些時間,爸爸就能把媽媽從裏麵救出來,那時,媽媽就不是一個影像了。”


    帆帆似懂非懂,但沒再鬧,而是乖乖地依他緊緊的。


    入睡前,晏南飛打來了個電話。


    “紹華,航航現在哪?”晏南飛氣喘籲籲。


    “你……不要急,慢慢說,你看見了什麽?”


    “我不太敢確定,剛剛就在路對麵,我看見幾個人,其中一個我看著像航航,我追過去,他們上了輛車,轉眼就不見了。”


    七月,卓紹華去南京出差。


    南京軍區的網絡奇兵是幾大軍區裏他最不煩心的,先前的準備工作做得非常好。負責協助他的同誌告訴他,部裏二月底在這裏搞了個網絡信息及防護比賽,所以有些設備配置得比較完善。他問拿第一名的是不是個眼睛大大的年輕女子,那位同誌一怔,卓將,你咋知道的?


    他神秘地一挑眉梢,“亂猜的。”


    回到北京,小喻告訴他:“唐嫂今早說帆帆有四顆牙了,腳也大了些,鞋該換大一號的。成醫生昨天帶帆帆去體檢,各項指標都超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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