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紹華睜開眼睛,對著天花板默然了一會,起身,“衣服是在衣櫃裏嗎?”


    心中,什麽想法都沒有了,他已經被逼平靜了。


    “內衣在抽屜裏,睡衣在衣櫃裏。”諸航看著首長失落的樣,不禁又想笑。


    剛才的氛圍似乎發生什麽都很自然,她也不排斥,但似乎是本能決定了行為,她渴望能再等一等,因為她的心還沒完全準備好。


    卓紹華把衣服遞給她,她躲在被中穿上了。


    長臂將她也拉進了他的被中,一大一小都攬在他的懷中,竟然剛剛好,夠了,花好月圓是一種境界,這樣的安寧也很美。


    他吻吻小帆帆的額頭,吻吻諸航的唇,柔聲道:“都要乖,很晚了,睡吧!”


    小帆帆打了個大大的嗬欠,目標達到,他躺平,小腳擱在爸爸肚子上,小手擱在豬豬的心口,睡了。


    諸航捂著嘴偷笑,“你剛剛是不是有事要問我?”


    卓紹華拍拍額頭,也笑,“帆帆是男生,也許我們不能這樣寵他,該讓他獨立些,以後一個人睡嬰兒房?”


    諸航故意抬扛,“不準,你不帶,我來帶。”


    “你呀……”寵溺如海洋,無邊無際。


    暗淡的屏幕突地閃出變亮,兩人抬起頭,隻見一束藍色的鳶尾出現在山野之中,緊接著又是一束,再一束……不一會,藍色鳶尾花滿山滿野開遍,如同藍色的花海。


    “蔦尾花有什麽特別的寓意?”卓紹華掃視著四周。


    偌大的會議室肅穆莊嚴,在座的每個人神情都繃得緊緊的,他的目光定格在姚遠身上。


    姚遠回答:“鳶尾在希臘語裏是彩虹的意思,在法語裏代表光之花。鳶尾花形似蝴蝶,五月開花,藍色的最美,故鳶尾花又被稱為藍糊蝶。”


    “我想問的是它的花語。”卓紹華指頭輕敲著桌麵,坐在他身邊的秘書皺了下眉。熟悉的人都知這是他不悅的表現,姚遠似乎心不在焉,答得偏題了。


    姚遠慌忙打開筆記本,“白……白色鳶尾代表純真,黃色代表友誼永固,紫色代表愛意和吉詳,藍色有兩種花語,一是暗戀,二是破碎的激情和希望。我……回答完畢!”


    卓紹華輕輕點了下頭,目光跳過兩個座位,停下,“周中尉,你認為這次的藍色鳶尾和三年前夏天偶然出現過幾次的藍色鳶尾是同一個黑客嗎?”


    周文瑾從文件夾中拿出一疊資料,“應該是同一人,隻是手法比三年前狡猾,技術比三年前高明,目的也比三年前險惡。他侵占的途經都是利用發掘網站的漏洞,非常具有攻克力。三年前,他是帶有惡作劇的性質,隻想引起政府部門的注意,我想過,也許那時他還是個剛成年的孩子,對社會沒有貪念。現在的他,長大了,就在這兩天內,接連攻擊三家銀行係統,目前發現已有幾萬份用戶資料外泄,數據超過上億條,其中包括完整的用戶名和密碼。早晨,工信部剛送來一個急件,今天股市剛開盤,有幾支相關股票神奇大漲。下一步,他攻擊的對象有可能是購物網站的支付平台,工信部已通知網站出公告,通知各用戶修改密碼,另外及時修補漏洞。”


    “我聽著怎麽覺得也形似上次攻擊衛星係統的那位?”卓紹華極緩慢地眨了下眼。


    “上次我負責的是防護升級,不太清楚其他情況。”周文瑾答道。


    負責西昌項目的專家也在座,愧疚地歎了口氣,“西昌被襲之後,至今都沒任何數據泄漏,我百思不得其解,花那麽大力氣闖進去隻為參觀下?卓將,我個人見解,不是同一個人。”


    “因為沒有留下藍鳶尾?”卓紹華笑了。


    “有這個因素,另外是這次的目的明顯帶有破壞性、挑釁性。”專家訕然笑笑。


    卓紹華抬起眼,“我很希望是同一個人,這樣破一個案子就等於破了兩個,多省事呀!”


    會議室裏響起低低落落的笑聲,氣氛稍微寬鬆了些。


    “這個藍色鳶尾很有意思,每隔八小時攻擊一次,都是選在休息時間,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真令人期待他的下一站是哪呢?今天是我們的休息日,希望他不要跟休。”


    “如果能猜到他出現的地點,就可以捉到他的蛛絲馬跡,從而直搗他的老巢。”周文瑾說道。


    “現在他好像喜歡的是錢,多布幾張網,會有魚進來的!”卓紹華站起身,“周中尉,等候你的好消息。”


    “是,首長!”周文瑾立正、敬禮。


    “辛苦了!”卓紹華頷首。


    參加會議的人齊齊起身,恭敬地目送卓紹華離開。


    “你答應得那麽大聲,有把握嗎?別出洋相。”姚遠等著周文瑾一同出去。


    “我平時的表現像個愛吹牛的人?”周文瑾繃著個臉收拾資料,沒有任何表情。


    “你沒看見那位專家,大把年紀在卓將提問時羞愧得無地自容。我們剛進來,跟在別人後麵先學習,你處處搶著出風頭,成功也罷,不成功就會萬劫不複。”


    “你這麽擔心,那就不要和我一起。”周文瑾加快腳步,把姚遠拋到了身後。


    姚遠噎住,許久都緩不過氣來。


    周文瑾上樓梯時,聽到手機在響。那個號碼像一道白光,刺得眼睛下意識地一閉。


    他走向半敞的露台,每個毛孔簌簌地張開,一任寒風倒灌,他凍得直抖,但他頑強地立著。


    “豬。”他的語調很平靜,隻比平時少了點溫度,那是因為天冷的緣故。


    “有幾天沒有聯係了,周師兄還好嗎?”


    他真的費解,她居然有膽量給他打電話,還能笑得這麽輕快!“我很好!豬呢?”


    “我爸爸媽媽到京了,我一會帶他們出去吃飯。”


    “你老公和兒子也同去嗎?”他冷冷地笑。


    諸航笑得很短促,然後是低不可聞的輕歎,“很抱歉瞞著你,隻是……真的不知該怎樣對你說。”


    “不需要抱歉,你結沒結婚,生沒生孩子,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們隻是師兄妹,就是少喝了頓喜酒,以後記得補上就行。”


    “好啊,周師兄,不打擾你,祝你工作順利,祝你幸福!”


    “會的,至少應該會比你幸福。”


    諸航沒有講再見,便掛了。


    他譏誚地彎起嘴角,豬,不講就代表我們不會再相見嗎?你錯了,大錯特錯!


    他踱到扶欄邊,向下看去,一輛車駛過來,勤務兵跳下車打開車門,卓明與卓紹華一前一後上了車,兩人都麵帶笑容,仿佛是去赴宴。


    直到車消失在車流中,他才收回視線。


    “航航,呆啦!”酒店前,諸盈推了諸航一下。


    她讓航航去打車,出去半小時都不見車影,跑下來看,人傻在樹下,對著車流癡癡的。


    “姐。”諸航回過神,呆滯的眼眸又生氣勃勃。


    “車呢?”諸盈想歎氣,怎麽瞧航航還是一孩子!


    諸航指指馬路,“在那!”


    諸盈哭笑不得,“航航,第一次見麵讓你公公婆婆等太久,是很不禮貌的。”


    “我知道了,姐,我就攔車,你去帶爸媽過來吧!”小喻去大院帶帆帆和唐嫂,她讓他不要兩邊跑,她們人多,一次也載不走,打車過去反到方便。


    “你沒事吧?”諸盈轉身時,又回了一下。


    她搖得滿頭發絲飛揚。


    剛才走了會神,仿佛回了趟學院,在籃球場邊的白楊樹下,她看見周師兄對她揚起臉,笑容清澈幹淨,眼眸漆黑明亮。


    那樣的時光再也不會有了。


    寧檬偷窺的那個俊美的身影再也沒有了。


    那個在水房從她手中搶著替她衝水的男子,那個在宿舍樓下等她去機房的男子,那個午夜拉她去路邊攤吃牛肉粉絲的男子,那個陪她打球流汗的男子,那個用背給她作靠椅的男子,那個說“我在哈佛”等你的男子……統統都不見了。


    傷感如春天裏初綻芽的小草,站得近,看不出來,走遠一點,回過頭,才發現已一片青綠。


    她閉上眼,這是最後一次把回憶打開來閱讀。從今天之後,她會把那扇門關上,鑰匙扔掉。


    “姑娘,要車嗎?”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司機搖下車窗。


    “我不是姑娘。”她鄭重地聲明,“我是孩子他媽。”


    然後,她笑了,笑得有些淺淺的憂傷,不過,隻有她自己知道。


    一下車,就看到卓紹華站在大廳裏,和先到的諸爸爸、諸媽媽說話。他今天穿著法蘭絨的駝色上衣,敞口處露出墨色的高領毛衣,本身就氣質挺撥,這下更多幾份俊雅、溫文。


    “帆帆呢?”諸盈問道。


    “在樓上房間裏,爺爺抱著。他可不太給麵子,怎麽逗都不肯笑,爺爺直歎氣。”卓紹華回答,眼睛卻看著諸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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