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


    幾百裏之外的滁州,天上紛紛揚揚下著小雨。


    一處不算太大的宅子的牆頭上,一位老者趴在那兒,為了不引起宅院裏狗兒們的警覺,他把自己幾日的口糧都扔了下去。


    狗兒吃得歡,他心裏卻慪氣,忍不住在心裏嘀咕:這些蠢狗,老子才出去幾年,就不認識老子了。


    狗兒一邊吃雞腿一邊忍不住抬頭:這老頭好奇怪,趴在牆頭,是偷東西的,還是覬覦家裏的女主人的?爺爺和爹爹說了,可得好好看家,不然等主人回來了,會扒了自己祖宗好幾輩子的狗皮。


    吃完之後,狗兒們又開始警覺地盯著牆頭的老頭,隻要老頭敢妄動,它們保準撲上去。


    好在老頭隻是趴在牆頭看了一會兒,便跳下去走了。


    難道是被家裏的女主人給嚇跑了?


    女主人現在的火氣是挺大的,爺爺說了,女主人年輕的時候說話也是溫柔可人細聲細語的,都是因為男主人一直不在家,女主人一個女人支撐著家,怕外人覬覦,才會越來越潑婦。


    年邁的老狗吃完食兒回來看自己的子孫有沒有好好地看家,咦,這味道,這濃重的酒味?


    難道是主人回來了?


    汪汪汪。


    一通問詢。


    汪汪汪。


    就一老頭。


    老頭?


    那不是主人,主人年輕的很呢。


    老狗失望的教訓了自己的子孫幾句,又回去小主人給自己搭建的窩趴著了。


    它得好好地守著小主人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小小主人。


    它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主人回來。


    而它的主人,也就是老桑,在看到自己的老妻聲如洪鍾的訓斥家裏的奴仆後,也心滿意足的走了。


    為啥不留下?


    多年未見,老妻見到他肯定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這女兒香在他看來不是英雄塚,卻也稱得上是多年的陳酒,讓人舍不得不喝。


    可是他身體已經不如從前,怎麽能滿足的了老妻,何況他還有主公交待的事情未完成呢。


    唉,要不是查到那端王一家如今偏安一隅,恰好就在自己的老家,隻怕這次也不能見到自己的老妻,還有自己的妻女,已經剛剛出生才倆月的外孫女。


    雖然未能把那小嬰孩擁入懷中,讓她喊自己一聲外祖父,可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嘿嘿,看,都糊塗了,才倆月的孩子,哪裏會喊外祖父喲。


    不過自己已經把準備好的禮物還有兩個月的例銀放進了家裏,老妻和女兒看到知道自己來過,就足夠了。


    得趕緊去辦理主公交待的差事了。


    說起來這端王曾經是上一任皇位爭奪戰裏的極為有力的競爭對手,隻可惜還是沒敵當今陛下,不過陛下沒有趕盡殺絕,隻是把他外派,也算是厚恩了。


    原本這端王的封地是也是很廣闊的,好在他自知惜命比什麽都重要,所以自動歸還了封地,隻要了這偏僻的滁州。


    也多虧了這老端王的智謀,不然這端王一脈肯定早就跟其他的皇位給爭奪者的後代一樣,早就不存於這個世上了。


    很多人甚至都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王爺存在了。


    他也是費了一番周折才查到他們一家現在的位置。


    說是王府,也就比他老桑的宅子大不了多少。


    隻是他調查了這老端王的子嗣,就一個兒子,還是正妻所生,也就是現在的端王,是個病秧子,不過倒是也算是有些謀略,把這偏僻的滁州治理的還算是不錯。


    舉國大部分地區或多或少都受到戰禍和災荒,可是這滁州竟然能風調雨順的,不,也不算是風調雨順,據說也遭遇了旱災,前幾年還有澇災,是這端王讓人修建了水渠,囤積了糧草,才減輕了損害。


    總之,是個好的。


    而這端王就一個正妻,據說出身一般,是一般的商賈人家所出,嫁給端王也十幾年了,現下有一子兩女,都在跟前,這端王跟正妻據說很是恩愛,沒聽說還有其他的女人,而老端王因為奪取皇位失敗,後鬱鬱寡歡,沒幾年就死了,所以年齡上也對不上的。


    那就怪了。


    如果不是有所懷疑,主公不會讓自己來調查的。


    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呢?


    正當他不知道該繼續往哪個方向查的時候,突然一聲“嶽父?”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怔愣了一下,抬起頭,果然是自己的乘龍快婿?


    隻是這乘龍快婿不在家守著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在外麵做啥?


    而且這裏可不是啥好地方。


    刹那間,一股子怒火從心底升騰而起,手不自覺的握緊腰裏的佩刀,一雙眼睛瞪大如銅鈴,聲音如洪鍾,“說,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嶽父,嶽父,你聽我解釋,你……”莊成不知道該咋解釋,他還想問嶽父呢,這不回家,出現在這煙花巷做什麽?


    “你什麽你,我來這裏是有正事,你別告訴我,你來這裏也是有正事?你這個畜生,你當初娶我女兒的時候咋說的,看我不教訓你這個畜生?!”


    “嶽父,我真的有正事,真的是正事,嶽父不信的話,請跟我來。”莊成也是急了,這可真是黃泥巴掉在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嶽父的脾氣他可知道,如果解釋不清楚,那可真的是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他這條小命原本就是嶽父給的,就算是還給嶽父也無所謂,可是他還有妻女,可不想這麽糊裏糊塗的就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沒辦法,隻好帶著嶽父去見了綰綰。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你什麽意思?我女兒難道還比不上這煙花之地的女子了?”桑老氣急敗壞,手握著刀鞘,一直都沒有鬆開過,要不是這些年脾氣好了些,早就手起刀落,讓他的項上人頭在地上滾幾圈了。


    “嶽父,我既然能帶你來,就說明我心裏是沒有鬼的,不然,我為何會帶你來這裏。”莊成正要敲門,想到什麽,又停下來,嶽父的脾氣可不怎麽好,別到時候再嚇到人家綰綰姑娘。


    “好,你說,你要是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別怪我手裏的這把刀。”說著,桑老直接拔出刀架在了莊成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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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成身邊的下人要開口,被桑老瞪了一眼,腿就軟了,哎呦,早就聽說這老爺子是個暴脾氣,如今一看,還真是如此。


    莊成低頭看了一眼嶽父這把刀,無奈苦笑,才娓娓道來。


    其實事情不複雜,就是他替自己的好友照顧一下多年未見的情人罷了。


    “呸,這種事,你也替人做,你還要不要臉了,就算你對得起我女兒,那你對得起你那朋友的發妻嗎?”一向都覺得這男人就該隻娶一房的桑老仍舊怒不可遏。


    “嶽父,事情不是這麽簡單地,我這朋友也是無奈,沒有辦法,當年的一次陰差陽錯,造成如今的局麵,要是他什麽都不做,那他就對不起裏麵的可憐女人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桑老雖然是武夫,可是心思縝密,不然,顧佑堂也不會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來調查了。


    “當年我那朋友雖然跟裏麵的綰綰姑娘隻是一麵之緣,卻一見傾心,留下一封書信讓人托付,說發跡之後定會求娶,可是卻忘記問名字了,後來綰綰姑娘便有了身孕,再後來孩子出生了,卻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我那朋友迎娶,打聽之下才知道我朋友已經娶親了。”


    “呸,這混賬。”桑老氣的半死,手都有些不穩了,多年嗜血磨礪的刀鋒在自己這女婿的脖子上落下一道血痕,要不是及時回神,隻怕自己這女婿真的要去見閻王了。


    雖然不忿,但是畢竟不是女婿的事情,擔心自己失手,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年紀輕輕做了寡婦,讓自己的外孫女從此沒了爹爹的疼愛,趕緊把刀抽走。


    莊成倒是也沒有多計較,繼續往下說。


    “我那朋友也不是存心的,實在是造化弄人,當時忘記問綰綰名字了,後來回來尋找的時候,綰綰正巧躲去了鄉下,朋友遍尋未果,才想起這一失誤,於是就憑借記憶畫了一副畫像,托人四處尋找,可是誰能想到這世界上竟然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


    “你的意思是,他尋到了一個跟這綰綰姑娘如出一轍的人,也迎娶了這個人?”


    衛莊點頭,雖然是說自己好友的事情,可仍舊大為無奈,“可不是這麽回事,當時我朋友並不知道,也不知道那綰綰當時就抱著孩子在外麵傷心欲絕,是後來洞房之後才發現不對勁兒,可是已經晚了。


    而新娘的家人也為了自己的孩子隱瞞了那綰綰來鬧的事情,以至於我那朋友隻覺得抱憾終身,卻也不得不接受了這一事實。”


    “那……”桑老也不由地被這陰差陽錯的事情弄得有些心煩議論的,可這綰綰如今為何又會出現在這裏呢?


    “後來綰綰的孩子去世了,她也受到打擊,傷心之下就做了煙花女子,我那朋友雖然娶了跟綰綰一樣的女子為妻,可是心裏始終忘不掉,後來……唉……”


    “後來倆人就在這裏見麵了唄?那為何不贖身接回去?”


    “朋友那位妻子也是個剛烈的,知道自己多年不被寵愛是因為搶了別人的東西之後,也是一直鬱鬱寡歡,而且兩人已經有孩子了,何況朋友家境實在是無法接受一在煙花之地待過的女子,就算朋友有意,也無法跟整個家庭抗衡,而且綰綰知道真相之後雖然原諒了朋友,可是也已經油盡燈枯了。”


    “唉,都是可憐人,怪不得任何人,隻怪造化弄人啊。”


    得知前因後果的桑老也不僅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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