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秋英也不悅王氏這副做派。


    嗬斥一聲:“王氏,你沒完了是不是?”


    王氏一抖,一時間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小聲啜泣起來,身子抖動跟篩糠似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當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顧永貴知道娘生氣了,就去拉王氏,王氏犯了強勁兒,使勁兒甩開顧永貴,就蹲在那兒,把頭埋在兩腿中間,“嗚嗚嗚嗚……”


    “王氏,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覺得你這幾天給家裏的貢獻最大,又是幫我把家裏那些破爛貨給處理了,又是幫我尋找了山蒜、生薑和櫻桃椒。”


    “你覺得你的貢獻最大,按理說我這個當婆婆的該偏心你,有肉也該給你吃,是不是?”


    王氏不說話,可她心裏確實是這麽想的。


    李氏也才明白是咋回事,正要插嘴,卻被範秋英給用眼神堵住了。


    李氏有些悻悻的,隻好退到一旁,把說話的機會交給範秋英。


    “那咱們就來說道說道,這幾天家裏都忙破頭了,誰也沒閑著不是?你覺得你去賣那些破爛費了口舌,可我也沒虧待你,哪次不是按照說好的給你幾個大錢。


    你大嫂這幾天又是做鞋子,又是去鎮子上的,得空還幫我給家裏做飯。


    當然,不止你大嫂,老三家的,還有老四家的,誰又閑著了?”


    王氏從兩腿中間抬起頭來,擦了一把眼淚,想說什麽,可是一開口嗓子卻抖動的不成聲。


    範秋英也沒等她。


    “你肯定要說她們做的那些,你也能做,而你做的,她們做不了。”


    範秋英太了解王氏這種人了,就是覺得自己能破了天,別人替不了自己,才會覺得自己該得的多。


    “那好,以後咱們家的活輪著來,比如做飯,今個兒李氏做,明天你做,後天範氏做,大後天何氏做,你看這樣成嗎?”


    王氏還沒說話,顧永富和顧永貴,以及顧天佑和顧天成就不樂意了。


    “奶,做飯還得你來,咱們家才吃了幾天的好飯。”


    “就是,奶,要是別人做飯,肯定沒奶做的好吃。”


    ……


    見範秋英不吭聲,其他人便開始埋怨起王氏來。


    就連顧永貴和顧天佑都不例外。


    “你這個臭婆娘,你鬧鬧鬧,娘以後不做飯了,要是你做的不好吃,看我不揍死你。”


    “娘,你說你到底鬧什麽,奶做的飯你不是也愛吃,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娘!”


    見男人和孩子都不向著自己,王氏真的是委屈死了。


    男人也就罷了,孩子是自己個兒肚子裏出來的,也不向著自己。


    王氏擦幹眼淚站起來,狠狠地指著顧天佑。


    “你這個混賬羔子,你還問我為什麽鬧,我還不是為了你,要不是怕逃荒了,你就沒學上,我為啥冒著得罪你奶被休了的風險?”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範秋英也才明白,敢情王氏就是借題發揮。


    壓根就不是那兩件事。


    本質上還是對自己這個當婆婆的不滿。


    說起來也是原主的錯。


    她雖然疼愛顧天佑和顧天成,但是對這倆孫子的前途,確實沒有對顧天明那麽上心。


    畢竟這裏對於長房長孫的觀念是很看重的。


    顧天明四歲,就被他送去隔壁村子的吳童生那啟蒙了,後來趕上顧永爵打獵賺了些錢,就送去了鎮子上的學堂裏。


    現在顧天佑已經六歲了,顧天成也已經五歲了,卻還是在家裏滾泥團子混日子。


    王氏之前也跟原主提過幾次,可原主要不就說天佑還小,要不就說家裏現在不景氣,要等著再攢些錢。


    王氏心裏估計一直憋著這件事。


    這不就爆發了。


    可她畢竟是婆婆,要是因為這件事就當眾認錯,那威嚴何在。


    想了想,範秋英先是冷哼一聲,接著才開口。


    “我什麽時候說不讓天佑和天成去識字了,都是我們老顧家的孫子,哪一個有出息,都是老顧家麵兒上有光,我顧範氏臉上也有光。”


    “您說得好,可是現在馬上就要逃荒了……”


    “誰說逃荒路上,就不能啟蒙了?”範秋英覺得自己真的是給王氏臉了。


    這要是換成原主,她敢在麵前這麽橫。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仁慈了。


    覺得原主不講理,一直想改變,讓大家看到一個全新的婆婆。


    卻忘記了,這些兒媳婦一個個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不,剛給幾天好臉,就蹬鼻子上臉了。


    看來以後也不能太仁慈,得剛柔並濟。


    見婆婆鐵著臉真的生氣了,王氏心裏也有些打鼓了。


    攏在袖子裏的手都有些顫抖,可是卻還是堅持著要理論清楚。


    當娘的,自己吃虧無所謂,為了孩子,必須得能豁出去。


    “我知道你們大家心裏都犯嘀咕,覺得我在這件事上不公平,覺得我是因為天明是長房長孫才格外的看重。


    我今日就說實話,的確有這方麵的原因,可也不全是。


    天明從小就是個安靜的孩子,我記得兩歲多不到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喜歡跑去問村裏識字的人,他的名字怎麽寫。


    那人就會三四個字,都教給天明,天明用了不到一天就會寫了。


    我是覺得天明有這方麵的才學,才會把天明送去啟蒙的。


    可天佑和天成……”


    她頓了一下,目光跟刀子一般掃著在場的人,最後又落在天佑和天成的身上,見他們似乎有些害怕,放柔了眼神,才又繼續說。


    “天佑和天成的天賦未必在讀書上。”


    王氏似乎不服,想開口說話。


    “你要是覺得天佑也能在一天之內會寫三四個字,我就把這話收回。”


    王氏眼裏光芒一閃,然後拽了一下顧天佑,似乎是想讓顧天佑做什麽,可是顧天佑卻不肯。


    王氏氣的狠狠地掐了顧天佑一下,疼得顧天佑倒抽冷氣。


    範秋英意識到什麽,仔細的聽了起來。


    果然王氏正在埋怨顧天佑。


    難道說顧天佑還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一麵?


    她上心了,走到顧天佑跟前。


    “好孩子,你是不是也會寫字了,你要是會了,就告訴奶,不用害怕,奶又不吃人,還能把你給吃了?”


    王氏也在一旁擰顧天佑,讓他爭氣一把。


    範秋英瞪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對著顧天佑和顏悅色。


    顧天佑仔細的看了奶一眼,大概是覺得奶八成真的不會生氣。


    然後便壯著膽子把天明大哥教給他的幾個字都給寫了。


    範秋英低下頭,看到顧天佑用木棍蘸著水在地上寫的正是他自己的名字,還有三字經的那幾句“人之初,性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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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別提多得意了。


    下巴都要翹到天上了。


    顧天明也很驚訝。


    “天佑,行啊,哥教給你的,你竟然都會了。”


    顧天佑撓了撓頭,“大哥,你不是跟我說,學會寫字,以後才能去鎮子上當大掌櫃。”


    範秋英一愣,忍不住笑了,敢情這孩子的夢想就是去鎮子上當個大掌櫃啊?


    王氏的臉色有些差,一把捏住顧天佑的耳朵,讓他把剛才的話重新說一遍。


    顧天佑吃疼求饒,可嘴上還是不改。


    “娘,我就是這麽想的,我就是想以後能去當大掌櫃,會算賬,會記賬。”


    “你這個不爭氣的孩子,你大哥要去考狀元,你當大掌櫃,你這是存心給我丟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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