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紅色的籠紗,依舊是煢立的伊人,夜空的月色如水,緩緩瀉下,纖巧的身影帶著一圈朦朧亮光,輕輕刺痛朱利葉斯黑色的雙眸。


    “你的隨員侍從都是朱利婭親選,三天前就已經出發至伊克海港,高倉王一年前新建的海船,女王也賜給了你,”沉默一下,朱利葉斯麵上閃過一絲感傷:“那艘船的名字是——弗蕾德麗卡。”


    麵紗後的臉黯了黯,無聲歎息在悄然對視的兩人心中回蕩,鄒仿佛又看到黃金的塞班王騎著駿馬,在碧綠的湖邊呆然注視自己的模樣……


    “你說,他是不是在天上看到女神了?”鄒一遍又一遍撫mo坐騎長長的鬃毛,


    “不知道,不過,女神的名字不叫弗蕾德麗卡。”帶著莫名的痛恨,朱利葉斯已經厭倦自己與她一次又一次地重複。


    “我的名字也不叫弗蕾德麗卡!”鄒瞪著朱利葉斯:“我是鄒!”


    黑夜的妖精扭曲著身軀,跳動蠱惑人心的魂魄之舞,酒精的刺激讓朱利葉斯長久的積怨猛然暴發:“但願你從來不存在!但願他從未見過你!但願我也不需再和你相見!”


    驚喘一聲,惹得靜立的坐騎跳了跳蹄,鄒退了一步,輕輕地靠在馬鞍上,“我也希望如此,隻可惜,由不得我們……”


    月下馬嘶如泣如訴,急驟清脆的蹄聲帶著眼珠濺落的淒婉,飛舞的血紗撕裂般呼喊,這一切,是我的錯嗎,我隻是如他一般——忠於自己的心……


    輕酌沉睡將醒的暢意,品味著毒素的酣然,朱利葉斯醉了,醉倒在食墨的身邊……


    “出發,盡快趕到海鬆。”無休無止的奔馳,折磨得她一臉憔悴,臥倒在帶著鹽味的甲板上,任海風將籠紗吹起,遙望無際的藍天,顧盼船邊掠過的群群海鳥,鄒喃喃自語:“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這個世界是如此冰冷,冷得連心中不滅的火炎仿佛都要冰凍,歸去呀,路在何方……


    ※※※


    “郡主,剛剛有船送信使來,帶給夫人一封家書。”宮女依倫小心翼翼地向正在進餐的鄒稟告,上船已經兩天了,這是郡主第一次進餐。


    “家書?”已經失神好幾天的鄒終於回神了,大叫道:“家書?”


    被鄒的叫聲驚得倒退三步,依倫顫抖著答道:“是,是郡駙馬送來的家書。”


    “信使呢?”


    “在艙外等待夫人召喚。”


    “請他進來,”


    辛昕整了整被海風吹得有點零亂的頭發,扯扯身上淡藍色塞班海軍服,走入艙內,低頭問安:“夫人大安。”


    鄒大腦瞬間空白,茫然問道:“夫人?”


    “是,食墨大人遣下官來向夫人問安。”辛昕有點奇怪。


    “喔喔,是是,”鄒結結巴巴說道:“大人安好?”


    “是,大人因那夜貪杯,冷落夫人,實為不安,請下官送家書一封。”辛昕輕聲說道,從懷裏掏出書信,雙手奉上。


    鄒的臉有點紅,慢慢召開書信,


    【夫人:


    大安,臣食墨,出生草莽,份本低微,想當日營帳之中,驚鴻一瞥,料必無緣,天幸機緣巧合,女王仁愛,不以臣卑鄙,賜王族貴胄,天之嬌女,誠惶誠恐,然本性疏狂,新婚之夜,怠慢不周,臣心實痛。今日朝上,女王降旨,意郡主之意,因已遠離, 臣內室無人,欲再賜族女下嫁,食墨羞愧難當,不敢領受,特告之郡主,郡主為國辛勞,女中翹楚,必不相負。


    食墨】


    微微抬目,辛昕偷偷觀察將軍的原配夫人,隻見她蒼白的臉上先是驚奇,隨即閃過一片暈紅,眼神正茫然間突然閃爍,露出恍然之色。


    鄒輕笑著,收起書信,“新夫人可已到府?”


    “是,下官離城之時,女王陛下已經賜婚,三叔王之女佩郡主。”


    “三叔王——”


    “是,叔王雖已去世多年,郡主仍得女王恩寵親自賜婚。”


    “甚好——你叫什麽名字?”


    “下官辛昕,大人侍衛長。”


    “辛昕,你不用回去了,隨我出使,我有用你之處。”


    猶豫一下,辛昕不知夫人何意,隻好答道:“遵命。”


    鄒一邊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一邊琢磨,高倉汀這婚賜得高明之極, 佩郡主一介孤女,無依無靠,嫁與食墨,即安食墨之心,又使其未有機會與王族實力人物相聯,其中之微妙,自不待言。


    而食墨此信卻也是深得兵法三味,以食墨之能,見女王再次賜婚必會參透他我兩人之婚不過虛設,卻依舊情意綿綿,一則示其夫妻情意之堅,二則顯其忠君之誠,三則順利得享齊人之福,一箭三雕,了不起呀了不起!


    撲倒在床上,感受海波的輕晃,鄒經此一事,將前日陰鬱之氣一掃而空,這個奇怪的世界中,值得經曆的事情,值得琢磨的人實在太多了,哪有時間灰心喪氣,虛渡光陰。過去、現在、將來組成人生全部,好好地品味吧……


    眼珠一轉,大聲地自言自語,“比起女王和食墨,我也不差,辛昕追隨食墨已久,於海事必為熟悉,朱利葉斯未到之前可使其與海鬆軍相晤,減少我暴露的機會,而且——來人!”


    依倫應聲而入,“郡主。”


    “傳令全船,從今日起免稱郡主,一律稱夫人,食墨將軍夫人!明白了嗎?”


    “是。”


    看著依倫彎腰退去的身影,鄒的心躍躍欲試,海鬆國的卷風王、宰相亞得利亞,肯內利,還有梅爾巴,朱利葉斯的算盤打得精,以自己對海鬆上下各人了解之深,隻要掩飾得當,任亞得利亞有通天之能,再也不能將塞班玩弄股掌之中。不過,朱利葉斯又認定我會幫塞班麽?


    高倉汀、卷風王皆是同族,何必她摻與其中,鄒從床上坐起,來到窗邊,塞班方向早已是茫茫一邊,高倉汀未嫁之女王,卷風未娶之國王,嗬嗬,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


    鄒沒有想到,海對麵的宰相亞得利亞與她心意相通,正在府內與肯內利商量兩國聯姻之事……


    肯內利走入相府書房,還未及向宰相行禮,眼神已經驀然呆滯,正麵的雲牆上懸著與真人同高的帛畫,畫上女子身著黑底銀縷塞班王服,頭戴黑金寶石王冠,豐潤的麵頰浸潤暖意的紅暈,飛揚的峨眉下一雙上挑鳳目,閃爍凜然之光,更難得是那一頭奪目的銀發,好一位高貴嬌豔的絕世美人。


    有趣地注視能幹下屬難得的表情,金頭發的亞得利亞執起桌上的細筆,在瓷質的筆筒上輕輕一擊:“叮——”


    “啊————宰相大人,卑職——”肯內利回過神來,慌忙收拾心情,“卑職失禮了。”


    “聽到了嗎?”宰相又是一擊,叮——


    “是是,聽到了————”肯內利不解地應聲,突然靈光一閃:“女王的名字叫汀?高倉汀?”


    “嗬嗬,你的腦筋還正常,沒有暈頭,否則,我都不知派誰去塞班國出使了。”


    亞得利亞對書記官的反應頗為滿意。


    “出使?大人,塞班郡主不日即將抵達,與我國相商結盟事宜,何需臣下出使?”


    “嗬嗬,這位使者談的是結盟,你要談的是結婚!”


    肯內利一愣,急忙說道:“您是指國王陛下和塞班女王?可是,陛下對那位水之女王——”


    “水之女王已經不存在了,肯內利,”亞得利亞走到帛畫之前:“你看,這位塞班女王,像不像她?”


    “這——除了銀發有點相似之外 ,長相隻怕還略勝一籌,可是——”肯內利有些著急:“陛下不是說水之弗蕾德麗卡還要轉生的麽?”


    “你認為她會轉生到哪裏去?”輕撫畫中美人華麗的衣裳,宰相笑逐顏開。


    “啊———”肯內利恍然大悟,“您是說這位塞班女王就是她?”


    “十有八九,塞班女王高倉汀,現年二十六歲,但今日之前,有誰知道高倉信有一個銀發嫡妹?太突然了,此事必有蹊蹺。”


    “正是,卑職也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塞班兩分之局因此人出現,扭轉乾坤,塞班既有如此之人又豈會任我海鬆一進一出?”


    “這就說明,此人隻怕是剛剛出現不久——”


    “這就說明,此人極有可能是她轉生——”肯內利興奮答道:“國王陛下可知此事?”


    緩緩搖頭,宰相眼中還有一絲疑惑:“陛下曾說,她轉生之後不過凡胎常相,恐將默默一生不得展誌,陛下還感歎,隻怕此生再與之無緣,今日觀塞班女王,不論人品相貌皆是無與倫比,又豈會是她?”


    肯內利不以為然:“大人,她身為上古一族,天之寵兒,且又聰明多智,既便轉生又豈能平凡一生?”


    “你我所想不謀而和。”亞得利亞點頭道。


    “那陛下可曾知大人心意?”肯內利大是興奮,:“北源國虎視眈眈,五神國藏印王野心勃勃,根基未穩便有問鼎之心,如我國能與塞班聯姻,何悉大業不成?”


    “我即刻進宮,將此畫麵呈陛下,”


    亞速灣風濤宮,占地千畝,原為克倫國王別宮,經改擴建之後,成為海鬆卷風王王宮。


    卷風王黑衣黑袍,正在獨自觀賞宮內湖光十景,巨大的人工湖一眼望去,風濤陣陣,碧浪滾滾,偶或有小船泛於其中,帶起卷風王寧靜的遐思。


    湖邊密林之後,溪水聲聲清洌,,驟見很高的圓洞橋,旁邊有一石亭,湖水之源便由此處潺潺而下,


    嗅著空氣中飄浮的濕潤,卷風王走入石亭,與等候於此的亞得利亞相視一笑:“你手裏拿著什麽?”


    雙手奉上帛畫,“請陛下掛於亭柱之上,臣武藝不精,無能為力。”


    輕若無物的帛畫瞬間垂下,畫中的美人隨風款擺,卷風王暗淡的雙眸閃過幾縷光芒,心中喃喃輕喚:“是你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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