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沒什麽煙火氣,看得出來,是長期沒有人居住的地方,大概是原房東都不想住這麽破屋子,幹脆拿來出租了。


    也不知道這師徒倆是怎麽找到這麽破的地方的。


    屋子裏唯一的一個窗子前麵,立著三根竹竿,成三足鼎立之勢,一名看起來很年輕的美貌女子,站在竹竿的中央,兩手紛飛,一根根幾不可見的細絲,經過她的手,以某種規律粘到竹竿上。


    她這樣子,看著即不像是在織布,也不像是在紡線,越來越多的細絲將那名女子困在三根竹竿之間。就,挺像蜘蛛精在織網。


    淩若看了一會,實在看不出什麽名堂來,隻能不恥下問,“這位道友,可以請教一下,你這是在做什麽?”


    那女子大概就是鄭開源的師傅鄭碧了,聽了淩若的問話後,一副高人的派頭斜了她一眼,“我正在用天蠶絲織一個防禦陣法。”


    “織陣法?!”淩若瞪大了眼睛。


    “沒錯,”鄭碧嚴肅地說道,“用靈玉做基、靈墨畫陣,一來浪費時間,二來浪費資源。我這陣法,即不用靈玉,也不用靈墨,織好就能用。這可是我本人獨創,將來若是能向全修真世界推廣,必能造福千千萬萬的道友們。”


    淩若撫額,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麽,一旁的鄭開源就雙目赤紅地跳了起來,“師傅!你知道天蠶絲比那些靈玉、靈墨稀有多少倍嗎!你知道你浪費的這些天蠶絲能買多少靈玉嗎!”


    好吧,淩若明白了,為什麽這師徒倆隻能租得起這破屋子。


    這麽看來,她算不上整個修真界最窮的修士。淩若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莫名地欣慰。


    鄭碧聽了自家徒弟的話,動作僵了一僵,但很快又淡定地收回手,輕咳一聲,然後生硬地轉開了話題,“兩位道友,找我有事?”


    她不過煉體四層的修為,別說黎為天了,連淩若的修為都看不穿,但眼力比鄭開源強,一下子就看出這兩人都是修士。


    “這塊摘雲紗,是你做出來的?我多少也有些見識,卻看不透這東西。”


    看著淩若手裏的摘雲紗,鄭碧臉上難掩得色:“這塊摘雲紗,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才搞出來的。聽說黑森林秘境裏靈氣有毒,我這摘雲紗能隔絕毒氣,應該有不少人瘋搶才對。這位道友,看來你運氣很好啊,能有緣搶到它。”


    淩若嘴角抽了抽,悄眼一看,果然鄭開源滿臉一言難盡。


    沒人搶,是你徒弟在路邊硬拉著推銷的。


    “若是你能說明白這摘雲紗的原理,我可以買下它。當然,如果是涉及你獨創的技法,可以一筆帶過。”


    “這沒什麽不可以講的,它會顯現出這種效果,一是材料原因,二是我個人日積月累的技藝,說出來別人也仿不出來。”


    鄭碧得意地說道,正準備走過來大講特講,結果一抬腳,就被自己織的陣法給纏住了。


    鄭開源還算有孝心,看自己師傅像落入蜘蛛網裏的獵物一般,被天蠶絲給纏了起來,趕緊上前幫忙——當然,在淩若看來,他更像是心疼那些天蠶絲,在將它們回收的同時,順便解救了一下被困的師傅。


    淩若又一次撫額,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穩住心神,才沒立馬拉著黎為天轉身就走。


    兩師徒手忙腳亂忙活了好一會,總算讓鄭碧擺脫了作繭自縛的天蠶絲陣法。


    “我猜你一定看不出來,摘雲紗是用什麽材料做成的。那即不是蠶蟲吐的絲,也不是鳥獸的毛發,而是一靈草黏液凝成的。”恢複自由的鄭碧擺出一副高人模樣說道。


    這個答案確實讓淩若驚訝到了。誰會想到用靈草的黏液來凝絲織布的?也隻有鄭碧這個不走尋常路的人才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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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靈草?”淩若現在仙府裏的靈草種植事業搞得風生水起,一聽到靈草職業病就上頭了。


    “一種非常名貴的靈草——伏地衣。同等年份,伏地衣的價格,可是你們當地有名靈草紅皮水心蘿的十倍往上。所以,這摘雲紗的珍貴程度是你們想象不到的。”


    黎為天皺眉。


    紅皮水心蘿是當地的特產靈草,也是辟穀丹的必需材料之一,更是黎家的發家之物,當地人——尤其黎家人,對這種靈草極有感情,恨不能當成吉祥物供起來,現在被這樣貶低,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說的倒沒錯。伏地衣是高階辟穀丹的主材料之一,極為難得。一般情況下,水火相克,無法共存,但是,這伏地衣卻是水火相濟,奇怪吧?這跟它的生長環境有關,伏地衣生長在生存條件極為惡劣的沙漠中,那裏終年高熱幹旱,為了適應這種環境,它隻有兩片葉子露出地表,其他部分藏在沙子底下。但這兩片葉子,可以一次性吸足一整年所需的水分。所以,它底子為火,卻又親水。”淩若低聲跟黎為天解釋道。


    “這位道友說的沒錯。這摘雲紗,用的正是伏地衣的葉子製成。那葉子缺水的情況下,是手掌大小,像羊脂白玉的質感。但是吸足水分後,就膨脹成像這屋子這麽寬,通體透明,裏麵的水分看得清清楚楚。”鄭碧補允道。


    如果按鄭碧說的,這摘雲紗用的材料不菲,顯現出來的樣子又比較新奇,而且效果還能跟眼下大熱的秘境探險扯上聯係,按理說不會賣不掉才對啊,怎麽淒慘到鄭開源上街拉人推銷都賣不掉呢?


    再三追問下,鄭開源才不情不願地說出原因。


    原來,以靈草黏液凝絲看起來比較新奇,但實際上卻是個雞肋用法,因為有時效問題。這摘雲紗根本就不是永久使用,製出來一百天之後,就會幹枯而碎成粉渣。


    摘雲紗用的是珍貴的靈草製成,注定它的定價不會低。但是,誰會傻到用這麽高的價錢買一個隻能用一百天的東西——不,一百天都沒有,淩若手中的這塊,已經製成了一個來月了,最終隻能再兩個來月。


    所以,鄭開源現在是虧本想賣,都沒人願意買。


    看來,這鄭碧,分明就是一個暴殄天物的極品人才。哪怕她有著極高的技藝水平,淩若也有些心中發怵,怕雲上翼蛇的皮交到她手裏,亂花衣沒做出來,就白白浪費了這絕世好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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