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每天晚上父親都要在燈下督促黎元洪讀書。那個時候,民間流行著一句話:叫做好漢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父親的想法還是希望黎元洪能走仕途,走讀書做官的路,他很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有出息,能成為光宗耀祖之人。


    黎元洪對四書五經不感興趣,但怕傷了父親的心,平日裏還要做做樣子。


    有一天,黎元洪拾柴回來,路過一片蘆葦地。他老遠就聽到,蘆葦裏邊沙沙作響,能看到發出聲音處,蘆葦在晃動。


    黎元洪開始有些怕,怕遇到大野獸,第一個念頭是趕緊走開。


    但人是有好奇心的,常從這裏過從沒遇到這樣的事。走了幾步路後,又很不甘心,欲一探究竟。


    壯著膽子把柴禾放下,握緊鐮刀,輕輕地湊了過去。離得遠看不清,從體量上看是小動物。黎元洪鬆了口氣走到近前,原來是一隻鵪鶉和一條草蛇在大戰。


    換上有的孩子,很可能會趁機把鵪鶉和草蛇抓住,回家可以和家人享受幾兩野味。但黎元洪沒有,他反而想幫兩個小家夥,隨手撿了兩個樹枝,要把鵪鶉和草蛇分開。


    很奇怪,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剛把它們分開,但兩個馬上又扭到了一起。按說,這兩種動物平時是怕人的,今天不知怎麽了,隻顧和對方撕打,對一旁的黎元洪視而不見。


    試了幾次無果,和事佬當不成,黎元洪沒有辦法,隻能放棄。


    往回走去集市要先經過家,黎元洪想先回家喝口水再去集市賣柴。


    回到家後,父親正好在家,把看到的這個怪事說給父親,黎朝陽不知為什麽,非要立刻趕過去親眼一見。


    這麽長時間,兩個小家夥還沒打完嗎?但父親堅持要黎元洪帶他去。見父親這樣地感興趣,黎元洪不想掃父親的興,父子兩個小跑著趕了過去。


    等二個人氣喘籲籲的趕到時,蘆葦叢中真的還在沙沙作響。進去一看,兩個小家夥還在拚命。


    黎朝陽蹲在一旁看一會後,帶著黎元洪走到了一處高地。


    看了一番四周的地勢,指了指兩個小家夥的戰場,對黎元洪說:“這是一塊風水寶地。鵪鶉為鳳,草蛇為龍,這一龍一鳳正在爭那塊寶地。”


    黎元洪的父親小的時候,曾經認識一位風水先生,學了一些風水知識。他指著周邊的地勢,告訴黎元洪,風水講究的是:來積止聚、衝陽和陰、土厚水深、鬱草茂林,這個地方全都符合。


    動物無論大小,一般都有領地理念,為爭奪領地拚死拚活是很常見的事,但黎朝陽對自己的此風水說卻堅信不疑。


    他叮囑兒子,自己死了的那一天,就埋在這裏,能蔭及子孫,還一再要求黎元洪切記。黎元洪是很愛自己的父親的,不願意聽父親死呀活呀這些不吉利的話。黎朝陽見黎元洪沒表示,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陣才作罷。


    後來,黎元洪在父親過世後,按著父親的囑托,把父親埋在了那片蘆葦叢中。說實話,當時家裏窮得真沒有錢買墳地,也隻能埋到野地裏。


    黎元洪當了大總統後,曾有人說,就是因為他父親選得這塊墓地的風水好。


    不過,黎元洪發達了後,是為父親重修了墓地。為了滿足父親的心願,墓地還在原地,進行了重建。


    重修的墓地占地半畝有餘,墳體白色圓頂。墓前立著不高的墓碑,上書黎朝陽的名諱,生卒年月日等。


    因為地處偏僻,沒有什麽建築遮擋。夜晚,在皎潔的月光下,墳通體瑩白,成了當地一景,也成了地標,被當地人稱作“白墳”。


    一八七八年七月二十三日,對黎元洪家是個好日子,黎元洪的小弟弟,黎元澤出生了。窮也好,富也好,添人進口總是可喜可賀的。


    沒過幾天,父親黎朝陽又被提拔成“千總”,封建等級製度的金字塔越往上越小,容納的人也就越少。到這個級別,薪俸會高很多,也會有其它的進項,一家人歡喜萬分,說是雙喜臨門。


    有人說,這家人從此時來運轉了,黎元洪和全家人也都這樣認為。但是,沒想到等待他們的是惡運當頭。


    先是,黎元洪的母親陳氏因產後失調,又受了署熱,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那一年黎元洪十五歲,弟弟剛滿半歲。


    母親陳氏得的到不是必死的病,但當時就是這樣的醫療條件,連得個闌尾炎都是不死也要摸摸閻王爺鼻子的重病。


    黎元洪的父親為他母親看病,也算盡了全力,無奈無力回天。


    母親的去世對黎元洪打擊極大,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從未過過好日子。黎元洪早就暗下決心,自己長大後一定想辦法多賺錢,補償母親,現在,沒有機會了。


    黎元洪的娃娃親吳敬君還小,家裏總得有個女人。黎朝陽很快有續了弦,後母崔氏,人很好,特別善良賢惠。待黎元洪、吳敬君都很好,尤其對不滿一周歲的黎元澤,照顧得更是無微不至;這很大程度上填補了母親去世的空白。


    一家人的生活,總算又進入了正常。


    黎元洪的父親因為自己家境貧寒而無力參加科考,像很多這樣的一生不得誌的父親一樣,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黎元洪從小到大,也趕上過幾次科考,都因為貧困而失之交臂。這一年又有科考,當了千總後,家裏的條件好一些了,一家人省吃儉用,節衣縮食,為黎元洪籌措參加科舉考試的費用。


    因為喜歡西學,對四書五經不感興趣,黎元洪對科考沒有信心。看全家人付出這樣的努力,對他寄托這麽高的期望,黎元洪心裏很不安,也負擔很重,怕自已考不中讓全家人白受苦一場。


    這一段時間,他特別努力。每天睡得很晚,第二天早早起來。


    有一天,父親陪著他在外邊散步,爺倆說起了貼己話,黎元洪和父親說起自己的心事。


    黎朝陽愛撫地拍著黎元洪的肩膀,豪氣幹雲地說:“兒子,你隻管自己盡力去做,考中和考不中都和你沒有關係了,這次不行還有下次,下次不行還有下下次,我兒子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對我兒子有信心。加油兒子!”


    聽了父親的話,黎元洪的心裏熱乎乎的,他在心裏對自己說,一定要加倍努力,就是學古人頭懸梁,錐刺骨,也再所不惜,一定不能讓父親和全家人失望。


    但是,還沒等到科考,北洋水師學堂招生。黎元洪覺得機會難得,想去報考,和父親說了自己的想法。


    黎朝陽說,考北洋水師學堂,和考武狀元差不多。報名的人很多,錄取的人很少,文化考試,題很難,得分很高才能錄取。


    他應該是一方麵覺得沒什麽希望,徒折騰一場;另一方麵自己是生活所迫,才走上從軍之路,有自卑心理在作祟,不想兒子重蹈己之覆轍。力勸黎元洪不必分心,還是全力準備參加科考。


    黎元洪還是堅持一試,說自己如果能考上便是一條出路,如果考不上也可以繼續去參加科考。


    黎朝陽不能不承認黎元洪的話有道理,也就不再幹預,隻是叮囑黎元洪一定要有考不取的思想準備。其實,他在心底已經認定了,黎元洪肯定是考不上的。


    看到兒子一直以來,都在為科考名落孫山而憂心仲仲,不想兒子提前遭受一次打擊。他真不知道,兒子在新學上曾經下過怎樣的功夫,付出過怎樣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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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黎朝陽大出意料的是黎元洪竟一舉考中,雖然考題很難,雖然報考的人特別多,考中的人少之又少。


    一家人都歡欣鼓舞,黎元洪考入北洋水師學堂成了這家人大喜事。黎朝陽在高興之餘,想起兒子已經年滿二十,已到了成家立業的年令,決定給他完婚。


    家裏的經濟情況不佳,黎元洪的親事隻能是一切從簡。但有一件事,黎朝陽認為不能省略,那就是新人必須用轎抬進家門。本來就在家裏住著,雇一個轎子,把新娘吳敬君從家裏抬出去,在北塘走半圈再抬回來。


    為什麽一定要坐轎子,是怕新娘子將來受委屈。其意義在於:“我是你家用轎子抬進來的,不是我自己來的,你們得好好對待我。”


    一件小事,能折射出黎朝陽和這家人的善良。


    家裏還是這幾口人,隻是相互的關係發生了變化。


    都是為別人,為對方著想的人,這樣的人在一起相處是容易的。夫妻恩愛,婆媳相敬,一家人很快很好的適應了變化了的關係。


    這一次這家人是真時來運轉了嗎?水師學堂開學了,一家人高高興興的送走了黎元洪,緊接著的是黎朝陽的官運亨通。很快從“千總”升任“都總”,又從“都總”升為了“遊擊”。


    這是黎元洪父親黎朝陽第二次成為遊擊將軍。頭一次是在戰爭中,各方麵優秀的人很容易得到表現,升遷的機會也要多得多。而在和平年代,像黎朝陽這樣的沒有錢送禮,又沒有得力的關係,能幹到遊擊將軍,實不容易。


    俸銀增加了不少,黎元洪在水師學堂學習也有收入,家裏的日子明顯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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