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攻下青島後,袁世凱政.府要求日軍自山東半島撤退到膠州灣租借地,可是日方根本不加理會。


    袁世凱政.府又分別照會英日兩國政.府,宣告撤銷前所劃定的交戰區域,撤退前此占領山東半島的各地軍隊。日本政.府不但仍然不理,且在山東已占領的各縣設立民政署,架設軍用電線,驅逐青島海關人員,完全把山東當作占領地。


    經中國多次照會日本。要求撤退駐留山東的軍隊。日本才在一九一五年一月十八日,假借交還青島及撤退山東戍兵的名義,附列交換條件和覺書等,向袁世凱政.府要求秘密談判。


    在日軍攻下青島後,日本外相加藤高明即電召日本駐華公使日置益回國,商討對華的新策略。


    民國三年十二月末日置益返回北京任所,借口回任,請求和袁世凱麵談。


    一月十八日,袁世凱如約接見了日置益。


    日本駐華公使日置益先向袁世凱當麵遞交了一個文件,對袁世凱說:“日本政.府向大總統表示誠意,希望中日懸案能夠早日解決。同時如果中國方麵有誠意,也表示是大總統向日本表示善意的一個良好機會,中日懸案解決,則日本政.府願給大總統更多和更大的幫忙。日本政.府鄭重希望大總統一點,就是在這次商談中,請貴國嚴守秘密。”


    日置益交給袁世凱文件的內容分為二項:一是條款,相當於準備以條約的形式訂立的內容;一是覺書(中國方麵稱為勸告書),同樣是要求中國需要履行的事項。


    袁世凱將條文略略翻了一翻,很客氣地說:“請貴公使去找外交部商談”。


    國際間的交涉,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外交談判有很多不成文的規矩。比如,一個國家的公使,要求和駐在國進行外交談判,隻能通過駐在國的外交部。如果直接去找駐在國的皇帝或總統,在當時是極沒有禮貌的行為。


    日本竟讓駐華公使當麵向袁遞交文件,這實是當時國際外交史上空前未有的舉動。或許,這表明,日方認定中國的事隻有袁世凱說了算,和別的任何人說都沒有用。這同樣表明,日方對中方的無視。


    按日方的意願,中日的談判秘密進行,中方可不想這麽做。很快,日本向中國要求秘密談判的消息,在中國各報都刊登了出來,外國報紙的駐京訪員也紛紛撰寫長電回國。


    美、俄、英三國電令各該國駐日公使向日本外務部要求,希望獲知中日秘密談判的內容,尤其是日方的條款。


    日本經不住國際壓力,乃將其中較為普通的十一款以正式文書通知各國。


    這十一項條款,是前麵所說的條款中的部分,這部分內容是能見得人的,在國際法上也是能說得過去。另一部分,特別是覺書,多是不能見人的東西,日方當然不能告之各國。


    其實覺書與條約,在國際法上約束力是相同的。區別在於,條約一般是可以告人的,而覺書則是不可告人的或不想為人知的。


    這次日本向袁世凱政.府提出要求,條約方麵的內容還是容易接受的,而覺書部分涉及到的問題則極為嚴重、苛刻。


    袁世凱接見日置益當日,指著其提交的文件,一再表示這是外交部的事,不便直接幹涉。但日置益堅持請大總統先親閱一下,臨告辭時還特意強調,讓袁世凱感到事態的重大。


    待日使走後,袁世凱翻開文書一看,大為震動;即刻電召熟悉外交事務的陸徵祥,由瑞士放下手頭所有事回國。


    陸徵祥回國後,知道事情緊急,馬不停蹄趕到總統府。袁世凱正和國務卿徐世昌密談,一見陸徵祥到,長舒了一口氣,隨即送走徐世昌,邀陸徵祥密談。


    據有史料記載,袁世凱見陸徵祥把日方的文書仔細讀一遍後,對陸徵祥說: “你今晚便召集孫寶琦、曹汝霖和梁士詒密商對策。”


    陸徵祥於晚飯後,按袁世凱的要求,在他下榻迎賓館邀參政梁士詒、外交總長孫寶琦、次長曹汝霖商談。


    陸徵祥先說明召集會議的原委。


    文件這些人都看過了,孫寶琦首先發言:“日本公使一定還會來外交部遞送文書,他已和曹次長討論了好幾個鍾頭。本人認為日本這次是找到了一個天造地設的好機會了,如今歐戰期間,各國自顧不暇,中國內部也不寧靜,日本這次手段毒辣,竟直接向大總統遞送文書,這種藐視中國的手段都能使出,則必然會對中國施加武力的。”


    接下來,幾個人對於這個棘手而嚴重的問題,反複談商,最後的結果是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接受日方條件;二是利用談判和日方討價還價。


    當然還有第三條路是拒絕,可是拒絕就等於決裂,在袁政。府無力在武力上抵抗日本的條件下,這是大家不敢想的事。。


    孫寶琦認為,今日麵臨的問題是隻有接受日本條件。曹汝霖讚成孫的主張。(說明:對此,曹汝霖在其《我與二十一條》書中是堅決否認的)


    梁士詒則持反對意見,他說:“不談就接受,在外交上沒有這種例子,我們必需和日方談判,能談到什麽地步,也算盡了心,否則如何對國人和曆史交代?”


    陸徵祥讚成梁士詒的意見,於是這次商談有兩個主張,各有兩票支持。


    第二天,孫寶琦謁見袁世凱,報告先一天商議情形,袁聽了說:“很好,讓我考慮一下,再作決定。”


    孫寶琦退出後,袁世凱又召見陸徵祥,對陸徵祥說:“剛才孫總長來過,我經過慎重考慮,也主張和日方談判,並且希望你能出任主.席,主持這個談判。”


    陸徵祥沉吟了一下,答:“這個談判太困難,徵祥體力不足,最好請總統另派幹員。”


    這時陸徵祥的身體狀況確實不佳。


    袁世凱說:“精力不足,無關重要,我可告訴曹次長,要他多負談判責任,並告訴日方,陸先生體力衰弱,需要休息。我全力付托你,你放心去談判好了。”


    陸徵祥見袁意已決,隻好接受。


    袁世凱在陸徵祥辭出後,又召見孫寶琦,告訴他決定要對日本談判。


    孫寶琦很快提出辭呈,請辭外交總長,並向袁世凱推薦陸徵祥為外交總長。


    袁世凱於一月二十七日發表陸徵祥為外交總長,並令他和曹汝霖負責對日談判,調孫寶琦為審計院院長。


    日本公使日置益聽到孫寶琦辭職消息,極為不安,乃赴總統府向袁世凱提口頭抗議。


    日使日置益表示:“敝國剛遞要求書,中國便換外長,分明是毫無誠意,日本政府深為遺憾。”


    袁世凱答:“貴公使的看法適得其反,中國換外長,正是表示誠意。何況新任外交總長,做事素有耐心,必能一心一意和貴國談判,如不相信,請你去問問別國公使吧。”


    日使果然去問北京公使團領袖英國公使朱爾典,英使答複說陸徵祥很好。日置益隻得電告東京,謂中國換外長,實在是好意的表示。


    陸徵祥接任外交總長後的第二天,就接見日置益,雙方談話如下:


    日置益說:“久聞總長大名,知道總長是一位著名的外交家,這次能和總長談判中日問題,深感榮幸。”


    陸徵祥答:“本人當盡力而為。請問貴公使願意何時開始舉行討論,我們現在就訂下日期好不好?”


    日置益說:“我想請總長定日期好了。”


    陸徵祥答:“貴使既奉政.府命令,當然以早開談判為佳,那麽明天就開好了。”


    <a id="wzsy" href="http://www.2kxs.la">2kxs.la</a>


    日置益說:“可不可以容許我提出一點意見?”


    陸徵祥答:“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日置益說:“本人希望談判每天開會,星期日也要開,以趕快解決為原則。”


    陸徵祥想了一下說:“每天開會是可以的,不過星期天要開,外交習慣上沒有這個成例,似可不必。還有一層,雖然每天開會,不過我身為外交總長,不能把其他正式約會通統取消,因此每天上午必需騰出時間,接見賓客,所以會議隻能在每天下午舉行。”


    日置益說:“可以。”


    陸徵祥說:“那麽規定每天午後五點鍾開會好了。”


    日置益說:“五點太晚了,最好下午兩點開始,夜間也必須繼續開下去。”


    陸徵祥說:“兩點鍾開不成問題,不過夜間繼續開會,我身體太壞,拖一個星期,我必須辭職了。”


    日置益問:“我們確定何時開會呢?”


    陸徵祥答:“決定二月二日下午三時舉行會談如何?”


    日置益說:“好吧!就決定這個日期好了。今天和總長的會晤,非常榮幸,希望由這個好的開始,我們可以有好的結果。”


    陸徵祥答:“我一切當盡力為之!”


    陸徵祥從這次談話中看出日方態度強橫,一個公使,對駐在國的外交總長,竟試圖以他為中心來安排一切。


    孫寶琦(1867—1931) ,字幕韓,晚年署名孟晉老人。浙江杭州人。晚清至民國時期重臣、外交家。


    自幼好學。以父蔭任戶部主事,後改任候補直隸道員。一九零零年八國聯軍進京,隨光緒帝至西安。一九零一年任駐德、澳、法等國使館隨員。一九零二年七月,升任駐使法國大臣。


    一九零五年回國,署順天府尹。一九零七年四月,出使德意誌,籌措討還青島事宜。


    一九零八年回國,充幫辦津浦鐵路大臣。一九一一年任山東巡撫。當年爆發辛亥革命,在山東宣布獨立,後又取消獨立。


    一九一三年九月,任袁世凱政.府外交總長。一九一四年二月兼代國務總.理。   一九一四年五月辭去國務總.理,專任外交總長(次長曹汝霖)。


    適時地辭去外交總長,看來孫寶琦還是有先見之明的。


    陸徵祥當然知道自己接下的是什麽差事,隻是沒有辦法,隻是推脫不了。


    因為他即將和日本商談的文件,就是後來給中國造成極大震動的,讓國人至今提起都怒火中燒和無法忍受的“二十一條”。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民國風雲人物演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實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實樸並收藏民國風雲人物演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