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務.院在民國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給國會的答複書如下:


    “……依《約法》第十九條暨《國會組織法》第十四條之規定,質問權為議院職權之一,非議員職權之一,其義甚明,故質問之行使,無論議院法有如何連署之規定,雖不必由院議公決,要不能不經由議院提出,是以議員迭次依議院法而提出質問書,均於議院有《國會組織法》第十五條所定總議員過半數之出席,得以開議時,由議長以開議日 期報告文件之際提出報告,此執行《國會組織法》暨《議院法》之通例,實為兩院所現行,斷未有不經此項手續,而可以濫行質問者也。


    “茲來谘既稱兩院不足法定人數,不能開會,前議院所有之質問權,當然因不能開會之結果,而不能提出。……


    “查兩院議長, 業於十一月十三日,以兩院議員不足法定人數,不能開會,不得已於十一月十四日起, 停發議事日程等語,通告有案。此次質問書之提出,在議院議長通告停發議事日程之後, 既已停發議事日程,何能提出質問書?且查當日提出質問書之情形,係發生於兩院現有 議員之談話會,以法律規定所無之談話會,而提出屬於法律上議院職權之質問書,實為 《約法》、《國會組織法》、《議院法》規定所未特許。


    “政.府為尊重國會起見,對於不足法定人數之議員,非法所提出之質問書,應不負法律上答複之義務。惟查各該質問書, 於追繳隸籍國民黨議員證書徽章,及令內務總長分別查取本屆合法候補當選人如額遞補各節,不無所疑,不能不略為說明,以免誤會。


    “查十一月四日大總統命令,曾聲明此舉係為挽救國家之危亡,減輕國民之痛苦起見,並將詳細情形布告國民;蓋以議員多數而 為構成內亂之舉,係屬變出非常,不特議院法未規定處理明文,即各國亦無此先例,大總統於危急存亡之秋,為拯溺救焚之計,是非心跡,昭然天壤,事關國家治.亂,何能執常例以相繩!所以令下之日,據東南各省都督、民政長來電,均謂市民歡呼,額手相慶。


    “議員張其密等所稱舉國惶駭,人心騷動,係屬危言聳聽,殊乖實情。且現已由內務總長 核定調查候補當選人劃一辦法,令行各省依法辦理;議員鄭毓怡等所稱對於民國是否有 國會之必要,尤屬因誤滋疑。總之,前奉大總統命令,業已鄭重聲明,務使我.莊.嚴.神.聖之國會,不再為助長內亂者所挾持,以期鞏固真正之共和,宣達真正之民意等因。


    “各議員果能深體此意,懷疑之點,當然釋然。除函答參議院議長外,相應函請貴議長轉達貴 院現有各議員查照可也。”


    對議員們提出的問題避而不答,著力否認議員們有質問權,對袁世凱竭盡歌功頌德之能事,讓這個“第一流人才內閣”更加名譽掃地。


    袁世凱當然不想恢複國會,又不想獨擔解散國會的惡名,就想到了召開政.治.會.議來解決問題。


    政.治.會.議原是袁世凱容納許多有地位無官職又不是國會議員的政界人士,性質有點非驢非馬,可是在袁世凱決心扼殺了國會後,政.治.會.議就派了用場。


    政.治.會.議的組成,是由總統派十人,國.務.院派四人,各部每部派一人,各省每省派二人合組。


    袁世凱所派的是:李經羲、梁敦彥、樊增祥、蔡鍔、寶熙、楊度、趙惟熙、饒漢祥、楊士琦、馬良。


    最初,袁世凱擬指定楊度為政.治.會.議議長,顧鼇為秘書長,不料正要發表時,袁的一個老朋友李經羲到了北京。


    李經羲是清朝末年領銜各省督撫,聯名奏請提前立憲並召開國會的主角。袁世凱自己出身督撫,對於做過清朝督撫的人看得最重。所以李經羲一到北京,袁就把已經發出派楊度為政.治.會.議議長的命令收回,改派李經羲為議長。


    民國二年十二月十五日,政.治.會.議議員六十九人,在新華門集合,由內閣總.理熊希齡、內務總長朱啟鈐導入中南海懷仁堂,恭謁袁大總統。


    當天下午,政.治.會.議就在北海團城承光殿舉行開幕典禮。議長李經羲在開幕詞中,把政.治.會.議的性質加以描述。


    他說:“現在所注意的是人治,而未到法治時期……本會之產生並無成規可按,所以性質上隻是一種谘詢機關,有同意之權,而實行之權則在政.府。……大總統隻以救國為前提,不存絲毫政見,我們雖不能代表國民,卻也有我們應盡的天職。”


    這時,國會已無開會可能,於是,粵督龍濟光電請袁世凱,要求以政.治.會.議替代國會。接著, 袁世凱授意十九省軍民長官聯名,發表了一個主張解散國會的通電。


    該通電要求解散國會的理由是:國會開會七閱月,毫無成績,所以應該把殘留的議員解散雲雲。


    袁根據上麵兩電,谘詢政.治.會.議取決可否,以便實行。同時提出了所謂救國大計案,該案包含資遣國會議員回籍和增修約法案兩事。


    他的理由是國會既因人數不足,自身不能行使職權,而增修約法案前已提交國會,乃國會一擱再置,所以現在提交政.治.會.議來 討論。


    十二月二十九日,政.治.會.議舉行第一次會議,討論“救國大計案”,議員們大家麵麵相對不敢靦然以立法機關自居,因此討論不出結果來。


    最後決定成立十五人審查會,推蔡鍔為審查長,孫毓筠等為審查員,交由審查會去討論。


    民國三年一月二日,十五人審查會開會,大家仍然認為這是兩個難題,不容易做出文章來。但又不能交白卷,因此建議政.府,對增修約法問題,另設“製法機關”進行討論。至於解散國會問題,決議建議政。府,國會議員應即停職,給資與否由政.府自決,回籍與否由議員自決。


    元月十日,政.治.會.議就根據審查會的意見,呈請袁總統采擇施行。


    同日,袁根據政.治.會.議的第二個法案,下令解散國會。這樣,袁世凱搞垮國會的願望,終於達成了。


    民國的第一屆國會,從成立到被袁世凱解散,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但是卻在曆史上留下了濃濃一筆。特別是在為維護共和所進行的努力和抗爭,可以說是寫下了可歌又可泣的篇章。


    雖然,這第一屆國會,從代表的產生,到兩會的議事和運行,曾經飽受爭議和指責。


    有文章這樣記述第一屆國會選舉情況;


    “一九一二年十二月,全國各省區開始了第一屆正式國會選舉。按照此前公布的《國會組織法》和《議員選舉法》,正式國會由參議院、眾議院兩院組成,其中參議員由各省議會議員選出,共二百七十四人,眾議員由各地人民直接選舉產生,共五百九十六人。


    “不過,並非人人都有資格投票,“資格選民”首先必須是擁有中華民國國籍的男性,然後要至少滿足每年直接納稅2元以上、有500元以上不動產、擁有小學或相當於小學的學曆三個條件之一。這樣篩選後,全國“資格選民”隻占4億總人口的十分之一,最終的實際投票率也隻有十分之一,即400萬人。但如此大規模的選舉,對於當時的中國無疑仍是個新鮮事物。用曆史學家唐德剛的話說,“中國這時雖有人口四萬萬,但八成是不識字的文盲,另外二成雖或多或少認得字,但他們也不知啥叫民主,啥叫選舉。”這就難怪當年選舉中的怪現象比比皆是。


    “早年加入同盟會的清華大學教授張奚若,自十八歲就離開家鄉外出讀書,選舉時人在上海,卻當選了家鄉陝西省朝邑縣的初選議員。回去打聽了才知道,原來朝邑竟像辦差一樣“辦”起了選舉,當地設了一個選舉事務所,請來各鄉紳士幫忙,這些紳士的實際任務有二:第一,決定各鄉應當當選的人名單;第二,為“應當”當選的人按法定票數抄寫選票。張奚若就這樣毫不知情地被“選”為初選議員。


    “而在江蘇南通,《民立報》記者遇到了一位拖著辮子的鄉人前來投票,簡單問答,不禁啼笑皆非。原來,前幾日有人送投票證到他家裏,他還以為名為投票,實則要錢,頓時惶恐,生怕不去會惹來禍端,這才趕緊帶著投票證和現錢趕到投票現場。


    “江蘇算是當時中國相對開放的省份,“資格選民”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在全國範圍的四千萬“資格選民”中,這樣的糊塗選民恐怕不在少數。


    “不過,鄉人糊塗,熱心選舉的各黨派人士可一點都不含糊。當時國內政黨林立,其中最大的兩個黨派是同盟會聯合多黨成立的國民黨,以及由來源於清末立憲派的共和黨、統一黨、民主黨合並成的相對親袁的進步黨。……


    “無論國民黨、進步黨,最基本的選舉手段當然是競選演說。江蘇共和黨眾議員王紹鏊回憶,競選演說多在茶館或其他公開場合進行,“競選者帶著一些人,一麵敲鑼,一麵高聲叫喊,××黨×××來發表競選演說了,歡迎大家來聽呀!聽眾聚集後,就開始演說……聽講的人大多是士紳和其他中上層人士。”對於識字不多者,公開的競選方法則是開設私塾教選民寫候選人姓名,預印候選人名片以便選民帶入選舉場內摹寫等。


    “演說也罷,開私塾、印名片也好,多少還有點公平競爭的氛圍,但一些暗中進行的活動卻著實亂象叢生。


    “有偷選票者,江蘇淮安清河縣眾議員初選,一候選人為確保當選,竟然偷去馬頭鎮選票四百張,填寫自己的名字;


    “有買選票者,用酒飯、麵點、火車票、金錢甚至鴉片,不一而足;


    “有選票賣價太低而懊惱者,蘇州複選選票價格相當波動,特別是到最後幾日期限,隻差數票的競選人不惜重金收買,使得票價猛升,共和黨出價達到三百元甚至更高,以至於許多已經廉價賣出選票的人懊悔不已;


    “還有因選舉發財者,民初商業蕭條,但在國會選舉的帶動下,選舉投票所在地的旅館爆滿,飯店整日高朋滿座,妓院房間都被早早預訂,各自發了一筆“選舉財”。


    “更有甚者,投票現場直接上演“高手對打”的鬧劇,江蘇無錫的省議員選舉分了十個投票站,由於政黨相爭,暴徒起哄,竟有七處投票站被毀,管理人員被毆,投票箱被砸……


    “國會議員選舉的過程一團混亂,用盡了合法的、非法的手段,有人明白,有人糊塗,有人揣著明白裝糊塗……到了一九一三年三月,總算有了各政黨都承認的選舉結果。”


    聯係到民國初建時的國民素質和人們的民主意識水平,以上的描寫應該是可信的。


    但是,不管選舉過程有多少問題,但第一屆國會卻把很多的優秀分子集合到了自己的旗幟下,這不能不是個奇跡。


    而第一屆國會在履職方麵,也存在諸多的問題。比如,第一屆國會做出的第一個決議,竟是給議員定下了天價的工資。有人因此而諷刺他們不是代表國民,而是個人利益的代表者。


    公權力來自民眾,自當用於民眾。如果一個持有公權力的人,首先盤算的是用公權力把自己的事情辦好,無疑是對公權力的濫用,也是公權力的腐敗。國會議員近八百人,號稱八百羅漢。這八百羅漢的高薪,對財政拮據的袁世凱政.府,無疑是極重的負擔。袁世凱所以很痛快的照單全收,顯然沒作長久打算。


    而無論這第一屆國會有多少問題和不足,但這並沒有影響他努力和勇於履行職務。


    當然,國會和議員們能夠敢於對行政權力進行限製和監督,說明當時的社會環境,還是有一定的民主氛圍的,至少不用冒被殺頭的危險。這一點,同樣是應該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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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垮國會,袁世凱盡管如願以償,但這也正是他的可悲之處。因為,搞垮國會,正如他搞垮國民黨一樣,不過是加速了他走向身敗名裂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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