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最終成功說服了六臂蛇魔,用對方可以接受的理由。一名沉默寡言的箭魔旗手被索娜姆拎了出來,蛇魔將軍命令它作為偵查行動的指揮官,以其麾下的十三支小隊來確保大軍前方道路的安全。當然了,蘭斯洛也不指望它能把活幹的多麽細致——那些小隊隻收到了一些模糊的指令,例如‘留意反常的情況’,前出‘一兩小時的路程就行’。


    對此蘭斯洛雖然很不滿意,但也隻能無奈的接受,這已經是惡魔軍官們能夠忍受的極限了,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強。


    又走了一會兒,事實開始證明他的堅持是有價值的。道路兩旁開始出現被拆除的陷阱,(也有已經觸發的,帶著一兩具倒黴蛋的屍體),如果沒將這些陷阱提前排除,不僅傷亡的人數可能大大增加,多半還會拖慢行軍的速度,而那才是索娜姆、以及跟在後麵的炎魔將軍們最不能接受的。


    行軍持續了一整天都沒有停下,惡魔不用靠進食來維持生命(當然它們可以出於娛樂的目的吞下任何東西),所以當然也不會去考慮一小群傭兵們的需求。好在大家都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早就練就了行走中進食的基本功。


    當天色開始轉暗,從後方終於傳來了紮營的命令。這當然也不是惡魔們在為凡人傭兵們考慮,雖然塔納厘和所有下層位麵的邪魔一樣,有著極為優秀的黑暗視覺,但巴特茲們甚至能看透魔法製造的黑暗。因此,就連惡魔也不得不在夜晚讓軍隊停下,警惕的盯著周圍的黑暗,提防魔鬼的偷襲。


    蘭斯洛一直都在關注著偵察隊傳回來的消息,讓他頗感意外的是,除了那些陷阱,偵察隊竟然完全沒有見到魔鬼的身影。蘭斯洛原本預期會發生一些小規模的遭遇戰,甚至是某支偵察隊就此一去不回,可現在這種情況反而讓他更加不安——毫無疑問,魔鬼們的斥候完全有機會吃掉某支落單的小隊,而沒有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難道魔鬼的指揮官正在籌劃某種大陰謀,為了防止走漏消息,因此嚴令部下不得擅自與敵人交戰?


    帶著這樣的疑慮,蘭斯洛去找了索列姆,但六臂蛇魔卻有另一番理論。


    “按照出發前的情報,擋在我們路上的隻有那支攻擊雙橋鎮的軍團。它們幾天前在雙橋鎮外丟下了一千多具屍體,現在聯軍的人數是它們的二十倍,有什麽陰謀詭計都是徒勞。”六臂蛇魔的將自己盤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蘭斯洛,“別以為我是在誇你,人類,要不是你,雙橋鎮完全有能力將那一整支魔鬼軍團全都埋葬,就連那個深獄煉魔也跑不了。”


    “對此我並不懷疑,但那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呢?”蘭斯洛搖了搖頭,“此外,您認為火山堡還能堅持多久?一周,還是一個月?”


    “誰知道呢,但以我對維蘇威那個家夥的了解,隻要火山堡還有一堵城牆沒有被摧毀,它就絕不會放棄抵抗。”索娜姆聳了聳肩,“如果真的發生了那種情況也沒什麽,魔鬼的軍隊又不會跑,沒了工事的掩護,它們要麽選擇跟我們打野戰,要麽就隻能夾起尾巴逃跑,我甚至更希望是前一種情況。”


    “請原料我的直白,將軍,但我認為您可能過於樂觀了。”蘭斯洛雙手抱胸,仰頭看著如同一尊邪神神像的六臂蛇魔,“如果那支殘廢的魔鬼軍團隻是想拖延我們抵達火山堡的時間呢?”


    “它們為什麽要那麽做?”


    “我不知道,也許火山堡已經陷落,魔鬼們正在加緊修複被砸爛的城牆;也許巴托地獄的援軍也已經出發,正在趕來的路上……”蘭斯洛毫不畏懼的直視著蛇魔的眼睛,“看看我們今天路過的那些陷阱吧,它們的意圖已經非常明顯了。別忘了這裏可是九獄之外,死亡對魔鬼毫無威懾力,如果需要自我犧牲以達成更高的戰略目標,你知道它們不會有半分的猶豫。”


    “…我得承認,你確實很擅長說服人,怪不得緹嘉娜會被你吸引…”蛇魔臉上突然變了一種表情,“假設魔鬼確實如你說的那樣,想要盡可能拖慢我們抵達火山堡的時間,那多虧你的建議,它們今天的布置已經失敗了。”


    “但我們不能放鬆警惕,而且既然布置陷阱沒用,那它們肯定會想些別的辦法。”


    “比如說?”


    “我不知道。我雖然和不少魔鬼交過手,但卻不清楚它們的軍隊是怎麽作戰的,有什麽常用的伎倆。”蘭斯洛攤開了雙手,“在這方麵,您肯定更有經驗,如果…您樂意講講的話。”


    “失敗者的經驗罷了,當你在戰爭中活的足夠久,總會走入某個圈套,沒什麽好說的。”不知道是不是蘭斯洛的錯覺,六臂蛇魔的臉上似乎短暫閃過了不好意思的神色,“但我明白你想說什麽。明天我會派出更多的小隊,將偵察的範圍擴大一倍。這樣滿意了麽,親王殿下?”


    “我相信那是非常明智的選擇。”蘭斯洛朝索納姆點了點頭,“謝謝您,將軍,請允許我先行告退了。”


    “當然。”六臂蛇魔擺了擺手,待到人類騎士的身影走遠後,她才喃喃的自語道,“為什麽要謝我?難道是因為那些與他毫不相關的凡人可以晚幾天再死?真是奇怪的家夥……不過緹嘉娜說的好像有點道理,被感謝的滋味確實不錯。”


    這天夜裏,蘭斯洛沒有如往常那樣打坐練氣,隻是如同精靈一樣盤坐在原地冥想,並且一直留意著周圍的狀況。然而他擔心的夜間偷襲沒有發生,黑夜平安無事的過去,當天空剛剛開始變亮,第一批偵查小隊便出發了,探查前方道路的情況。


    僅僅五分鍾之後,蘭斯洛就聽到了一聲突然響起的驚呼,馬匹痛苦的嘶鳴,以及某人憤怒的咒罵。顯然,魔鬼昨夜雖然沒發起襲擊,但也絕對沒有閑著,今天的路怕是不那麽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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