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如今‘新鄭’僅剩一郭,往內便為宮城。敵軍故作頑抗,楚、宋、越聯軍複來,亦難逃敗亡。”


    又到了一年的秋季,曆經兩年多的“新鄭之戰”已經來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作為中原第一城的“新鄭”在原軍的攻打之下,花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攻占外圍的城牆,打到了“新鄭”築城之初的首道城牆,拿下之後就是展開對宮城的攻打了。


    為了將戰事推進到當前階段,原軍不止屢次與楚軍在曠野展開會戰,與宋軍、越軍也已經交手多次。


    “敵軍已有決死之誌,諸位不可大意。”智瑤說道。


    原軍每攻下一道城牆就會勸降鄭國君臣一次,一次次都是遭到了拒絕。


    自楚軍撤兵回國,宋軍與越軍不戰而退,時間也已經過去了半年。


    一個月前,楚國、宋國和越國再次組成聯軍,他們屯兵在宋國的“雍丘”之後,派出使節謁見智瑤講了無數的道理,請求原軍從“新鄭”撤兵。


    那個舉動看似搞笑,其實就是留有春秋的遺風,說是搞笑隻因為時代已經變了。


    尤其是宋君欒表示願意居中調和,請求智瑤在鄭國付出足夠大的代價之後撤兵,同時表示楚國、越國、宋國和鄭國不再與原國為敵。


    如果智瑤答應了宋君欒的提議,除了依舊是走稱霸的路線之外,以現代人的思維會讓曆時兩年的戰爭變成了過家家。


    其實“過家家”是現代人的理解,以當時人們的看法叫仁義,也被稱為“君子之戰”。


    智瑤隻要答應下來,等於原國瞬間就能達成稱霸的成就,不出意外在未來的數年時間內,鄭國、宋國、越國……乃至於楚國都會對原國表示出服從,隻是維持的時間絕對不會太久,必然迎來新的紛爭。


    問題是很多人想成為天下霸主,獨獨智瑤想要完成改朝換代。


    智瑤為了想要達成目標,不止壓製了韓氏對周王室的支援,甚至在天使出現並求援之後,表示原國暫時對周王室的慘況有心無力。


    所以,不止鄭國地界內一再爆發激戰,周王室境內已經被楚軍肆虐得不成樣子,尤其楚軍已經在攻打“洛邑”了。


    當前階段,仍舊負責攻打“新鄭”的原軍有八萬,另有七萬移動向宋國的邊境與宋、越、楚聯軍對峙。


    在攻打“新鄭”的這些日子,原軍死傷近萬,報廢的攻城器械數以百計,即將完成最後一個步驟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放棄呢?


    此時,智瑤與眾臣位於城牆之上,一邊開會一邊看著拋石車、床弩和弓弩部隊向敵軍發射。


    一些拋石車和很多床弩被假設在城牆之上,一發發石彈以及弩箭被投放到城中。


    如飛蝗一般的箭失在一段又一段的梆子聲中升空,飛了一小會之後落下。


    各種東西在飛,使得場麵看上去極其浩大!


    在地麵,僅是這一個方位,數千原軍列陣以待,攻城塔和雲梯在牛的拉動下上前,攻城車則是人力推動著向城門而去。而列陣以待的原軍士兵,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合力扛著梯子,隻待一聲令下會衝上去攀城。


    因為原軍的各種遠程武器投放覆蓋的關係,位於城牆段上的鄭軍數量並不太多,更多的鄭軍藏在城牆後方,他們會在原軍停止遠程武器投放派兵攻城之時,再上城牆與原軍士兵展開肉搏。


    戰爭打到如今的階段,鄭軍不止數量下降到不足兩萬,身體和精神狀態也是相當糟糕。


    鄭國君臣要感謝時代的特殊性,當前的人更加忠貞,並且習慣服從於上級,要是換作其餘的時代,不是會出現將領反叛,便是士兵自行崩潰了。


    沒有淪陷的“新鄭”區域內,其實還有一支楚軍……,或者也不能稱之為楚軍,他們是宗樓為首的一支武裝力量。


    之所以不那麽確定到底還算不算是楚軍,主要是宗樓已經不想再去楚國,早先想要投奔越國,後來則是猶豫要不要奔赴原國。


    宗樓會出現猶豫的道理很簡單,他們已經沒有了突圍的可能性,要麽在守衛“新鄭”的過程中戰死,不然就是戰敗被俘。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可能性,宗樓等了很久一直沒有等來原國的勸降使者或是書信,隨時都能原地跳反的條件下一直蟄伏著。


    一陣陣的撞擊聲傳入了很多人的耳朵裏。


    那是原軍的攻城車已經推到城門位置,使用撞門錘正在撞擊城門。


    城牆之上有鄭軍士兵冒死扛起石頭往下砸,奈何攻城車的頂上有防護裝置,砸下去的石頭與盾牌發生碰撞,發出一聲沉悶聲響就滾落到旁邊去了。


    攻城車自帶護頂,形狀為一種容易卸物的三角結構,之所以後來會再加護盾牌以及一層蒙皮的原因是,鄭軍學會了播撒火油再射出火箭。


    看某些城牆段,一些鄭軍士兵保護著一團團帶有金屬鉤的繩索,他們是在等著原軍的攻城塔被推上來,到了合適的距離再拋出帶鉤繩索,勾住攻城塔就該嚐試拉著傾倒了。


    有矛就有盾的道理一直是那樣,鄭軍吃了教訓總會想方設法反製,一些新的守城用具也就會被發明出來。


    如果鄭軍吃了一次次的教訓仍舊不思反製手段,他們簡直不配當靈長之首的人了。


    所以,原軍的攻城車一次次撞擊可算將門給撞爛,往裏一看城門洞竟然被堵死了!


    什麽情況?


    一般的守軍不會輕易將城門洞給堵死,不止是堵死等於放棄了反攻,還是將自己完全置於死地。


    現在鄭軍竟然將城門給堵死了?如果所有的城門都被堵死,擺明鄭國君臣就是想要與城池共存亡了啊!


    接到匯報的智瑤一時無語。


    攻城的話,能夠從城門攻進去當然最好,要不然攻占某些城牆段,怎麽下去依舊是一個問題。


    城池的防禦設施從來就是防外不防內,換作原軍沒有占據太大優勢,有足夠的信心扛住鄭軍的反擊,一應攻城器械其實並不適合拉進城中再吊上城牆,理由是實力相當的情況下,城牆很容易被守軍奪回去。


    事實上,很多攻城部隊明明占領了一些城牆段,礙於城牆防外不防內的設計,城牆段的控製權很容易就被守軍給奪了回去。


    “君上,下令拋油罐罷。”司馬穰苴建議道。


    拋石車能投擲石塊,憑什麽不能投擲其它東西呢?


    智瑤一直以來都在保持克製,使用常規手段進行攻城。


    為什麽那麽說?如果原軍使用拋石車投擲火油罐再以任何手段引燃,乃至於收集屍體不斷拋進去,等等的攻城方式,它們就叫非常規手段。


    越來越多的大臣出聲,附議了司馬穰苴的意見。


    “鄭軍負隅頑抗,理當遭受天譴!”智徐吾說了一句神神道道的話。


    天譴?其實還不是人為,要命的是人總愛給自己的行為附上另外的意思。


    智瑤早就拿定主意,完成天下一統之後,不會學習姬周當老天的兒子。


    倒不是封建迷信要不得什麽的。


    可是去除迷信真的能夠更容易走上科學進化道路,關於這個論斷早就被證實了。


    “局部投擲罷。”智瑤說道。


    位處中原腹心的“新鄭”具有很大的戰略價值,能夠保留的話,精力保持其完整,未來能夠給原國更多的戰略空間選項。


    原軍開始投擲油罐了,並且還是先點燃油罐的布條,再投擲出去的方式。


    攻擊方與防守方就看到天空下起了火雨!


    那是油罐點燃,投擲出去後火油被灑出,火油在半空被引燃,飛行過程中不斷向下拋灑的景觀。


    智瑤看到己方的一些士兵被火雨灑中,隊列一時間亂起來,周遭袍澤手忙腳亂幫忙滅火,看得臉頰一陣陣抽搐。


    其餘大臣的臉色一樣不好看。


    火油罐事先點燃再投擲而出,肯定會在飛行的過程中發生滾動,有滾動就會灑出火油,火油再被燃燒的布條引燃;不完全封死一來是辦不到,再來是極容易發生意外導致爆炸,算起來是很基礎的科學,對吧?


    原國有了很多種先進的器械,一些該有的知識卻是沒有掌握,其中包括使用遠程武器的“彈道學”知識。


    或者也不能說現在的人不懂彈道學知識,隻是不被那麽命名而已。人們很早就在投擲帶有殺傷性的工具用以狩獵,後來製作出了弓箭,一代代的人肯定會涉及到相關的知識,沒有能夠歸納成為學說再進行正式命名罷了。


    原軍使用了新的攻城手段?發現這一情況的守軍,他們一邊慌忙滅火,另一邊趕緊上報情況。


    遭到火油罐襲擊的區域不多,一處處很快就陷入火海,致使守軍不但明白之前是原軍手下留情,還知道自己隨時可能遭遇火攻。


    守軍對突圍楚軍遭到火攻近乎全軍覆沒還有著很深的印象,他們絕對不願意得到一個跟楚軍相同的下場。


    另外,楚、宋聯軍一樣是被原軍使用火攻擊敗的消息也傳到“新鄭”城內。


    關於原軍極其擅長使用火攻,不止楚國人,應該說列國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君上,可再投擲數輪。”司馬穰苴又再一次建議。


    他們無法看到仍屬於敵軍控製的區域,聽動靜則能聽出敵軍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之中。


    智瑤一下子就知道了司馬穰苴的想法,笑著說道:“可。”


    攻城以攻心為上。


    守軍早就失去了希望,礙於高層不願意投降仍舊在負隅頑抗而已。


    看來守軍被原軍使用的新手段嚇到了?


    原軍完全可以再加把力氣,近一步打擊守軍士氣的同時,也許會有額外驚喜。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原軍投擲了四輪火油罐不止造成守軍恐慌,還讓城內陷入了混亂。在這種狀況之下,原軍停止投放遠程攻擊武器,近戰部隊展開了攻城行動。


    智瑤的視野範圍之內,一批又一批的原軍借由攻城塔或是雲梯、梯子登高。


    盡管守軍出現恐慌和發生混亂,還是有部隊上城牆展開保衛戰,與攻城的原軍展開了激烈的交戰。


    “子產變法或是害了鄭國,助益仍是良多。”司馬穰苴說道。


    曆史上已經有過數次變法,影響最大的是周公旦變法,創造出了“禮儀規範”一係列措施;隨後便是管仲在齊國的變法,使得齊桓公做到了“九合諸侯,匡扶諸夏”的偉業;子產在鄭國的變法隻改變了一個分封國,產生的影響自然更小,知名度也就不那麽高。


    司馬穰苴的話還算公正,子產變法重創了鄭國的非公族勢力,使得鄭國一直是公族的鄭國,卻也導致鄭國失去了新鮮血液,乃至於非常多的貴族出走。


    因此,麵對當前的絕境,其餘諸侯國可能會有貴族跳反,鄭國得勢的人都是公族,命運與國家捆死之下,公族背叛的代價太大,很難出現反叛的情況。


    不就是因為那樣,明知道繼續抵抗無法避免敗亡,守軍還在繼續堅持嗎?


    智瑤比較眼尖,看到了什麽似得,訝異道:“怎有楚軍攻擊鄭軍?”


    眾人看過去,果然看到有楚軍在攻打鄭軍,一時間感到極度錯愕。


    他們沒有“上帝視覺”,怎麽會知道宗樓的心思?


    而宗樓著實是等不及了,不想給“新鄭”陪葬,抓住監視力度降低的機會,當機立斷對鄭軍展開攻擊。


    監視?沒錯的,鄭國君臣一直都在防著宗樓,甚至不止一次想讓宗樓控製的這一支楚軍覆滅,隻是沒有辦到而已。


    那麽看的話,宗樓對鄭軍展開攻擊,其實也不算是絕對的壞人?


    智瑤得到匯報,說是宗樓願意歸附原國,並且已經肅清了一段城牆以及城內一部分區域。


    “我要是想,早就主動聯係,沒有聯係就是不想以這種方式取得勝利。”智瑤絲毫沒有感到開心。


    等於說,智瑤事先知道宗樓的情況?然而並不是。


    純粹是智瑤可以不斷地誘惑或勸降城內的貴族,想要用硬實力攻下“新鄭”震懾諸侯,沒有使用盤外招而已。


    “君上?”


    突然間出了那種事情,不止近一步打擊了守軍的士氣,想來也讓守軍心中的那根線斷了,確實是拿下“新鄭”的絕佳機會。


    “繼續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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