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瑤當然沒有說要連周王室都滅掉,隻是聰明人肯定能看出一點什麽來。


    畢竟,智氏沒有化家為國之前,連續滅掉了仇由、中山、鮮虞和衛國。


    如果隻是滅了狄人建立的國家,大家隻會拍手叫好,並且還不會多想。因為那是一種政治正確,有能力辦到的諸侯國,誰不想滅幾個異族國家玩玩?


    衛國的滅亡則就能夠顯示出一些端倪了。


    當世的人其實也沒有想得太複雜,哪怕智氏找了個“報仇”的借口,怪就怪衛國跟晉國算得上是齷蹉不斷,兩國相爭不絕其祀,顯然沒有脫離傳統的做法。


    智氏代晉並且馬上滅掉齊國就不一樣了,後來還想滅掉魯國,足夠令人看出智氏……,起碼是智瑤的擴張欲望過於強烈了。


    曾子就問了:“原侯為何用兵於魯?”


    智瑤總不能說魯國君臣的嘴巴太欠,尤其從欒書時代開始就在不斷作死,隻能說道:“隸亂天下乃三桓之故。初亂,魯可滅之,坐視紛擾,驅使其侵擾諸侯,餘後驅其入南,行伐國圖滅之舉。”


    不管怎麽說,奴隸暴亂是在魯國發生,魯國肯定有實力撲滅,選擇的是一種放縱,後來更是驅趕盜蹠帶著隊伍向大河流域。


    大河流域周邊有多少國家?反正晉國算一個,明顯威脅到了智氏的封地。


    原版曆史上的衛國被侵擾得很嚴重,一度到了盜蹠率領隊伍到哪,哪都是躲進城內,眼睜睜看著村落被劫掠和破壞。不止衛國深受其害,好多小國更是悲慘,隨後魯國狠狠地擴張了一波。


    在這裏曆史版本,盜蹠這支隊伍沒有機會進入衛地肆虐,倒黴的變成了魯國南部的那些袖珍小國,分離自邾國的郳國(小邾)直接滅亡了。


    曾子聽了呐呐無語,著實找不到魯國逃避懲戒的理由。


    魯國想用暴亂的奴隸攪亂他國,甚至都搞出有國家滅亡,算什麽君子國啊?


    既然魯國能幹出那種事情,原國發兵攻打魯國有什麽問題嗎?不但沒有,甚至是為深受其害的諸侯出了一口惡氣。


    良久之後,曾子問道:“原侯非為並魯?”


    智瑤懂了。


    曾子是一個牽掛母國的人,不願意為正在攻打魯國的原國效力。


    老實說,智瑤沒有多麽失望,一切隻因為曾子的大一統並非智瑤需要的款式,並且曾子眼中的“民”隻是“士”以上的階層,沒有涵蓋普通黎庶。


    不值得奇怪,當前的貴族或落魄貴族,他們能拿普通黎庶當人對待都顯得稀奇,施舍一些言語上的平等都算好人,著實很難奢望更多了。


    僅是對待黎庶的那種看法,曾子跟智瑤就不是一路人。


    當然了,智瑤願意善待黎庶有自己的打算,說一千道一萬就是想要挖掘出更大的潛力,用以增漲國力,再服務於自己的大業罷了。


    這種“各取所需”其實很不錯,起碼會給普通黎庶更多的上升渠道,不止是一時間改變當代人的命運,認真評價說一句“功在千秋”都不為過。


    孔子為什麽受到推崇,並且有能夠站得住的理由?就是因為他幹了打破知識傳播的限製,並且願意拿出家裏的知識對外傳播。


    而智瑤已經在做破家為國的事業,拿自己名下的土地賞賜有功之人,能不能獲得賞賜不再看血統,純粹以功勞進行評定,打破“血統論”的桎梏就是一項壯舉,遠比一些隻說不做的人要偉大得多了。


    裏麵的關鍵是什麽?智瑤不是隻賞賜少數幾個人榮華富貴,獲得的賞賜或許不多,惠及的群體卻是大量。


    這一點曆朝曆代能夠做到的首腦並不多,更多的是隻照顧到視野之內的人。


    其餘人?不了解,沒看到,各安天命罷。


    這也是為什麽人們總愛往大老身邊湊的原因之一,僅是混一個眼熟,好過完全沒有印象。


    隻是呢?往大老身邊湊,其實也是福禍相依。因為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活到追隨者成為大老的那一天,更多人倒在了半路上。


    盡管一些理念上不同,智瑤還是非常希望曾子能夠為原國效力的。


    這個並不是智瑤知道曾子的兒子曾申有一名學生叫吳起。很顯然,智瑤估計等不到吳起出生了。


    主要是智瑤隱隱約約記得曾子寫了不少著作,其中就有那一本《大學》。


    “足下既不願往,寡人不可對足下辦學視而不見,日後每月當有錢糧送來,作以助學之用。”智瑤說道。


    曾子很想拒絕,隻是人生活在原國,之前已經拒絕效力,再連助學都拒絕,差不多是在智瑤臉上反複甩巴掌了。


    有人在原國辦學,教出來的學生並不定會投效原國,隻能說可能性會比較大。


    畢竟,曾子辦學的地點在原國境內,前來求學的人大多會是原國人。是個人就會有歸屬感,隻是微薄或濃烈罷了,他們學有所成之後,第一的投效對象基本會是選擇母國的。


    “此事,與君上霸業有礙?”智徐吾眼中凶光直冒。


    隨行者之中,大多覺得曾參不識好歹,君主親自前來招攬,並且表現出了足夠的禮賢下士,怎麽會那麽不識好歹。


    要知道一點,智瑤是當今第一強國的國君。


    又要回顧一下曆史,孔子一生為了做官奮鬥又奔波,沒有諸侯國願意接納,楚國那次召喚孔子為官更像是逗著玩。


    儒門之中,大多隻能在魯國為官,出了魯國真沒有多少諸侯願意接納,有多少人能親自享受君主的招攬,曾參竟然拒絕了。


    “多少會對聲望有些打擊,操作得當或許能夠起到助益作用吧?”智瑤心想。


    要產生助益的話,智瑤還需要做點其它事情,比如真的資助曾子的辦學,再鬧出比較大的動靜,用以向天下人表達:原君瑤愛才,哪怕招攬遭到拒絕也不會惱羞成怒,願意尊重文化人,並且會給予實質的幫助。


    回到“濮陽”之後,招攬曾子不成的事情被澹化,鼓勵鄉間有才能的人辦學被提上日程。


    在智瑤的一係列行政命令中,鄉裏或某城邑想辦學的人可以申請幫助,一旦資質得到認可的話,原國會每年提供多少財帛、糧食以及紙、筆、墨水之類,甚至願意給予教材。


    需要資質認定?可以視作教學許可證,智瑤的算盤可是打得很響的!


    什麽教材?智瑤拿“黃父”當教書育人的地方,二三十年怎麽可能沒有鼓搗出一些教材出來。


    這一次,智瑤還會抽出時間用來書寫著作,少不得塞進足夠的私貨。


    那些私貨基本會是智瑤個人的看法和主張,裏麵絕對會有悲天伶人的文章,再塞進一統論。


    智瑤的著作並不少,傳播度極可能是當代有所著作的人當中最廣的那個。


    僅是一個“黃父”就在十六年內先後接納了近十萬人進學,不敢說人人修讀過智瑤的著作,占到的比例絕對不會小。


    說“黃父”是當代最大的學城,絕對名副其實,隻是“黃父”用作專項培訓的功能更明顯一些,跟曆史上齊國開辦的“稷下學宮”不是同一種功能。


    “君上,魯地之儒多也。儒之口難防也!何不於‘曲阜’設一講壇,辯論魯國眾臣所作所為?”智木說道。(抄自書友神仙木本章說)


    不能直接罵國君,罵大臣沒有問題的吧?


    儒呀?非常能說會道的一批人,他們這一次一再“嗶嗶”並不純粹為了魯國打抱不平,更多的是在罵智氏擴張欲望太強了。


    中小型的諸侯國肯定不願意強國有過高的擴張欲望,他們會在那種欲望下亡國,或是變成一城之國。


    眾儒罵原國還有一個因素,也就是原國並沒有奉行周禮,在晉國破壞周禮的基礎上更為變本加厲。


    三公九卿製度當然沒有錯,改了一些官名以及職能算怎麽回事?智氏挑戰禮教,等於在挖儒的祖墳,他們不跳腳就怪了。


    智瑤沉吟了一小會,笑著說道:“或許可行?”


    儒不是喜歡說嗎?那就聚堆好好說。以儒那麽多的派別,信不信到後來自己打成狗腦子。


    實話,哪怕在春秋時代或戰國初期,儒就存在了很多派別,隻是名聲不響罷了;一直到西漢的武帝執行年間的黃老學派遭到打壓,儒門內部的混戰才叫那個精彩,孔子的後代都下場從牆壁裏挖出一本作假的《尚書》來玩花活了。


    智木的建議得到認可,臉上露出了光榮的表情。


    然而,智瑤在“曲阜”搞辯論講壇不會隻限製在魯國該不該滅亡上麵,覺得能夠起到的作用遠比想象中更多。


    魯國該不該毆打?直接攻擊魯國放縱奴隸暴亂,有的是諸侯會在站在原國這一邊,同時諸侯不願意看到魯國滅亡就是了。


    智瑤看向了桉幾上一疊書,看書封麵上兩個大大的“法經”二字,臉上出現了猶豫。


    這是智瑤的著作之一,參考了遠古巨神管夷吾的一些觀點,同時沒有少了士會、趙鞅、中行吳的一些思想,其中還有一個無法避開的人物叫子產。


    那些都是法家的先驅,先後發表過各自的觀點。


    智瑤不是在猶豫要不要將成品用作教學的教材,猶豫的是書的命名。


    現在可不是能夠胡亂取名字的時代,尤其是“經”這個字真不能亂用。


    可以想象,一旦智瑤發布《法經》,不止搶了李悝的活,引起的質疑絕對不會少!


    當然,智瑤稍作猶豫,立刻變得堅定。


    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智瑤希望是由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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