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腦子有坑,或是極其的自暴自棄,誰會去幹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田恒覺得自己找到了智氏種種不正常行為的真相。


    等待子貢離開之後,田恒刻意請田乞到沒有旁人的地方重新提了一次。


    “僅有如此方可解釋智氏種種舉措。”田恒真的很希望老父親能相信自己的判斷。


    比較要命的是,年紀越大的人,他們不但思維固化,並且會比年輕人更加倔強。


    田乞說道:“如若魏氏亦有此念,智氏或可成真。僅智氏有此念,內外皆敵也!”


    等於說,野心真那麽大的智氏怎麽可能會透露給外人知曉,不可能跟魏氏有所合謀。


    那麽,智氏真的想做複國或立國的事業,到時候麵對的就是內外皆敵的下場。


    現在的智氏是晉國當之無愧的第一家族,對外部更是能夠作威作福,對吧?


    以晉國的特殊國情,是個卿位家族掌握的封地就比好些諸侯國大,治下的一應權利都在家族不歸國有,除了沒有一國之君的名份之外,跟一國之君又沒有太大的區別。


    在那種前提之下,智氏享受了所有的一切,能夠安穩地將權勢傳承下去,為什麽要為了一個國君的名份打破既定格局呢?


    田恒被田乞說得有些愣住,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錯了,想道:“也對啊!智瑤除了不是一國之君外,要什麽有什麽,權柄跟一國之君也不差,乃至於比大多數國君的權威更重,著實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國君的名份,打破現有的格局,增加無數未知的風險。”


    怎麽說呢?現在是“家”“國”天下,等於說家族的利益高於國家的利益,尤其是晉國可沒有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死”的那一套。


    晉國的卿位家族,他們有自己的封地、人口、資源和一應立法、執法的權利,看似是一個家族,國君被架空為前提之下,其實跟一個國家根本沒差。


    既有的格局是那樣,不出現意外會一直持續下去,作為一個利益既得者,為什麽要去改變,再給自己的家族帶來難以預料的危險呢?


    田乞說道:“吳國崛起之勢或因幾次失利有所受挫?然,絕無就此不前可能;楚國或是衰弱,若有明君必將乘勢再起;外有兩大強敵,晉國在尚可抗衡。”


    所以是,智氏真的有那種野心,晉國免不了要再次大亂,幾個卿位家族互相打生打死之後,怎麽去對抗吳國或楚國?


    田恒怔怔地說道:“或如我家,數代經營,一舉成勢?”


    田乞聽得稍微一愣,心想:“這樣的可能性……,不能說沒有啊?”


    那種“不甘人下”的潮流在目前幾乎沒有,絕大多數人早就習慣了“王侯將相有種”的社會規則。


    田氏這種處心積慮想要篡國在原版曆史上算是蠍子拉屎獨一份,並且也不是完全沒有因由。


    首先是晏嬰提醒了田乞,再來就是陳國滅亡了。


    為什麽是晏嬰提醒田氏呢?或許田乞一開始隻是想要通過收買齊國貴族,搞那種拉幫結派來增加田氏在齊國的話語權,結果晏嬰說田氏百年之後會取代薑姓呂氏成為齊國的主人,可不就會打開田乞的一種新思路,使得田氏有“眼放寬,心放大”的頓悟嘛?


    而陳國滅亡確確實實又給了田氏複國的由頭,他們哪天取代薑姓呂氏的話,補足三恪的格局,繼續為帝舜祭祀,理由簡直是太充分了!


    所以了,為什麽曆史上三家分晉之後還要保留一個晉國,田氏幹了田氏代齊卻不用留下一片地盤給薑姓呂氏,因由之一就是上麵提到的那個;再來就是晉國遭到瓜分,導致當時真沒有誰能夠幹主持公道的事業了。


    兩父子很清楚自己講那些根本沒有什麽用,無論智氏要做什麽,田氏反正沒有那個實力去左右,乃至於話太多會導致獲得更慘的下場。


    臨近冬季時,一個從“洛邑”傳出的消息代表著另一個時代將要來臨。


    不是別的,在位四十三年的姬匄駕崩了。


    後世的曆史學家將姬匄的薨逝認為是春秋和戰國的分界線,原因是就此之後,諸侯的征戰越來越頻繁,並且規模也是一次比一次更大。


    老的周天子薨逝,哪怕周王室再是招牌,諸侯總歸是要派人參加葬禮,順便再參加新王的登極儀式。


    另外,再怎麽裝模作樣,講道理是應該罷止征戰,吃喝玩樂什麽的躲著暗地裏幹。


    然而,鄭國和宋國、魏氏的戰事並沒有因為多了周敬王停止下來,好些發生衝突的諸侯也是繼續開打。


    原版曆史上,同樣沒有因為姬匄的薨逝而讓戰爭消弭,或許這就是史學家區分春秋和戰國分界線的原因?


    多了一個周敬王對不對?指的是上了諡號。


    作為魯國使節的閔子本該終止田氏的複國,趕緊收拾細軟回國,後來得知哪怕自己歸國田氏依舊會舉行複國儀式,處在猶豫不決階段的閔子被魯國那邊的來人告知田氏的複國需要如期舉行,隻能留下來進行主持。


    這裏有很大的問題,等於魯國沒有得到周王室正式通知參加周敬王喪禮之前,選擇對周王室那邊發生的事情裝聾作啞。


    最應該表現出周王室尊重的魯國這樣?其他諸侯會怎麽樣就更加可想而知了呀!


    其實,田氏倒是想尊重一下周王室,非常要命的是被吳國和智氏雙重逼迫,他們要是不如期舉行複國,不止陸上有智氏的大軍要殺過來,更為嚴重的是吳國威脅要進攻田氏在海上的島嶼據點。


    吳國有能力從海上出兵嗎?他們已經用兩次從海路攻擊齊國證明,願意承受海航無法確定的損失攻打齊國,怎麽下不了狠心去攻打田氏海上的據點呢?


    明知道海航的危險,夫差在一次之後繼續幹第二次,名副其實就是諸夏第一個敢於挑戰大海的君主啊!


    所以,吳國不止是諸夏內河第一場規模浩大水戰的參與國,他們還是諸夏第一個使用海路攻打他國的國家。要是吳國沒有突然滅亡的話,好像會有很多可能性的啊?


    在一個天上飄雪的日子,田氏的複國儀式舉行了。


    以恢複對帝舜祭祀理由的話,其實應該有更多的諸侯派人前來參加才對,可是田氏對列國發出邀請,僅有吳國的一些小弟過來,更多的國家隻當沒有這麽一回事。


    另外,子貢雖然代表智氏出使田氏,人卻是不會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儀式上。


    這個是智氏雖然希望田氏複國,卻不會增強自己的存在感。


    倒是伯噽當天盛裝出場,尤其還高調代表夫差進行祝賀,著實是大大出足了風頭。


    站在不起眼角落的子貢看著閔子麵無表情地念完了賀詞,又執行自己的其餘職責,很能理解到底為什麽會那樣。


    雖然閔子沒有其餘幾個追求道德的同門那種精神潔癖,受命幹出這種事情還是心情會異常複雜。


    一方麵,閔子覺得恢複對帝舜的祭祀是好事。


    另一方麵,閔子則是覺得周天子薨逝期間這麽幹簡直是太不附合禮法了。


    儀式比較簡陋,主持儀式的閔子全程木著一張臉,應該很高興的田氏一眾族人大多是一臉便秘表情,觀禮的諸侯使節幾乎無法掩飾看笑話以及排斥,使得這一場儀式的氣氛詭異到了極致。


    當然了,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直至後麵宴請完畢,好些國家的使節當晚就走,搞得本來心裏很堵的田乞一再昂天長歎。


    不對,陳國複立,田乞應該改稱陳君乞了。


    好像又有什麽不對?以春秋的讀音來論,田通陳,隻是田氏這一支在齊國這邊用“田”這個字行於文字,後麵才以田氏留存後世。


    陳君乞簡直煩透了越來越囂張的伯噽,又對代表智氏的子貢沒提什麽要求感到迷惑。


    直至子貢提出告辭,著實讓田氏……,不對,要改稱陳氏,反正就是增加了他們的急迫感。


    子貢還是選擇跟閔子同路,兩個人在路上借機聊了不少。


    期間,子貢得知留在魯國的師兄弟過得都不好,並且三桓的當代家主越來越昏聵,著實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在路過魯國時,子貢聽到了一個消息,魯國內部竟然發生了奴隸暴動事件,真心是有點被驚呆了。


    領導奴隸暴動……或者說叫起義的人被稱為柳下蹠,他就是《莊子.盜蹠》裏麵的那位“盜蹠”了。


    當然,不管盜蹠還是柳下蹠都不是這位的名字。


    叫柳下蹠,是他出生在一個叫柳下的地方,而蹠其實是“赤足奴隸”的簡稱。


    至於叫盜蹠,其實從莊子的描述就能看得出是一種不認可。


    根據《莊子.盜蹠》的記載,莊子記錄盜蹠曾率眾“休卒於泰山之陽”,另外有一段長文描述,也就是“從卒九千人,橫行天下,侵暴諸侯,穴室摳戶,驅人牛馬,取人婦女,貪得忘親,不顧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過之邑,大國守城,小國入保,萬民苦之”來形容無法無天和充滿殘忍、暴行不斷。


    子貢就知道一件事情,發生在魯國的奴隸起義成了烽火燎原的趨勢,並且打得魯國貴族各種嗷嗷叫。


    禮儀之邦的魯國竟然發生了姬周有史以來的第一場大規模奴隸暴動?不知道是怎麽施行禮儀的。


    不過,有周一朝的禮儀本來就吃人,奴隸階層能忍那麽久,其實就挺離譜。


    等待子貢回國告知智瑤有奴隸暴動的事情。


    智瑤聽後露出了謎一般的表情,心想:“說好大澤鄉起義是第一次有組織有力度對封建王朝的反抗,難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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