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其實攏共滅亡過兩次,前次被楚國滅亡之後,礙於晉國南下的勢頭太足的關係,楚國不得不複立陳國用於穩定陳地;最後這一次楚國滅掉陳國發生在周敬王三十八年(前482年),滅就真的徹底滅了,國君也死於兵禍。


    必須說明的是,楚國滅亡陳國攏共用了將近一百六十年的時間進行布局,也就是從上往下進行滲透,最後再像是摘取成熟的果子那般,伸伸手就將陳國給滅亡了。


    當前麵臨滅國危機的還有蔡國,他們一樣是被楚國從上往下滲透得徹徹底底,隻要楚國想滅掉蔡國,幾乎就是城頭改換旗幟的事情,壓根就沒有什麽難度。


    陳國分離出去的公族不止田氏一家,他們的公族成員向各個列國遷徙,混得比較最好的當然是齊國田氏,其餘幾支也在列國有大夫爵。


    “智氏為何可滅我,遲遲不發兵來滅?”田恒看上去很激動。


    田氏剛剛送走吳國的使節團,少不得又是大大賄賂了伯噽一批禮物。


    田恒激動的理由挺多,包括吳國表態支持田乞複立陳國,使得陳國成為兩次滅亡又成功複立的國家。


    作為吳國正使的伯噽將話講得很好聽,什麽存亡續絕是身為霸主應該做的事情,看不慣楚國在南方橫行霸道之類。


    曆史上幹過存亡續絕的齊國,也就是在齊桓公那一代。可是需要了解齊國是怎麽來做存亡續絕這件事情的。


    首先,齊國的盟友遭到攻擊,請求齊國發兵前去救援,當時齊桓公問管夷吾要不要發兵去救,管夷吾的回答是可以先等一等。


    為什麽等?當然是齊國現坐視盟友滅亡,後麵發兵去光複盟友的國家,好將盟友變成徹底的傀儡呀。


    伯噽一定是在欺負田氏不懂曆史,當著田氏父子的麵講什麽存亡續絕,不等於明白說吳國要拿田氏建立的國家當傀儡國嗎?


    至於為什麽田恒會用那種激動的神態提到智氏,其實就是智氏的使者子貢正在“介根”這邊。


    子貢不提田氏再次弑君的事情,過來像是純粹跟田氏談生意,像是不經意間又威脅田氏不要跟吳國走得太近。


    現在田氏很缺布匹,智氏願意拿布匹跟田氏換取食鹽。


    話說,晉國並不缺食鹽,甚至晉國出產的食鹽還有剩餘,能夠向周邊的鄰居販售。


    這樣一來,田氏哪能不明白智氏其實是在接濟,尤其智氏還願意向田氏有限的販售一批兵器,想要糧食也可以少量供應一批。


    智氏是個什麽樣的家族,不可能展開慈善活動,對不對?


    所以了,田恒算是看透了智氏想要什麽,就是真的搞不明白智氏為什麽希望田氏複國。


    田乞已經閉目沉默了很久,能看出有著比較大的眼袋,明顯就是休息得很不好,精神壓力也是極大。


    說起來,田氏真不是故意要殺掉齊君頑,他們就是錯誤的以為齊君頑要親征東來,搶先去“夾穀”那邊設伏,哪裏知道齊君頑真正的目標是杞國,並且齊君頑會中箭不治身亡呢。


    如果不是智氏在旁邊虎視眈眈,其實田氏這一波都能將齊君頑治下的大半疆域收入囊中,可惜的是田氏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刺激智氏的行為,深怕一旦刺激到智氏就要舉族出海避難了。


    那種時時刻刻麵臨生死存亡的感受,心理承受力差一些就要立刻精神崩潰,田氏還能頂住,並且立足於東來,著實是非常不錯了。


    “東海之外有陸,陸廣不知幾裏,其上有猿?”田乞沒有睜開眼睛。


    他說的東海其實是渤海,所謂的陸地就是朝鮮半島,至於猿則是當地跟原始人差不多的土著。


    那麽看的話,田氏去朝鮮半島登陸的地點絕不是箕子朝鮮的勢力範圍。


    他們應該是登陸了西漢時期設立的樂浪郡,或者幹脆是史學家所稱的無文土器半島土著族裔?(前者北棒,後者南棒)


    無文土器文化這一批就是三韓的前身,他們目前習慣居住在山頂的洞穴之中,平時以采集和打獵為生,再來是還過著“果身”的生活,礙於生活條件太差身材太矮又披頭散發,真心不怪田氏過去的人拿他們當猿看待。


    田恒的激動褪去,換上了難過的表情,說道:“大人欲效彷箕子?”


    田乞可算是睜開了眼睛,隻是一種半眯,緩緩說道:“箕子出奔而活,國祚亦可保存。既已得知域外有土,為何不作效彷?”


    聽說,隻是聽說,當時箕子隻是帶著數百人逃亡,去了一處化外之地全麵重來,期間不斷搜羅和吸納當地的野人,花了十數年的時間就有了不錯的局麵。


    關於箕子,目前可不是什麽傳說,周王室那邊還有典籍記載可以查詢。


    田乞有了舉族遷徙的念頭之後,派人去了周王室的典藏室,後麵甚至派人去楚國的“郢”查證,還真給他們找到了相關的記錄。


    既然箕子帶著幾百人都能混得風生水起,田氏拉上幾萬人去到化外之地豈不是能夠橫行無忌?


    田恒明顯感覺到了老父親精神狀態的不同。


    如果說之前田乞像是埋藏在陰影之中,等待決定居住遷徙去朝鮮半島之後,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卸下了萬斤重擔,又因為找到了新的出路有了新的鬥誌。


    田恒沉默了一小會突然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夫差與智瑤若知大人決策,必將目瞪口呆。”


    這田恒笑著笑著,笑得掉了眼淚,並且還開始手舞足蹈。


    現在不講究什麽故土難離,可是作為失敗者逃離,任誰心裏都不會好受。


    田乞臉上閃過一絲苦澀,重新變得麵無表情,對著還在手舞足蹈的田恒說道:“與智氏往來,可透露複國之念;遣使往‘吳’索求舟船。若夫差問及,推脫糧秣不足,以漁獵補之。”


    齊國當然也有造船技術,隻是以往跟楚國和吳國沒法比,現在則是智氏的造船技術諸夏第一。


    講實話,僅僅是智氏造船會鋪設龍骨,不用再加上其它技術,其實以質量而言就是當前時代的天下第一了。


    田氏目前的日子說難過不至於,反正齊國的正朔勢力奈何田氏不得,要說好過則是在決定舉族出海之後的換了心態。


    “果真?”子貢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


    剛才田恒將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他們已經派遣使者前往“洛邑”謁見周天子,進行了相關的複國請求。


    這個沒有毛病。


    田氏也是以媯姓的名義前去請求名份,想必周天子會很願意三恪之一的陳國得到複立,尤其是齊國眼見沒救了的現狀之下。


    子貢還是很樂意看到齊國完蛋,隻是對田氏真的要在東來複立陳國還是感到詫異。


    不管怎麽說,肩負使命過來的子貢得知田氏要複國,心裏的複雜不足道,更多是為了能夠完成使命而感到開心。


    田恒說道:“齊人並不愛我,欲使之不做反複,唯有使其廣受恩惠。”


    這個是田氏的老本行,之前就在做收買人心的事業,中間被晏嬰打斷了一次,後來幹脆連黎庶也一塊收買,要不然想在東來成功立足光靠投奔過來的貴族是遠遠不夠的。


    子貢明白田恒這是在求援。


    後麵,田恒搬出了吳國,提到夫差在啟動幾個大工程的同時,願意在糧食上支持田氏。


    關於這點子貢很難相信,可是又不得不信。


    要知道吳國可是拉了五十多萬人在挖掘運河和築城,可以想象對糧食的消耗會是多麽龐大。


    可是呢,吳國一直攻打齊國,甚至幹出了跨海作戰的套路,為的就是打服齊國,使得吳國北上爭霸能夠在北方有一個盟友。


    後麵,吳國見齊國難以爭取,輪到齊國幾乎被智氏玩廢,轉為爭取中看不中用的魯國。


    雖然子貢是魯人的出身,恰恰因為是魯人才更知道魯國有多麽廢。


    這麽說吧?哪怕是齊國一再遭到沉重打擊,還是比看似完整的魯國更有用一些。


    所以,吳國爭取魯國完全就是昏招,關於這一點能從晉國收魯國當小弟之後出現多少麻煩,甚至魯國還一再惡心晉國,尋找到一個深刻的曆史教訓。


    這一次吳國確實爭取到了魯國,他們被魯國坑了一把,隨後魯國又要重投晉國的懷抱,吳國一定也是被魯國給惡心到了?


    子貢覺得吳國連魯國都拉攏,先幫田氏複國,再跟複國之後的田氏結盟,顯然是極具可行性的操作。


    “賜需稟告宗子。”子貢說道。


    田恒立刻說道:“此是自然。”


    事實上,田氏能騙到吳國就感到很開心,跟子貢的接觸不奢望能從智氏騙到多少資源,純粹就是想讓智氏放緩監控,免得讓舉族出海的事情有更大暴露的可能性。


    他們現在已經送了一萬多人往海島,正在加快速度探明前去朝鮮半島沿途可作支點的其餘島嶼,一旦從吳國欺騙的船隻到手,想要的是三個月內不折手段拉至少五萬人到半島那邊。


    當然了,能欺騙智氏和吳國更久的時間最好,好能夠收集更多的資源和人口,屆時在溜走之前一定會留書嘲笑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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