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對“晉陽”的經營從趙鞅開始,為了讓“晉陽”能夠發展起來,趙鞅不止一再從趙氏其餘的封地遷徙人口,還處心積慮一再入侵衛國掠奪人口,使得“晉陽”在短短二十餘年有這番模樣。


    在內戰沒有爆發之前,“晉陽”城內長住人口約有四萬,將周邊人口涵蓋進去超過十三萬。


    趙氏在冬季時的動作很大,他們估計料不到會遭到果決的攔截,損失了大量的人口以及物資,不過好歹是讓“晉陽”又增加了約七萬左右的人口,並且以青壯的數量居多。


    孫武抵達“晉陽”郊外時,事先已經掌握了相關的情報。


    目前“晉陽”城內幾乎沒有了閑雜人等,也就是與作戰無關的人遷徙走,留下約四萬左右用於防禦作戰。


    在“晉陽”周邊,除了原先就有的兩座營寨之外,新起了四座看上去規模不小的營寨,加上這些營寨的兵力,合起來約是十萬左右。


    這些營寨分布的方位很講究,基本占據了有利地形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布置方麵可以達到一種遭到攻打都能互相支援的布局。


    “趙氏擁兵十數萬?”孫武太了解這種操作。


    吳國就很經常不管兵源素質,但凡能拿得起武器就裹挾進入軍伍。


    趙氏在“晉陽”本來就有不少人口,再有後來集中過來三四萬青壯,垂死掙紮之下武裝起十多萬人,好像還是一件挺能理解事情。


    孫武並不因為趙氏在“晉陽”武裝十多萬人而驚懼,相反聽後直接就是一串大笑。


    這時候,是不是需要有人捧場,問一句“為何發笑”呢?


    智徐吾還真就給問了。


    孫武說道:“趙氏缺糧,怎敢大肆集兵?”


    根本不用怕趙氏缺糧是假消息,他們先是連續好幾年征戰不休,後來封地更是遭到瓜分,不說原先的儲備被大量消耗,後來封地被瓜分不止儲備損失,連帶生產也被迫終止。


    趙氏後來一直向各個家族借糧,韓氏給予的支持力度最大,其餘幾個家族多少會意思一下,礙於趙氏可生產耕地短期內失去太多,光靠其他家族接濟也是杯水車薪的局麵。


    智徐吾說道:“趙氏本欲伐代。”


    孫武已經將那個計算進去,說道:“趙氏或有可供四萬大軍食用一年之糧,十萬大軍食用便是不足四月口糧。”


    那麽算好像也沒有錯?戰爭一旦真正爆發,省吃儉用根本就不頂事,真正開打需要的敞開了供應,免得軍心遭受打擊,還有鼓舞士氣的作用。


    孫武說道:“大軍後撤二十裏。”


    智徐吾立刻明白怎麽回事了。


    趙氏缺糧卻武裝了那麽多人,急於交戰的會是趙氏。原因?他們的糧秣支撐不了太久,想用損失去換損失,能夠逼得智氏和談就更好了。


    與此同時,人在“晉陽”的趙母恤得到智氏大軍逼近卻又後撤的消息。


    聽到那個消息,不止趙母恤臉色變得陰沉,決策層的人也是臉色不怎麽好看。


    他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極力武裝出更多人,想就是跟智氏打不計傷亡的消耗戰,一方麵是糧食支撐不了太久,再來就是展現決心再逼迫智氏和談。


    隻要智氏放棄滅亡趙氏,魏氏、狐氏和鍾氏基本不會跟趙氏死磕,到時候再找韓氏轉圜一下,也許趙氏必死的局麵就能得到更改了。


    一旦讓趙氏繼續存在下去,很多事情誰能說得準?也許未來的某一天趙氏能緩過勁來,又或者趙氏變成智氏、魏氏其中一家的盟友,滅亡的家族卻是變成智氏或魏氏。


    世事無常講的就是一件事情沒有成為最終定局,一切就屬於皆有可能。


    智氏的大軍往後撤,一下子就搞得趙氏會挺難受了。


    趙母恤問道:“代君何時抵達?”


    負責一應事宜的姑布子卿答道:“遲或一月之後?”


    代國的地理環境挺好,隻是代國沒有那個能力將農耕開發出來,主要是牧養牲口,以戰馬的培育做得最好。


    長期以來,代國就是依靠向外販售戰馬來換取糧食,以前最大的貿易對象是鮮虞,跟代國的趙氏也有交易;鮮虞已經滅亡,智氏暫時沒有插足代國的戰馬貿易,趙氏希望代國支援糧食會是一件難以奢望的事情。


    “母恤年前已告知代君或可往燕購糧,不知代國是否遵循。”趙母恤說道。


    代國跟燕國有邊界接壤,幾乎要被中原列國忘掉的燕國在趙母恤這邊一樣是退路之一。


    或是拿戰馬跟燕國換取糧食,也能是“晉陽”著實無法守住先逃亡到代國,然後最終投靠燕國。


    為什麽不是去投靠自家的遠方親戚秦國?趙母恤所知的是趙伯魯已經前往秦國,認為既然有趙伯魯過去秦國就已經足夠,能夠竊取代國的國祚,或是有人去燕國發展並且發展起來,以後可以從兩個方向找晉國報仇。


    是的,就是找晉國報仇,不單獨是找智氏。


    在趙母恤看來,晉國的其餘家族都對趙氏動手,趙氏的仇人就是晉國,不是單獨某個家族。


    當然,趙母恤的認知之中,報仇可以一個一個慢慢來,過程中利用哪個家族去打那個家族完全是可以的事情,不一定需要所有家族在同一時間進行清算。


    局勢進展到這一步,趙母恤最大的奢望就是智氏和魏氏沒有看上去那麽和諧,期望用扛住智氏來展現出趙氏的實力,再去接觸魏氏或智氏,挑撥也好,其它事情也罷,總之就是拉一家打一家來保存自己。


    也就是趙母恤麵臨惡劣局麵還能有那麽多辦法,換作是其餘人的話,要麽抵抗到至死方休,不然想的是盡早跑路,哪能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呢。


    “智軍以何人為將,何人為左?”趙母恤問道。


    這事吧?輪到敵軍到了眼皮子底下還不知道,真不是什麽太搞笑的事情。


    畢竟,當前年代的信息傳遞速度也就那樣,並且不去主動探知,或者主動探知都不是那麽好查明。


    姑布子卿知道應該派出使者前往智氏大軍那邊了。


    使者去了能夠知道那支大軍統帥是誰,還能依靠認人來知道都是誰在軍中,甚至可以侮辱對方,使得對方抓狂放棄原有計劃。


    很快,使者出發,不到一天的時間再次返回,給出對麵大軍的主將是智徐吾,軍左是孫武的消息。


    “孫子?”趙母恤當然知道孫武是誰,隻不過剛知道孫武竟然效力智氏了。


    趙母恤呢喃道:“先有陽虎,後有孫武,智氏圖謀甚大……”


    陽虎名聲差,能力方麵則是不應該受到質疑。


    孫武的名聲極大,沒人會懷疑他的能力。


    姑布子卿說道:“齊國宿將田穰苴亦在智氏效力。”


    這一下讓趙母恤羨慕得臉部扭曲。


    一樣都是大家族的開局,發展方麵更是相同的急切,怎麽在趙氏這邊就是諸事不順,輪到智氏那邊就各種獲利和收攏人才呢?


    知道智氏的主將和軍左都是誰,一下子讓趙母恤心裏感到極度不安了。


    智徐吾沒什麽好說的,無非就是一個沒腦子的戰將罷了。


    有孫武就不一樣了!


    麵對一個能將樣玩出花的人,趙母恤沒有那個自信玩手段能不被事先察覺,想要依靠死守來消耗智氏兵力這種事情肯定辦不到,其它的盤算也有點懸了。


    後續,趙母恤再次派出使者,幹的是用侮辱的行為來刺激,想要激怒對方,再讓對方來攻打。


    結果是什麽?趙氏派去的使者很幹脆被殺掉,智氏的大軍仍舊停駐在原地,絲毫沒有開進到“晉陽”並實施攻打的跡象。


    更後麵有消息陸陸續續傳回來,魏氏很輕易就奪占了“采桑”那邊的三座城邑,隨後著手攻打“趙”地;狐氏和鍾氏拿下“台穀”之後沒有撤軍,留在當地清剿不服。


    直至半個月之後,趙母恤召集決策層開會,會後趙氏開始有了新動作。


    他們做出來的舉動是派出一支部隊向北而去,幹的事情是尋找當地的智氏部隊交戰,看似要保證北邊的可通行路線。


    “如此仍不與我交兵,我等奔北入代!”趙母恤說道。


    他們因為有糧食不足這個致命的弱點,壓根就是沒有多餘的選擇,拖到最後隻會是自行潰敗,或是幹脆弄出人吃人的慘劇。


    姑布子卿是全盤知曉趙母恤在做什麽盤算的人,聞言想道:“你擺出首戰即決戰的架勢,本來就是為了迷惑智氏,想要的是轉進代國再竊國,可不要騙人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既然趙母恤一開始就是做那樣的盤算,為什麽要多演這麽一出?這個就是所謂的虛虛實實了呀。


    在“晉陽”這邊擺出死守的架勢,說不定能嚇住智氏,對吧?


    趙氏還在分別聯絡智氏、魏氏、狐氏、鍾氏和韓氏,能取得什麽效果最好,不能也就是試一試而已。


    目前趙母恤最怕的是圖謀被事先察覺,不血戰一戰削弱北上的智氏所部,趙氏哪怕是向北轉進到代國,怕不是要被追殺過去,搞到最後趙氏再一次給智氏做嫁衣,連帶代國一塊被智氏給吞掉。


    玩計謀,玩到讓自己進退維穀的地步,算是趙母恤倒黴地碰上孫武,有點被孫武的名頭嚇得舉棋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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