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輕起,和煦的陽光自九天紛紛灑落,這樣美麗的午後,是值得所有人都享受的時光。


    但是當那個富家子弟出現時,仿佛所有的美好與寧靜都被打破,似乎是因為全然不能接受別人的幸福,所以每每在這種時候,他都會試圖破壞這一切。


    “楊少爺,我隻是做一點小本生意,勉強養家糊口,哪敢得罪貴仆,這一定是個誤會。”


    賣梨的喬老頭很卑微地向衣著鮮怒的奴仆解釋著,試圖得到對方的諒解。


    “誤會?哼!既然是誤會,剛才為什麽不拿錢出來?”


    身為奴仆,竟然勞動少主親自出手,已經是不小的罪過,現在隻有拿出十分的微風,才能為少主掙回顏麵。


    “小老兒今晨尚未開張,連本錢都沒有,哪有銀錢孝敬,不過……不過現在已經有了,原本準備賣完這些梨子,就送到府上去,不成想少爺親自過來了。”


    “哼!早點這樣乖巧,豈不是就免了這頓打,現在再來賣乖,怕是太晚了些!”


    “噗——”


    俊美的少年麻利地吐出核,那奴仆急忙縮身過來,“少爺有什麽吩咐?”


    少爺眼角的餘光微微一橫,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奴仆心裏一凜,轉過身看向那個弱不禁風的老頭子時,眼神已經變得更加凶惡。


    “這個街麵上,誰人不知道規矩,你不交錢,就是壞了規矩,壞了規矩可比不交錢更惡劣,我家少爺雖然仁慈,我卻不能繞過你,就算我饒過了你,街坊鄰居們也不會饒過你。”


    街上早已經圍滿了人,雖然其中除了極少幸災樂禍的人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對老頭子抱以同情,卻沒有任何人敢開口,既然這位楊少爺已經認準了喬老頭,那就隻能算他倒黴。


    那奴仆是見慣了的,每次在這個時候,他的氣焰就會瞬間升起幾個高度,“你看到了吧,這就是街坊們的態度,所以你這個攤子,今天是不能保住了。”


    喬老頭滿目哀愁,但是似乎也同樣早已知道結局,所以並沒有苦苦哀求,隻是這樣一來,反而更顯可憐。


    奴仆見好像並沒有嚇到喬老頭,心裏頓時有些不快,全身之力盡數貫於雙臂,將盛放著百十個雪梨的案板緊緊握住,正要享受那用力一掀的快感,一個嬌嫩的聲音忽然響起。


    “住手!”


    “嗯?”


    眾人紛紛錯愕,楊少爺的事,竟然還有人敢管,這是哪個不怕死的。


    “噗——”


    楊少爺又吐了個核,斜眼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一個瘦瘦弱弱的少年雙拳緊握,全身不由自主地抖動著,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緊張。


    “哪裏來的多管閑事的小子,真是找死!”


    那奴仆是驕橫慣的,哪裏會將這個少年放在眼裏,正要上前將他狠揍一頓,忽然眼前一花,還沒有看見什麽,臉上已經一陣火辣辣的劇痛,緊接著腿上也正中兩腳,忍不住跪了下去。


    “咦?”


    眾人見這少年身手,都吃了一驚,但是隨即想到他闖下的大禍,一個個都害怕起來,禍事一旦發生,真正受到連累的還是他們。他們現在心裏想的是,如果楊少爺能立馬從這少年身上將所有怒氣都發泄出來,他們還能少受些牽連,但如果不是這樣,他們隻怕就有很多苦頭吃了。


    好在,楊少爺的手段大家都見識過,所以並沒有十分擔心。


    少年看到周圍那些人的表情,雙拳不由得握的更緊,緊緊地盯著楊少爺。


    楊少爺吐完最後一顆核,終於拍了拍手,對著少年說道,“你也看到了,就算你仗義出手,也沒有人會支持你,這個世界一向都是如此,看你這一身襤褸,想必為此吃過不少苦。”


    少年一怔,隨即說道,“與你有什麽相幹?”


    “的確沒有多少相幹,我隻是好奇,明知道挺身而出沒有什麽好結果,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少年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明明不乏見識,卻偏偏整天欺負弱小,又是為什麽?”


    楊少爺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有趣,如此說來,我就是天生代表邪惡,你就是生來心懷正義了。”


    少年挺了挺胸膛,“是,我平生最不能看到的,就是欺壓良善。”


    楊少爺哈哈一笑,“果然胸懷浩然正氣,可是看你此刻模樣,想必並沒有守持正道的本事。”


    “沒有本事可以慢慢學,但如果失去守持正道的心,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楊少爺目光微微一動,隨即釋放出冷冽寒氣,“這樣麽……如此,我不妨將你的希望全部斬斷。”


    少年眉心深深一凝,全身力氣瞬間凝結於右手,幻化出寸許火焰。


    眾人看到這不過一寸多長的火焰,眼中既有歎息,也有了然的寬慰。


    楊少爺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可以召喚兩重火焰,這個少年和楊少爺比,實在是太過不起眼。


    “你想就憑著這點火焰守持你的正道麽。”


    楊少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悄然釋放出強大的威勢,顯然是感受到了恐怖的威勢,少年的眼神愈加凝重,但是當他看向楊少爺時,眼中依然有著決絕的剛毅。


    “是!”


    “好——”


    楊少爺忽然一笑,這笑容之中,分明表現出對少年極大的好奇,“一向欺壓弱小慣了,總也難免無聊,今日倒是可以快活一些。”


    右手聚力一握,源氣流轉之間,已然化生出七尺火焰。


    兩重火焰相比,少年的火焰實在太過弱小,但是他的眼神中已然沒有畏懼,看著這樣的眼神,人群中有些人開始忍不住化生出難以言說的妒忌,也許他們可以擁有很多,卻絕不可能擁有這樣的眼神。


    楊少爺看著少年,眼中殺氣倏然一現,“準備好了麽?”


    少年決然頷首,“準備好了!”


    “好!”


    楊少爺雙臂源氣奔湧,正要出手,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等一等。”


    “嗯?”


    眾人愕然,又是誰來了?


    轉首望去,一個玄衣男子緩步走了過來,蟠雲鎮的人許久沒有看到如此俊朗的青年,眼中先是一亮,但是等到他們看到男子身旁的白衣女子時,眼睛就再也挪不開了。


    世間怎麽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這位公子,在你們對決之前,我想先跟她說幾句話,可以嗎?”


    楊少爺全身一震,像是失了魂一樣,才發生手中七尺火焰竟然全部湮滅,急忙心神一凜,再度召喚出火焰。


    這次的火焰是赤橙二色,如同兩把長劍,握在楊少爺手中,盡顯淩厲之氣。


    看著這兩把火焰劍,少年的眼神雖然依舊決然,但是眼中的光芒卻黯淡了許多,顯然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是楊少爺的對手。


    “妹妹,我教你個法子,一定可以打敗他。”


    風淩月輕輕走到少年身邊,將他的右手牽了起來,食指白皙如雪,在少年掌心畫了一道符文。


    “妹妹?”


    眾人麵麵相覷,難道這少年竟是個女的?


    少年也有些驚愕,“姐姐,你怎麽知道……”


    風淩月輕輕一笑,“這不算難事,你聽我的,按照我剛才教你的口訣,百招之內,應該可以打敗他。”


    “百招之內?”少女眼睛一亮。“我可以打敗他嗎?”


    眾人此刻才發現,她的眼睛如此明亮,連皮膚也呈現出十分的白皙。


    “當然可以,而且是憑借自己的力量,或者,也許根本不需要百招也可以。”


    風淩月轉首看向手握火焰劍楊少爺,溫柔一笑道,“你不用擔心,她完全是借助自己的力量,我隻是教給她一句口訣,讓她嚐試如何運轉自己的力量而已。”


    楊少爺一愣,沒想到風淩月對他竟然會如此溫柔,他平生雖然也見識不少,但是何曾見過如此傾國絕代的容顏,一時間幾乎手足無措起來,但是在這個時候又怎麽能示弱,急忙運轉平生源氣,高聲說道,“無論是她自己的力量,還是你的力量,我都一定不會輸!”


    少女默然運轉口訣,掌心火焰越來越盛,最終凝結為一把二尺長的小劍。


    手中緊握小劍,少女眸光如電,緊緊地盯著楊少爺,就像是盯著一件獵物一般,楊少爺一開始還毫不示弱地和少女對視,但不知道為什麽,少女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他的氣勢漸漸變得越來越弱,最後竟然忍不住慌亂起來。


    這種感覺對於楊少爺來說,是從未有過的,一開始他以為是因為玄衣男子和白衣女子的原因,但是他很快發現並不是這樣,從始至終,玄衣男子和白衣女子都並沒有對他施加任何的影響,真正讓他感受到懼怕的,正是少女。


    楊少爺試圖強行讓自己回到冷靜的狀態,但是他越是嚐試這麽做,心中反而越是慌亂,少女手中的二尺小劍,就像是凝結著世間最強大的神力一般,讓他根本沒有戰勝的勇氣。


    終於,楊少爺猛然閉上雙眼,手中火焰劍瞬間湮滅,頹聲說道,“我輸了……”


    玄衣男子微微一笑,“竟然一招都沒有用,你就已經打敗了對手,看來你已經覺醒的天賦,比我預想的還要大一些。”


    “天賦?覺醒?”


    “是,正義的天賦。”玄衣男子眼中明光微動。


    少女眉心倏然一蹙,“世間還有正義嗎?”


    “當然有——”


    白衣女子溫柔地看著少女,“你不就是嗎。”


    少女緊咬雙唇,“有什麽用,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不,不是你一個人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堅守正義的人,他們在護衛著這個世界。”


    “就像很多年前,護衛三界的兩位神明一樣嗎?”


    很多年前……


    玄衣男子和白衣女子對視一眼,眼中都掠過輕輕的笑容,沒想到歲月彈指之間,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很多年前。


    “是,就像他們一樣。”


    “可是,他們用生命護衛的世界,卻依然是這樣,他們所做的事情,還有什麽意義?”


    白衣女子的笑容愈加溫柔,“這個世界的力量是始終以和諧狀態呈現的,每種力量都有存在的道理,重要的是,在那些試圖顛覆的力量出現時,是否有足夠的力量去堅守正義。”


    少女似懂非懂地看著玄衣男子和白衣女子,“你們就是堅守正義的人嗎?”


    玄衣男子微微一笑,“也許是,也許不是。”


    少女愈加疑惑,白衣女子已經一笑說道,“正義的力量如果過於強大,也有可以成為動蕩天下的不安元素,更為要緊的,是讓所有的力量始終處於相對和諧的狀態。”


    少女眼神一亮,“所以,你們是維護和諧的人?”


    玄衣男子點了點頭,“可以這麽說。”


    “那……你們究竟是誰?”


    “我們麽——”


    玄衣女子和白衣女子相視一笑,“在這個世界裏,應該還留有我們的傳說。”


    少女的眼神愈明亮,看到二人轉過身,急忙說道,“你們要走了嗎?”


    “是,”二人回首看著少女,也看著所有人,“如果有緣,我們一定還會再見。”


    少女一怔之間,再看二人時,他們的背影已經越來越遠,急忙用盡一生力氣高聲說道,“我叫琅琊,我們一定還會見麵的。”


    雲天之間,玄衣男子回望少女,眼中神光流轉,恍若淚光一閃而過,“是,我們一定還會見麵的,未央。”


    ************


    神天之外,蕭禦和風淩月並肩而立,神識所及,覆蓋三界。


    在諸天萬界之中,億萬蒼生在曆經動蕩之後,以前所未有的心境,在維係著三界的平和。


    隻有深知和平的不易,才會分外珍惜,也隻有能夠感同身受地站在別人的立場,才有可能真正做到珍惜。


    雖然如此,世間的動蕩與和平依然都是相對的,沒有什麽可以完全根除,唯一可以做的,隻是盡一切可能,去維係和平與動蕩之間的平衡而已。


    “蕭郎,你在想什麽?”


    風淩月輕輕問道。


    蕭禦俯瞰諸天萬界的目光輕轉到風淩月身上,溫柔一笑道,“我在想什麽,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風淩月也輕輕一笑,“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不過三界之內,有秦大哥統禦,三界之外,則有舅舅和暗界億萬高手,至少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裏,應該不會再有太大的紛爭。”


    蕭禦點了點頭,當日他和秦烈聯手一戰,召喚出大羅神天,再加上對妖帝龍神之力的牽製,最終一戰擊破妖帝。


    而後恒靈界趁虛而至,被三界高手聯手擊退,將所有外敵盡數拒於虛天之界外,乃至於最終達成初步共識,而讓持續許久的動蕩,到此終於告一段落。


    隻是雖然如此,他卻並未因此有半點放鬆,當他真正肩負起三界的命運,才知道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屬於自己,無論餘生還有如何漫長的歲月,最終都隻能盡數獻於三界眾生。


    “從前,我一直以為在故事的最後,u看書uukanhu.om 我們會一起尋找一個最為安靜的地方,然後攜手度過我們的餘生,現在才知道,其實根本不是這樣。”


    風淩月微微一笑,“至少和以前相比,我們已經幸運了很多,無論未來會發生怎樣的事情,我們也始終不會分開,能夠如此,於我而言已是足夠。”


    蕭禦溫柔地將風淩月摟在懷裏,似乎引動曾經分別千年的記憶,“是啊,能夠彼此相守,於我們而言,已是畢生幸事。”


    風淩月目光遠方,輕聲說道,“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對存在,幸福與相守也是如此,能夠以身護衛三界同樣是幸事,否則漫漫歲月,或許終究難免寂寞。”


    “難免寂寞麽……”


    蕭禦低首看著風淩月,眼中一笑飛轉,“為什麽我總覺得,我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風淩月眼眸輕垂,一笑之間,嬌羞無限。


    (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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