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京的前兩天,千子銘人基本沒做什麽事。


    第一天,他先是在老課長的帶領下,麵見一位又一位從前幾乎沒怎麽見過的領導,其中一位看起來都有五六十歲的白發老人對他最為熱情,私下交流時,老人總是會盯著他,說著‘像,真像啊’之類奇奇怪怪的話語。


    後來,千子銘人才從老課長那裏得知,這位老人原來在神戶任職過一段時間,那時,神戶還沒有發生那場全國皆驚的大火,自己的師父,衛宮切嗣也隻是一名才入職沒多久的年輕警官。


    在那個時候,這位老人便已經非常欣賞衛宮切嗣。


    直到神戶的大火發生後,已經身在東京的老人更是不止一次,想要將衛宮切嗣調到東京來任職,並有意將衛宮切嗣當作接班人重點培養。


    隻不過可惜的是,這些邀請,都被衛宮切嗣給拒絕了。


    千子銘人大概也明白了老課長帶他去見那些領導的原因,這些人,大多都和老人一樣,和自己的師父衛宮切嗣有著或多或少的關係。


    在見過這些領導之後。


    接下來的千子銘人又休息了一天。


    這一天內。


    他什麽也沒做,隻是獨自開著車前往了一個偏遠的小鎮,帶著花,在某個自殺的老人墳墓前站了良久。


    隨後的第二天。


    千子銘人找到了老課長。


    “對麵的情況,我想一年前的你,應該就已經明白了。”老課長語重心長地問道:“時間已經過去整整一年,線索恐怕早被處理幹淨了,即便如此,你也要繼續調查那宗案子嗎?”


    “昨天我遇見宇野先生的侄子。”


    千子銘人沉默了一會兒,說起了昨天他去祭奠老人時發生的一件事情。


    “他對我說,其實周圍鄰居很早就有人在私下議論,說有人看見了宇野先生的女兒在東京從事風俗工作,而且這些言論,也早就傳到了宇野先生的耳中。”


    “宇野先生一直認為,女兒會做這些工作,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身體一直不好,再加最近一段時間又患了惡性腫瘤,需要很多錢來治療,否則的話,宇野小姐根本不用去做那些事情。”


    “所以,宇野先生很早就想通過自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但他總是舍不得,即便一年才能見麵一次,即便每個月隻能通一次電話,可隻要聽到宇野小姐的聲音,聽著宇野小姐的安慰,傾述,他就總是舍不得自殺。”


    “人是隻要給了一絲希望,就願意繼續活下去的存在。”


    “對於獨自撫養宇野小姐長大的宇野先生,女兒就是自己最珍視的寶物,所以他想再多看一眼宇野小姐,多聽一點宇野小姐的聲音。”


    “而對於宇野小姐而言,父親的重要性甚至要優於她自身,知道父親早就心存死誌的宇野小姐,所以才會每個月固定給宇野先生打一通電話,並且拜托自己的堂哥,每周前去照顧一下宇野先生,防止宇野先生一個人在家,會顯得有些寂寞。”


    “宇野小姐曾經對那位堂哥說過,她一直對自身懷有一種深深的惡罪感,認為從事那樣工作的自己,對不起父親的養育之恩,所以即便她很想宇野先生,也每個月隻敢打一通電話,因為她害怕,害怕自己聽多了宇野先生的安慰,到時候會忍不住在電話裏哭出來,那樣的話,宇野先生想必會更加擔心,甚至可能為了不讓女兒為難而最終下定決心自殺。”


    “這是兩個可愛又可憐的人。”


    “倘若宇野小姐沒有死去,她會在陪伴宇野先生度過餘生之後,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吧。”


    千子銘人微微抬起頭,像是在遙望著什麽東西一樣。


    “好幾年前,在初入警校的時候,我曾對著高高掛在大門上的警徽發誓過,我要成為,我要保護更多更多像宇野小姐和宇野先生這樣的人。”


    “所以,課長…”


    千子銘人再次看向頭發花白的老課長。


    “有些事情,不是願不願意,而是我必須要去做。”


    老課長沉默許久。


    半晌,他才露出一個仿佛釋然了什麽的笑容。


    “銘人!你這個笨蛋!出去一年時間,回來後竟然什麽都沒有改變,還是長著那顆一點都不懂得變通的死腦袋。”


    老課長雖然這樣說著,但語氣之中,卻沒有半點責怪之意。


    “昨天,衛宮切嗣給我打了一通電話,他要我告訴你一件事,所有準備已經完成,所以銘人,盡管放心去做吧。”


    ——


    想要重新調查一宗發生在一年的案件,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警局因為某些原因,這次雖然不會阻撓千子銘人,但同樣也不會給千子銘人太多支持,畢竟時間過去太久,調查起來的難度成幾十倍的增加,運用太多警力資源進行調查,可能最終隻是浪費罷了。


    ()()千子銘人對此本來也不怎麽在意。


    畢竟別說現在,就算是在一年前,他也沒有幫手,基本都是一個人在調查在調查案件,所以可以說是早就已經習慣了。


    但是。


    令千子銘人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千子前輩,宇野小姐以前所租的這間房間,在這一年內,又換過兩位住戶,兩周之前,最後一位住戶向房東退了房,到現在為止,這間房間暫時沒有新的住戶搬進來。”


    一名穿著短裙,麵容姣好的青年女性說完這段話後,用著極為崇拜的目光望向千子銘人。


    在她身旁,身穿便服的三名青年男女也用著火熱的目光盯著千子銘人。


    “千子前輩,請問接下來我們該調查什麽?”


    “嗯,容我先想一想…”


    千子銘人踏進熟悉的房間,心中卻是有些無奈。


    確實。


    警局並沒有給他安排人手。


    但是不知道什麽情況,從周二開始,就莫名其妙有很多人跑到千子銘人的麵前,主動說要為這起案件出點力。


    作為警察,大多數人的工作都是一直很多很忙,休息時間很少,所以,難得不加班,能夠好好休息的時間,彼此都會異常珍惜,恨不得把一秒鍾拆成兩秒鍾來使用。


    但這次…


    這群家夥在難得的下班時間之後,卻自動跑到他這邊來要求加班,通過這幾天觀察下來,看上去還是有組織,有安排,連人員都是輪流著過來幫忙。


    千子銘人也知道自己現在不僅僅隻是一個警察,自己所飾演的角色,現在幾乎能算得上是家喻戶曉。


    回到東京之後的這些天。


    偶爾出門走在路上,都會被人攔下來請求拍照和簽名。


    但即便如此,千子銘人也沒想到,警局裏竟然會有這麽多人受到了的影響,特別是眼前的這些年輕人,居然完全相信了網上說的那些話,將自己視作是東京警界的門麵。


    千子銘人不著痕跡地歎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談論聲。


    隨後,協助千子銘人幫忙的一位年輕男警察跑進內屋,走到千子銘人身旁,指了指門外,小聲道:“千子前輩,門外有人找你,是住在井伊玉司隔壁的高倉響人。”


    “高倉響人?”


    千子銘人有些疑惑。


    井伊玉司是他一年之前鎖定的犯罪嫌疑人,也是那個將他趕出東京的家夥。


    至於高倉響人…


    在千子銘人以前調查井伊玉司的資料時,千子銘人便發現了他在東京各個地區都買了有一套房子,有些時候,這個風流成性的家夥,在約到女生後,會直接帶她們去那個區域裏,自己所買下的房子裏過夜。


    理所當然的。


    井伊玉司在這片區域內也有自己的房子,從宇野小姐失蹤前的半年裏,監視器內偶爾還會拍到兩人共同進出小區的畫麵。


    而高倉響人,則是住在井伊玉司那間房子隔壁的一名普通上班族。


    千子銘人因為當時小區在宇野小姐失蹤的那段時間‘恰好壞掉了’,為了搜集證據,千子銘人還向高倉響人問過一些話,但結果都不怎麽理想。


    若有所思的走出門,千子銘人一眼便看到了戴著帽子和口罩,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高倉響人。


    在見到千子銘人後,高倉響人才立即走了過來,左右瞥了一眼後,壓低聲音說道:“ar…千子警官,能進去談一談嗎?”


    “可以。”


    千子銘人給四名助手使了個眼色,幾人立馬會意,轉身守在了門外,而後,他才帶著高倉響人走進內屋隨便找了一處地方坐了下來。


    這時,高倉響人才終於拉下口罩。


    他的麵色有些蒼白,眼神之中,有些無法掩飾的疲倦,像是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一樣。


    在瞥了眼周圍的環境後,高倉響人忽然問道:“這就是宇野小姐生前所居住的地方嗎?”


    “嗯。”


    千子銘人點了點頭。


    高倉響人歎了一口氣,緊緊抓住褲腳的手終於鬆了。


    他從懷裏取出一張儲存卡。


    “我們小區裏隻有進出口的地方配有監視器,有段時間,我碰巧在網上看見一宗很早之前的神隱殺人案,了解之後,我發現案件中的罪犯最開始沒有被抓獲的原因,除了警察的疏忽大意外,很大程度就是因為監視器的問題,所以,從小就沒有什麽安全感的我,便偷偷在我們那一層裝了一個針孔攝像頭…”


    “所以我能確定,宇野小姐確實是被井伊玉司殺害的,而證據,就在這張卡裏!”


    說到這裏。


    高倉響人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


    他緊緊地盯著千子銘人,聲音都開始有些顫抖,像是在與什麽東西進行激烈鬥爭一樣。


    ()()“答應我,千子警官,你一定要將那個家夥逮捕歸案!”


    千子銘人低頭望了眼手中的內存卡,又看了眼麵前的這個男人。


    “高倉先生,我能問一句嗎?為什麽你現在能夠相信我了?”


    高倉響人低下了頭:“在千子警官你來之前,井伊玉司讓人警告過我們,告誡我們這些人不要亂說話,當時的我很害怕,因為我也聽別人談起過井伊玉司的身份,像我這樣的人,井伊玉司恐怕有千萬種方法能讓我不能繼續生活下去吧。”


    忽然。


    高倉響人抬頭看了一眼千子銘人,帶著點自嘲詢問道:“千子警官,這樣的我,恐怕是個懦夫吧?”


    千子銘人凝視著高倉響人想要逃避的雙眼,認真說道:“高倉先生,你是個人,是個最正常不過的人類,而人類,最偉大的便是自身的勇氣,毫無疑問,你絕不是個懦夫,而是一名真正的勇者。”


    “勇氣麽…”


    高倉響人顫抖的身軀忽然冷靜了下來,嘴裏喃喃自語。


    千子銘人的語氣沉穩無比,充斥著令人信服的感覺。


    “相信我,高倉先生,我一定會將井伊玉司逮捕定罪!”


    高倉響人重重點了兩下腦袋。


    “我相信你,因為archer,你可是我的偶像啊!”


    此時,在千子銘人麵前,卸下所有防備的男子,終於說出了自己為什麽時隔一年,終於在今日,找到這個男人,拿出這份證據的最重要原因。


    ——


    東京。


    郊區的一間別墅內。


    一名青年坐在沙發上,表情有些焦急,又有些慌張。


    忽然。


    桌上的手機發出震動,青年急忙拿起接通。


    “情況怎麽樣?”


    “那邊拒絕了我們的要求。”


    “怎麽可能?!”青年一臉不敢置信:“那群隻是穿著一身公皮,隻要給錢,什麽東西都能做的家夥,怎麽可能拒絕我們的要求?!不就是停職一名小警察嗎?有怎麽難嗎?!”


    說到後麵,青年的語氣越來越暴躁。


    但對麵的電話卻用更加大的聲音吼道:“你給我閉嘴!要不是因為你這點破事,我們怎麽可能同時惹上遠阪家,間桐家,藤村組還有極冬組這些勢力,你現在還嫌我和父親不夠麻煩嗎!?要不是父親還要讓我想盡一切辦法保住你,不然的話,你早就應該進監獄!”


    “大哥…我…”


    井伊玉司喃喃自語:“我不過是失手殺了一個婊子,我第一次殺人,我不是故意的,大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事到如今,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


    對麵的聲音疲倦無比:“我聽說千子銘人好像已經找到了一些證據,最近一段時間,你就給我老實一點,等我的安排。”


    “怎麽可能!都過去一年時間了,他怎麽可能還能找到證據?!”


    “我都說了給我閉嘴!”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一陣聲響。


    緊接著。


    井伊玉司聽見了自家那個不可一世的哥哥正低聲,語氣極為卑微的說著什麽。


    一分鍾後。


    聲音再度從電話裏傳出來,但語氣,以從先前的憤怒變得冷漠無比。


    “玉司…”


    “…怎麽了,哥哥?”


    井伊玉司心裏突然更加慌張了。


    “剛才,金吉家的負責人給我打來電話,所以,自首吧,玉司。”


    “你騙我?千子銘人一個沒任何背景的人?怎麽可能認識金吉家的人!?”


    井伊玉司宛如瘋了一樣,英俊的臉都變得有些扭曲起來。


    遠阪家,間桐家,藤村組和極冬組雖然麻煩,但終究不是東京本土勢力,他們家勉強可以憑借著多年的關係網,周旋一下。


    但如果再加上紮根在東京多年的金吉家…


    電話那頭隻是冷冷說道。


    “還記得小時候金吉家的那個天才嗎?他和千子銘人在一個叫作劇組裏麵演過戲,遠阪家,間桐家,還有藤村組,以及極冬組,各家都有人在那個劇組裏麵,現在的你,還覺得他什麽背景也沒有嗎?哦,對了,這些天你一直待在家裏,再加你的個性,恐怕很難知道,你以前正眼都不會瞅一下的小警察,現在已經快成國民級別的偶像了,這樣的他,還叫沒背景嗎?蠢貨!”


    “……”


    井伊玉司一臉絕望。


    丟下手機。


    他癱瘓在了沙發上。


    望著天花板。


    他仿佛看見了一個死神正拿著一柄鐮刀緩步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怎麽可能…劇組?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開什麽玩笑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東京當監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愛吃魚的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愛吃魚的兔並收藏我在東京當監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