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有雲:慈不掌兵,義不行商。


    這句話的意思,並非是表麵說的那樣,直接否認了善良仁慈的人不適合手握兵權,將其排除在外。


    而是用一種華夏文字裏獨有的隱喻方式,從側麵凸顯了戰爭裏的殘酷現實。


    流血,傷痛,犧牲。


    受傷者的哀嚎,慘叫。


    行走在已經被收攏了大半的陣地中,目光掃過,蘇摩由衷的感到了一股敬畏。


    嚴格意義上來講。


    這一次的攻防戰,才是來到廢土這麽久,蘇摩真正參與並感受到死亡威脅的一戰。


    在這之前。


    無論是靠著東風屠滅降臨在廢土裏的天狗偽神。


    還是後續駕馭著希望號在海上炮擊異族,轟擊天空中的五位祖神。


    大多情況下,隻靠著一番操作,遠程武器便已經忠誠的完成了任務,隻等蘇摩下去收攏戰利品。


    哪裏會如現在一般,讓人真切的用肉身去衝陣,感受死亡威脅擦肩而過帶來的恐懼!


    “還好這場戰鬥結束的迅速,沒有白刃接觸戰”


    “否則這麽拖下去,等到這場戰鬥結束,估計就剩我一個光杆司令了!”


    步行到傷員區,看望了正在簡單包紮的輕傷戰士,又隔著窗簾看了看正在裏麵緊急治療的重傷病號。


    蘇摩眼神微微一凝。


    輕傷的人倒還好,大多都是第一波爆炸帶起來的燒傷,擦傷。


    隻需要簡單處理,防止後續感染,就能恢複個八成戰鬥力。


    可這重傷的九人,就麻煩的多。


    其中一人直接被炸斷了左腿,眼下大出血才剛剛止住,整個人還在手術台上,不時慘叫幾聲,看起來痛苦不已。


    剩下的八人雖沒有缺胳膊少腿,卻也被炸到了其他關鍵部位,暫時性的失去了戰鬥力。


    “能治,但後續也得修養!”


    不假思索的。


    蘇摩便決定直接動用山海繪卷卡片治療。


    哪怕治療這種傷勢,需要耗費卡片內不少的能量,也在所不惜。


    沒有打擾裏麵的人,走到角落,蘇摩心中微微一動,開始呼喚身形改變。


    刹那間。


    一陣波紋狀的律動,從蘇摩的雙手上升起,又很好的止住在胳膊肘部位,不再變化。


    利用這變化的時間,幾秒後,當波紋消失時。


    蘇摩的手也適時從虛空中一掏,拿出來一張翻著點點烏黑星光的神秘卡片。


    有著遊戲規則的限製,每個領地的領主不能行走在外,否則領地就會崩塌,避難所也會消失。


    但規則這東西,畢竟是死的。


    在上一次被焰龍衝擊波炸到,躺在自由城裏重傷時,蘇摩就不止一次的嚐試過,研究是否能在不變化身份的情況下,打開儲物空間。


    當時,雖沒能拿出來卡片,但卻也成功取出幽能水,緩解了傷勢。


    往後回到領地時,蘇摩也沒閑著,經過大量反複測試,最後終於是找到了這處算是能鑽規則空子的bug!


    隻將部分身體轉換成第一形態。


    這種情況下,遊戲會判定領主站在領地的邊緣,開始發出警告。


    警告會持續三到五秒,一旦警告結束後,領主還沒有動作,便會直接降下懲罰。


    可也正是這個時候,可以卡在警告期間,打開儲物空間。


    隻要在這三到五秒內,及時拿出想要的東西,再切回現在的身體,就能規避規則的懲罰。


    作為熟練工,蘇摩完成的速度很快,大抵隻在第二秒便用意念定位到了卡片,成功取出!


    “成了!”


    剛握住卡片,裏麵神秘的力量便自動湧出,開始修複蘇摩身上些許輕微的傷勢。


    在蒙蒙星光的吹拂下,無論是開裂的傷口,還是火辣辣的擦傷,均是第一時間開始愈合,神奇異常!


    直到傷勢治療完畢,將目光集中上去後,蘇摩得到了卡片內殘餘能量的數目。


    “還剩95.12%,完全足夠使用!”


    利用卡片的威能,去改變山脈,地勢,河流走向。


    蘇摩已經在遺跡副本裏使用過一次,效果並不算十分理想。


    和這種能夠瞬間治療的能力相比,前者無疑是性價比差太多,一點也不劃算。


    帶著卡片。


    蘇摩不再等待,低頭穿過人群後,徑直來到了臨時搭建起治療傷者用的無菌戰地病房。


    掀開門簾,一步踏入。


    還沒等到蘇摩徹底站定,裏麵焦急的話音頓時傳來:


    “所長,您要進來,得先...”


    戰地病房裏的包紮手術,還沒有完全結束,到處都是溢出來的血跡,看起來滲人無比。


    看到蘇摩啥都不換,就這麽莽撞的跑進來。


    負責治療的戰士不由得大驚,趕緊勸阻。


    可神奇的是,沒等到他的話音落下,聽到所長兩個字,本來還意識模糊的九人裏,卻是當場有六人睜開了眼睛。


    甚至手術台上,傷勢最嚴重斷了腿的那位,還在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快,你快躺下,你的傷口都沒有縫合,你要死啊!”


    戰士的爬起,瞬間掙裂了腿部傷口,使得黑紅色的血液又順著開裂處流淌而出。


    聽聞催促,但他卻渾然不覺,眼神隻緊緊盯著蘇摩,喉嚨處微動。


    “所...所長!”


    沙啞的聲音,如同鋼管摩擦,寒磣的人鎖骨發麻。


    看著其伸出雙手對著空中揮舞,蘇摩趕緊兩步上千,坐在床頭握住了這雙全是血跡的黝黑左手。


    “你說,我在聽!”


    “所...所長,我,我不行了,撐不住了,我,領地內我弟弟..弟弟還在,我死了,懇求您照顧,照顧我弟弟,讓他好好活下去,不要亂跑...”


    談起交代後事。


    對著蘇摩,戰士似乎回光返照,越是言語,臉色也越發紅潤,聲音更是快速流暢起來。


    說完自己留在領地內的弟弟,其話音一轉。


    “所長,感謝您能在這亂世中收留我們,讓我們不至於死在荒郊野嶺裏,默默無聞,我們...我們為領地死,為戰鬥而死,我們甘心!”


    “哈,隻是沒能看到我們人類的城市在這廢土上重建,沒能在所長的手下見識到更多廢土的神奇,沒能來得及等到我爸媽降臨,沒能給我林家傳宗接代..”


    “遺憾啊,遺憾啊,我...”


    名喚為“林峰”的戰士。


    話裏,全是甘心,又全是不甘。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哪怕是再無畏的人,也生起了無盡的留戀。


    嘴裏絮叨著,林峰說了很多。


    這些話,大多是他內心所想,內心所及,一些平日裏不好吐露,不敢說的。


    甚至到了最後,對於領地內現行的製度,他也從自己的角度給出了感受。


    “哈哈,沒想到我這是在最後撿到了一個寶啊!”


    林峰的發言裏,有很多東西不僅是蘇摩沒有注意到的細節,更是陳審這村長都沒察覺到的缺漏。


    隻不過,平日裏所有村民是能忍則忍,對其毫不在意。


    隻有這林峰,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自己那些不爽的,不公平的,全部一股腦托了出來。


    看似莽撞。


    但隻要說的合適,在蘇摩這不拘一格的領主眼裏,就是人才!


    “嘿,所長,您可別告訴陳村長是我說的,否則他肯定不會答應,將我的骨灰葬在村子內!”


    虛弱的笑了笑,林峰臉上的紅潤已經在快速褪去,眼神中的光芒也在快速消失。


    一時間,病房內有些沉悶的讓人難以呼吸。


    誰也無法接受,在幾個小時前還坐在一起吃飯的同僚,如今已經到了生命的大限,即將作為領地在發展路上,第一名犧牲的人。


    誰也無法接受,自己的生命,在真正的衝突前,竟是如此脆弱,一戳就破。


    眼看著林峰已經開始渾身發抖,身體也開始往後跌去,蘇摩站起身,環顧四周。


    前所未有的士氣低迷。


    不僅表現在病房裏,更表現在正偷看著裏麵的戰士臉上,被綁上手腳坐在地上的俘虜臉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裏,隻等真正代表著死亡的那一刻到來。


    好奇,又害怕。


    恐懼,又無法掌控。


    “是時候了!”


    用餘光看到,就連二姐也注視著這裏後,蘇摩大步上前,來到了病床前。


    躺在床上。


    彌留之際的林峰,腦海中無數記憶已經在走馬觀花的往下過著。


    從小時候和大多數人一樣,幾乎是一個模子出來般的相同成長。


    到後來機緣巧合學了設計,擁有了能謀生的一技之長。


    從穿越到廢土,帶著妹妹,過著與正常人沒有差別的恐慌日子。


    到後麵到處流浪,偶然加入苔原避難所,擁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記憶快速切換,大多數模糊的畫麵已經再也回憶不起。


    一個恍惚,林峰似乎去到了另一個空間,落在高空俯視下方。


    漆黑的夜晚。


    深藍色的海洋上,視野可及的地方幾乎都是船隻、人頭、火把。


    碰麵的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的,為著晚上即將召開的大型宴會做著準備。


    可不管這些人再怎麽偽裝,處於第三視角的林峰,卻依舊可以看到他們視線不時聚焦地方。


    那是一艘船。


    一艘足以有二三十米高,近百米長的恐怖鋼鐵巨艦。


    辨識到這艘船,畫麵再度模糊,繼而晝夜交替後,清晰起來。


    先前甲板上那些眾多的人頭消失,紛雜的吵鬧聲也不再,出現的卻是先前注視到的那艘巨艦甲板。


    在甲板上,林峰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正帶著弟弟放聲大笑的自己。


    那是一個臉上寫滿了慶幸和喜悅的年輕人。


    那是一個對著希望充斥著滿滿幻想的普通人。


    站在他的身旁,弟弟也笑的開心,似乎為明天的美好而憧憬著。


    嘩!


    嘩!


    時間已經不多,生物電刺激的頻率越來越快。


    每一個畫麵持續的時間,伴隨著心跳不斷減少,呈現在林峰麵前的也越來越雜亂。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因為優異表現,被選入衛隊訓練後,徹夜難眠的樣子。


    又似乎看到了弟弟因為自己有了固定薪酬,終於不用再徹夜憂愁吃喝,興奮蹦跳的樣子。


    他看到了一個正在努力訓練,加倍攢錢,以求讓父母降臨後,以自己為榮耀的年輕人。


    他又看到了一顆不屈於災難和困苦的靈魂,冉冉升起,又迅速隕落。


    一聲聲天外鍾聲已經響起,催的人昏昏欲睡。


    “我好困啊!”


    升起這麽一個念頭,林峰下一秒就想閉上眼,沉沉睡去。


    可一道突兀的聲音,卻是打斷了所有鍾聲,突然躍動在他的心頭:


    “林峰,當初去接應劉培強的時候,我記得你也在,還衝在最前麵”


    “你還記得,在我們將他接回來時,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這般清晰的話語,本不該如此傳達在他混沌的腦海裏。


    可不知為何。


    林峰卻是越發感覺到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伴隨著話語,從虛空中突然升起。


    消失的記憶,在刻意引導下,也開始重新浮起。


    “第一句話?”


    心中一怔,一道幽幽的話再度從虛空中響起。


    “今天,我再說一遍”


    “沒有我的允許,這領地裏,所有跟著我的人,一個也不準死!”


    轟!


    刺目亮光爆發,一道道灰黑色的星力從卡牌中湧出,開始在醫療室內構造神異之景!


    被籠罩在內,林峰渾身上下的傷口開始猛烈愈合起來,左腿處豁開的血口也快速止住。


    隻不到三十秒。


    本來已經瀕死的林峰,竟神奇般的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除了他被炸成碎肉的左腿處,仍舊不知所蹤外,身體其他部位,一點也看不出來受過半點傷勢!


    這種力量,完全超出了人類的認知範圍之外。


    如降臨一般,隻叫人張大嘴巴,不知道該發出尖叫,還是該高聲驚歎。


    “我...我又活了?”


    抬起自己的左右手,又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玉的臉龐。


    林峰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能逆天活出第二世。


    至於那隻消失的左腿。


    直接就給林峰無視在外了。


    畢竟,隻要人能活著,少個腿又算什麽!


    “這隻腿,救不回來了,等到回領地了,我安排呂寬給你做個機械腿裝上”


    “你小子是個人才,不過不適合戰鬥,適合給我去處理內政!”


    熟悉的聲音響起,抬起頭,看到蘇摩帶著笑意的臉龐。


    林峰頓了頓,長大了嘴,一時之間失聲。


    隨即。


    他又趕緊轉過頭,看向周邊其他人。


    比想象中還要誇張,在自己的同僚戰士裏,林峰看到了不加掩飾的羨慕和安心。


    但在那些俘虜的眼裏,林峰卻是看到了一股他再也熟悉不過,一個多月前甚至親自感受過的的...


    超級狂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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