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家的這五畝地乃是在一大片田地的中間。周圍田地都是屬於張員外家的,據說張員外早就想買下這五畝田,但陳恪與三娘堅決不賣,所以與張員外家關係不好也是正常的,畢竟這五畝田橫在中間非常礙事。


    由此看來,陳曦覺得當初父親與母親燒了張家那個親戚的房子也頗有殺雞儆猴的意味,警告了一下張員外自家的不好惹,似乎聽說自燒了房子後,張員外便再也沒提過要買下這五畝田。


    他扛著鐮刀走進田裏,三娘對他的不聽話自是不滿意的。不過來都來了,多說也無益,那也就由著他吧。畢竟都十五歲了,換有些人家都已經成家立業了,即使未成家的,也都有了親事的,準備成親了的。兒子長大了她又怎不知道?要不然能偷偷摸摸的去看人家寡婦洗澡麽?可是……這村子裏的那些閨女沒有她看得上眼的,總覺得委屈了自己眉清目秀的兒子。所以直到現在,陳曦仍舊是光棍一個。


    陳曦一邊割著稻子,一邊注意著遠處路邊的情況,見那護衛仍站在路口張望著什麽,便知道他應該是在等人,應該是怕自己走丟了,使一個人跟著自己,後麵來的才是正主兒。


    過了一會,有一輛馬車停在了路邊,遠遠看去,似乎是有一女子向著自己走了過來。離得太遠也看不太清,於是他也不理,又低下頭彎著腰努力割稻。


    過了一會,這女子一路走到稻田裏,走到陳曦身旁。見陳曦彎腰割稻,對自己的到來視若未見,於是喚了幾聲,脆生生的聲音如同黃鶯出穀一般。


    陳曦依舊不理她,女子似乎有些急了,一把搶過陳曦的鐮刀,扔在了一旁。


    陳曦直了起來,抬起頭打量了一眼有些著急的姑娘。


    這姑娘看起來應該是十八歲左右的年紀,穿著一件對襟裙,上身罩著一件蔥綠色縷金單羅紗。橙黃色的裙子上繡著很多隻形態各異的蝶紋,腰間還用桃紅絲帶係成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


    她並沒有過多的妝容,因為本身的容顏就已經非常出色,根本用不上化妝來裝點自己。至少陳曦一眼看去,那鵝蛋臉的臉龐非常好看而且耐看。她的五官很精致,皮膚也很白,許是著急的緣故,白中透著一絲絲紅,看著更有韻味。


    很漂亮很有氣質的一個姑娘,到了這個年紀已經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多了一些屬於成熟女人的風韻。


    隻是……她那眉心中似乎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似乎叫做……煞氣?他形容不出來,隻能如此形容。也正是因為這一股煞氣,女子的麵相看起來有些冷,有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味道。讓人難以生出親近愛慕之感。也正是因為此,她的眼神看起來很冷漠。


    陳曦在打量著她,她也在打量著陳曦,她本來是很生氣的,因為她喚了幾聲,這鄉下小子竟然裝作聽不見!不過在見到陳曦的相貌後,她先是震驚的捂住了嘴,然後露出如見鬼魅的神情,再然後……眼中似乎有迷霧生起。


    很絕色的一個姑娘啊,隻是……咳咳,人總是要有自知之明的。這女子就跟那天上的星星一樣,可看卻不可及。


    至少此時是如此。


    三娘自是見到一個陌生姑娘進了自家的田的,所以打算過來看看,不過陳曦向她擺了擺手,她也便不管了,許是問路的?


    陳曦重新將目光投向那女子,見女子的神情覺得很好笑,我才第一次見你啊,我是鬼還是長得醜啊,需要這麽一副白日見鬼的表情麽?還被嚇哭了?


    “這位娘子。”他學著前世電視裏看到的禮節,拱了拱手。


    “這位娘子是打算幫陳曦來割稻子的麽?”


    女子愣愣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原來你叫陳曦啊,我叫許嬡。我隻隨便看看,你忙你的。”


    陳曦點了點頭。向她投去了征詢的目光。


    她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向後退了一步。


    於是陳曦便拿起鐮刀繼續彎腰割稻。不過那女子雖然退了一步,但一直沒有走,確實如她所說,隻是隨便看看而已。她背著手跟在陳曦的身後,陳曦走一步,她便也走一步。亦步亦趨的跟著,也不說話。


    陳曦幾次想問她究竟想幹什麽,但想了想又覺得算了,又不是我找你,而是你找我,你不問我難道還要我主動問你?你願意跟就跟著吧,看你能忍到幾時。


    割稻子很單調也很耗體力,他割了一會便坐到堆好的稻堆上休息一會,喝些帶來的茶水,此時的天氣還是有些熱的,所以他不時的拿手扇著風。


    許嬡仍舊那般跟著他,一句話都不說,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陳恪在忙著捆稻子,見陳曦身旁有個漂亮的娘子跟著,自然是覺得奇怪的,他早就想過來問了,不過被三娘使了一個眼色製止住了,他便隻能當成沒看見了,不過心裏還是浮想連翩的。


    莫非是兒子的……桃花運到了?這個娘子樣貌沒得說,看那身衣裳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身。隻是可惜年紀似乎比兒子大了些……


    陳曦又休息了一會,正想繼續幹活的時候,隻見那路口吵吵嚷嚷起來,然後就見來了一大群人。看那群人來的方向正是朝著自家田裏來的。


    他心中怪叫一聲,立刻跑到蕭三娘身邊,嗬嗬笑道:“三娘啊,找你和爹麻煩的人來了。”


    前世他媽媽在娘家也正是排行老三,他長大以後為了表示親昵,開始稱呼媽媽為蕭三娘,所以現在叫起來也沒有絲毫隔閡。


    三娘狠狠盯了他一眼,不過隨即還是能看出來她有些緊張的。


    陳曦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又看了看跟在身旁的許嬡,而後饒有意味的笑了起來。


    此時那群人已經來到了田裏,正向著自己走過來。恰巧陳恪推著獨輪車運送稻穀回家去了,所以田裏隻有三娘、他以及許嬡三個人。


    那群人的中間是一個不到四十歲的中年人,國字臉,留著一縷長須。


    中年人麵相威嚴,有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氣度。在他的身旁跟著的都是本地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人自然都是掛著一臉諂媚的神情。


    在中年人的右手邊,正是那張員外,與他兒子倒不愧是真父子,都是一樣的肥頭大耳。


    今天的張員外很得意,許是知府大人今天對他的招待很滿意,又許是得到了知府大人的什麽允諾。所以此時的他總覺得高人一等,看著蕭三娘的神情也高傲了許多。至於陳曦……直接被他忽略了。


    一個失了憶的半個廢物小子,也值得他注意?


    蕭三娘的嘴角有些顫抖,似是極為不想見到此人,但她一時又走不得,所以看起來有些尷尬,又有些可憐。


    陳曦歎了一聲。站了出來,對著中間的那中年人躬身行了一禮。


    “小民陳曦,見過知府許遠山大人。”


    許遠山這才把目光從三娘身上轉到他的身上,不過這一看卻再也不放下,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極有趣的東西。


    這許遠山身居高位,自是喜怒不形於色之人,此時見了陳曦竟然也有了片刻的失態,這不由得又讓陳曦暗暗腹誹兩句。


    “你……就是三娘的兒子?你叫陳曦?”


    陳曦又抱拳行了一禮,應了下來。


    此時那張員外俯耳對知府說了些什麽,隻見知府微微點了點頭。


    “你年紀輕輕,為何不思孔孟之道,卻反來做此農活?”


    陳曦深深看了一眼張員外。


    這是打我小報告啊!可是這又如何呢?我又不指望知府什麽,無非是丟些臉罷了。再說自從偷看寡婦洗澡一事曝光後,臉早已經丟光了。


    “稟大人,孔孟也要吃飯的吧?總不能小民餓著肚子去讀書啊。”


    許遠山皺了皺眉,哼了一聲。


    張員外一見此便向身後使了個眼色,隻聽那張帥的聲音在後麵響了起來。


    “你明知道大人不是這個意思,你這偷看寡婦洗澡的混蛋,還敢在大人麵前胡言亂語?”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蕭三娘柳眉一豎便待發飆,陳曦急忙拉住了她,三娘這脾氣可不好。可別越弄越亂。


    可是三娘是安撫下去了,自己這場子該怎麽找回呢?看起來這臉不僅丟大了,也丟定了。本來沒多大個事,村裏人都知道,畢竟都是看著陳曦是長大的。u看書ww.uukans 雖然十五歲,但大多還是當小孩子的胡鬧罷了,可是在這麽多有頭有臉的人麵前來上這麽一出,可真是聲名遠揚,爹娘也都抬不起頭來了,最終要的是娶妻……難度肯定要大大的增加了。


    不過這樣也好,許遠山本來的目的顯然是為父母而來的,把炮火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應該不至於再找麻煩了吧?


    他冥思苦想著對策,不經意間轉過頭,見到身旁的許嬡正用鄙夷的目光盯著他,顯然也被那句偷看寡婦洗澡給震驚到了。


    然後他笑了起來,不顧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拉著許嬡的紗袖。向著遠方走了幾步,


    許嬡顯然是不情願的,不過被他連拉帶拽,這麽多人看著,也不好說些什麽,隻是臉色終究是不好看了些。


    陳曦看了看,覺得此處小聲些說話,那群人應該聽不到了,於是轉過頭對著許嬡笑眯眯的說道:“幫我割稻?”


    許嬡忽然覺得莫名其妙外加哭笑不得,憑什麽我幫你割稻?還說的這麽理直氣壯?你做了這麽見不得人的事,想拉著我幫你找回麵子?憑什麽?


    陳曦嘿嘿笑了起來,然後豎起了手指頭。


    “我長得很像一個人,非常像,是不是?”


    許嬡沉默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陳曦繼續嘿嘿笑道:“你是知府家的閨女,今年……怕有十八了吧?”


    許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皺著眉道:“我今年確實十八,可是這跟你理直氣壯的要我幫你割稻有什麽關係。”


    “有,必須有啊。”陳曦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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