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一口悶,西嵐就差把鄙視寫在臉上,一副我真是認錯了,沒想到他是這種人的模樣。


    坐在矮桌兩側,正好對視的夜林和刹影麵麵相覷,隻能悶頭夾菜幹附和兩聲。


    西嵐年輕時也是個瀟灑浪子,實力高強模樣也長得俊朗,不少名媛淑女都對他抱有好感。


    不過他著實瀟灑過頭了,再加上他又特別囉嗦,嗜酒如命,再怎麽愛慕他的女生也被生生磨平了期待。


    西嵐喝了不少酒,有些搖頭晃腦:“嗨,想當年,我也是素喃帥哥……”


    他儼然一副往事唏噓,追溯曾經的模樣,刹影臉一黑悶頭吃飯,師父又要開始嘮叨了,沒有一個小時估計沒法結束。


    夜林反而是有所明悟,西嵐有著穿越過去時空的能力,他能夠抵達曾經的悲鳴洞穴,看到過去的自己。


    漫長十年的時間跨越,這種親眼注視曾經自己的感覺,大概有著他本人才能領悟唏噓的過往吧。


    酒勁慢慢上頭的西嵐開始追溯過往,從自己第一次曆練開始,然後到周遊大陸。


    明明是日記本一樣的往昔回憶,其實也挺有趣的,但在他嘴裏說出來東一段西一截,讓人不知所謂糊裏糊塗。


    夜林和刹影一同聳了聳肩,然後開始熱烈的給西嵐勸酒,洋溢著讚美之詞,讓他半瓶酒下肚。


    哐當!


    西嵐一頭悶倒砸在桌麵,鼾聲大起,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了。


    吃完飯,刹影放下筷子,靜靜注視著窗外,說道:“你聽,這冷風的呼嘯,宛若惡鬼哀嚎,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鬼扯,你自己一身鬼你還怕個鬼哭?”夜林不屑一顧,懶得多理他。


    不過刹影點頭笑了笑,然後又默默注視著道場的木門,神色慢慢陷入思索。


    “我說~”夜林眨了眨眼,有點意外:“你不會因為敗給愛莎,就心裏難受吧?”


    愛莎領悟了暴風的力量,她的一拳能震撼大地,所有空氣的波動都是她的額外手臂,極手奧義更是能在千鈞一發之際命中敵人要害。


    她對一直仰賴第二鬼神的刹影,本就呈現一種天克的壓製狀態。


    “有點……”


    刹影很幹脆承認了,兩秒之間就敗給一個女子,對他的自尊心是頗為嚴重的打擊。


    “那你就要更強,不僅要掌控鬼神,更要掌控黑暗,成為黑暗的君主!”夜林說的是熱血激昂,讓刹影也眼露期待心生向往,但他立刻話語一變,肅然道:“當然在你成為黑暗君主之前,先把你師父弄屋去。”


    素喃夜晚極冷,醉酒之後的西嵐要是沒人照顧,第二天一早就得用專業團隊給埋了。


    刹影背起酒醉的西嵐,無奈點頭:“那我就不招呼你了,走的時候把門關上。”


    “好的好的。”


    在師徒倆走後,夜林看著一桌子的杯盤狼藉,隨意用魔法清理了一下,然後裹緊了風衣,就要推門離開。


    “先生,將要離開素喃了麽?”


    背後突然傳出一道幽幽的聲響,夜林想要開門的動作一頓,驚訝回頭,一根單人勉強懷抱粗細的支柱後麵,站著一位有著傾城之姿的女子。


    偏厚的藍色連體睡衣,也遮掩不住婀娜的身段,素顏淡雅,秀發未挽,簡單束紮後散在肩膀一側。


    雖然手持水墨折扇,但從衣著看得出來,她應該是已經睡下了,到又被外麵的嘈雜驚醒。


    “這天氣寒冷,你隻穿睡衣容易著涼的。”


    夜林說完有些尷尬的瞄了一眼矮桌,他帶來的那瓶酒還剩下三分之一,所以沒收拾掉給西嵐留下了。


    “多謝關心,不過裏麵是加棉的,不過先生,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諾羽走近了一步,脫離支柱的陰影,姣好的身軀沐浴著暗淡的月光,朦朧卻又充滿美意。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夜林輕聲稱讚,然後點了點頭道:“虛祖事已了,大概後天吧。”


    諾羽已經發現了矮桌上的酒壺,秀眉間浮現一抹無奈,但她不是不懂風趣之人,有客來,小酌幾杯也無妨。


    不過剛剛夜林的讚美詩句,卻讓她芳心暗喜,些許羞澀。


    “先生,壚是何意?”


    “壚也可指酒,你看你恰巧沐浴月光,身旁有酒,乃是絕美之境,還有,別叫我先生了……”


    夜林摸了摸鼻子有點羞愧,諾羽的詩詞畫藝乃是虛祖一絕,他隻能用前人留下的絕賦,才能媲美競爭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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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無長幼,達者為先,您真是謙虛了。”


    嘴角噙著一抹淺笑,諾羽似乎認定了他就是詩詞大家,口氣用語依然非常尊敬。


    “我沒有,我不是……”


    夜林還欲反駁,恰好道場外吹過一陣冷風,呼嘯嗚咽,氣溫仿佛立刻憑空降了三分。


    “道場大廳冷寒,不如移步,小談片刻,諾羽藏有好茶。”


    盛情難卻,夜林拱了拱手:“那真是……叨擾了。”


    走過道場大廳,後方是一條處於室內很長的走廊,十來個房間分列兩側,這些起初是西嵐開設道場時,準備給學生們居住的地方。


    但西嵐自己也沒曾想,人到中年懶勁上湧,這些臥室都沒怎麽用過,反而一個個成了雜物間。


    道場後門通著兩個不大的露天院子,院子中間用石牆隔開,每個院子裏都有兩間屋。


    “左邊的院子是師父的,右邊是我的,一間臥室,一間做書房。”


    諾羽素手推開沒上鎖的門,院子裏有一口井,井旁還有一顆一人高的茶樹,枝幹上綁著稻草棉布一類的保暖物。


    “井水甘甜,茶樹清香,不過虛祖氣溫低,現在葉片都要掉光了呢。”


    諾羽見狀輕歎,她是愛茶之人,對茶葉的喜好堪比西嵐嗜酒,這一棵茶樹傾盡了她很多心血,所產葉片,皇室都讚不絕口。


    “先生進屋慢坐,容諾羽沏一壺好茶,再論證詩詞。”


    井旁還有一熄滅的小火爐,諾羽用吊桶取了井水,並摘下幾枚茶樹上所剩不多的葉片,井水溫暖,素手將其清洗幹淨。


    她沒有炒製茶葉的庫存了,不過鮮茶葉,也能品出幾分清盈。


    諾羽的閨房麵積不大,擺設也極為簡潔明了,一張放著繡花被的床鋪,一個衣櫥,以及一張茶桌和幾個圓凳。


    衣櫥上鑲嵌著明澈的圓鏡,除此之外,像是梳妝台化妝品之類的東西全部沒有。


    夜林一眼就看到了諾羽的枕邊,有著一本薄薄的冊子,雖然紙張精美但沒有封麵,正是他曾經送給對方的那一本詩集。


    “寒舍簡陋,讓您見笑了。”


    諾羽提著一個小茶壺走來,手法嫻熟自然的倒上兩杯熱茶,茶水淡綠,清香撲鼻。


    “無絲竹亂耳,也無公文壓身,何陋之有?”


    夜林說完後暗自汗顏,諾羽是一個有神奇魅力的女子,她身上那種天然的清雅之姿,整個人宛如從書畫中走來,能令庸俗者自慚形穢,為惡者妄自菲薄。


    “先生高才!”


    “別別,我就一白丁俗客,哪裏稱得上是大雅之師。”


    他能對希婭特她們無節操到被追三條街,肥肉大腿隨心所欲,唯獨麵對諾羽時不自主的就板板正正,化身謙謙君子。


    “您是自謙了,才學之能,可不僅僅是限於詩詞歌賦或者談吐之間,治國安民,才能檢驗人的真才實學。”


    諾羽如霜雪般的玉手輕輕端起茶杯,微笑著示意少許,另一隻手挽著袖口,輕抿茶水。


    夜林心頭頓時一陣了然,對方並不介意那些優美的詩句究竟是誰寫的,而是在側麵稱讚他對虛祖的幫助。


    “哈哈,可能我終究還是沒把自己當成貴族,所以才能了解,國民們到底需要些什麽……好茶!”


    輕輕放下折扇,諾羽起身走向床鋪邊,然後彎腰去拿那一本詩集,蓮步婀娜,渾然不覺睡衣下肥肉挺翹。


    不慎被拉扯了目光的夜林連忙低頭喝茶,內心暗暗罪過。


    “您送給我的詩集,諾羽愛不釋手,不離枕邊,但終是有些詞句難以理解……”


    她隱隱羞愧的表情,似乎是對自己學識淺薄的自責,以及對真正答案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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