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妙逍遙就在黃昏下,他淡然安坐在輪椅上。


    四周很安靜,唯有輕風在吹著。


    正月的風,涼意未消,似有春寒料峭之意,他的樣子映現在黃昏下,模糊的輪廓,模糊的眉毛。


    不遠處,走來了一個人,此人身材曼妙,蓮步輕抬,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妙逍遙的身旁,她著一件淡藍色的長衫,容貌甚是精致,妝容也很淡。


    淡妝濃抹總相宜,她的確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子。


    “妙公子,你的隨從呢?”


    聲音好聽,不留餘音,甚是幹淨,如果青樓女子裏說話的聲音充滿了尾音,帶有餘音繞梁的感覺,那麽,她的聲音就是很純粹的,開始純粹,結束純粹,一切都是那麽純粹。


    她的人會不會如她的聲音一樣純粹?


    妙逍遙轉過頭來,看著站在他身側的女子。


    “花姑娘,你還想和小武過招不成?”


    此人正是當日欲殺妙逍遙的青蛇幫的花曼青,此時的她,收起了當日的狼狽情狀,恢複到了身為一幫之主的女兒該有的高貴。


    說起小武,花曼青的眉目間露出了一絲怒氣,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妙逍遙,幾年不見,怎麽也想不到你已經狡猾到了這種程度。”


    “嗬嗬,謝謝誇讚,不過,你還是一如當年一樣的笨。”


    他似乎沒有一點留情的意思,不僅說花曼青笨,更說花曼青蠢。笨和蠢兩個字所表達的意思都是差不多的,不過,這兩個字間,非得讓你選擇一個,你願意是蠢還是笨?


    “妙逍遙,你不要因為有點小聰明就要得意。”


    “在你麵前,我有得意的資本。”


    兩個人間,並不是很熟,但隻要在一起,就會有意無意的因為某個問題而爭吵,這是他們多年來都會擁有的爭吵。


    地點如是,時間如是,人,亦如是。


    他們的童年是在一起度過的,所以他了解她的性格,但她卻似乎有些摸不著他的性格,隻因為他的樣子在什麽時候都表現得很淡然。


    她看著他的樣子,總會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沒有說謊,沒有欺騙,一切都是那麽真,從來不會有假一般。


    是以當日在寬途大道之上,她被他欺騙了。


    妙武的確已經中毒,而他根本就沒有什麽靈丹妙藥。


    “哼,總有一天,我會真的殺了你。”


    “你沒有這個本事,而且就算你有這個本事,你也不敢。”


    花曼青當即就想要拔出一直隨身攜帶的匕首,可是,她又摸不著妙武有沒有在附近,故而又糾結了起來。


    妙逍遙卻很篤定的在看著遠方的夕陽,也在看著遠方的景色,仿佛沒有察覺到花曼青已經動了殺心一般。


    黃昏,已經臨近了尾聲,夜幕就要降臨。


    妙逍遙歎了一口氣,看著花曼青道:“我要回去了,你走嗎?”


    他也不等她回話,自顧的已經推著輪椅走了。


    花曼青卻似乎有些問題要問他,咬咬牙,依舊是沒有絲毫餘音的話語,她問道:“當日你是怎麽看出我的?”


    妙逍遙卻笑而不語。


    他慢慢的推著車,走下了山丘,背離夕陽。


    花曼青看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


    “妙逍遙,下次若是遇見,本姑娘必定要了你的命。”


    這句話,妙逍遙自然不可能聽得到,就算是聽到了,他也不會去在意,因為他知道,花曼青不敢殺了他,以前不敢,以後更加不敢,因為他知道花滿堂必定是個聰明人。


    聰明的人就會做聰明的事。


    何況,在當日妙家大堂之中,他所表現出來的從容以及對武學的理解,更加使得花滿堂不會對妙家有任何的心思。


    他敢肯定,在往後的日子裏,就算是他不在妙家之中,花滿堂也不敢對妙家有任何的想法,說不得還會照拂妙家一二。


    這是他最想看到的。


    他本人雖然對妙家這個龐大的產業沒有什麽興趣,但他也不希望總有旁人惦記。畢竟,妙家之內,還有生他的父母。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座山丘之上看黃昏的夕陽,隻因為他想到了要送給楊乾風的禮物,所以,他想要上街來看看。


    雖然是送一隻葫蘆,但他覺得自己也應該挑選一隻很好的葫蘆,才不會失了麵子。故而,他一個人便在街道上到處看看。


    看了半天,沒有找到心儀的葫蘆,便到了山丘上,看起了夕陽。


    對於花曼青的出現,他一點也不意外。


    因為,自他出門,她就在後麵跟著。


    ...


    ...


    回到十安閣處,天已經黑了。


    妙武已經醒了過來,不出意外,他的內力已經突破到了半滿初期。


    妙逍遙便向他詢問了半滿初期的內力特點,妙武將自己的感受全部說了出來。


    “略有渾濁,如晨霧。”


    妙逍遙聽了點了點頭,叫妙武不要鬆懈內力方麵的修煉,至於以心練‘技’的武學修煉,則不要著急。


    妙武說道:“是,公子,你一直都說,‘技’是講水到渠成,講機緣,我一直記著呢。”


    妙逍遙說道:“嗯,你記著就好,對了,師父來信說要我們三月初六前去藥風穀替他老人家給楊乾風祝壽,你近期準備一下,我們要離開家一段時間了。”


    妙武點了點頭,隨即便去準備晚餐。


    妙逍遙推車走到了窗邊,看著窗外的夜景。


    湖麵,燈光搖曳,如同跳躍的螢火。遠方,那座象牙塔的頂樓上,似有燈火照亮,忽明忽暗。而更遠的地方,卻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他靜默著。


    雙手放在膝蓋處。uu看書 .uukanh


    呼吸緩慢而帶有節奏感。


    他會無來由的升起悲傷的感覺,又會無來由的什麽都覺得好笑。他在想著,是否每個人都是那麽複雜而矛盾的?


    正思處,妙武已經準備好了晚餐,並且叫他前去就餐。


    他收回了自己的思緒,而後推著車,走了過去。


    “公子,你要去藥風穀的事情準備告訴家主嗎?”


    飯間,妙武問道。


    聽妙武說起,他頓了頓。


    以往的時候,他離開家門去哪裏,從來都不會告訴妙峰和刀琳兒的,故而,多年來形成的習慣使得他都忘記了這個事情。


    此刻妙武提起,他似乎也覺得自己應該和他們說說。


    但是,一方麵又想,如果和他們說自己是前去距離家相去甚遠的藥風穀,他們是否會不同意?他們是否會因此而擔心得睡不著覺。


    畢竟楊乾風的大壽不是一場簡單的壽宴,因為去的都是混跡於江湖上的英豪,場間是否會因為某些不愉快而鬧出不光彩的事情?


    凡此種種,他們必定覺得自己所去的地方乃是一個是非之地,必定不會讓自己去。


    妙逍遙雖然年輕,但他所想的東西已經很不年輕。


    故而,左思右想了良久,他才緩緩的說道:“不用和他們說了,就跟他們說是回青山就行。”


    “可是,到時候他們派人去看我們的時候,發現我們不在呢?”


    “我會留一封信給白叔的。”


    妙武不在說什麽了,他知道,妙逍遙若是打定了主意,什麽事都將難以說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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