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的墓園離市區裏有些遠。


    車徐徐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今天的天氣很好,太陽很大,將路旁的積雪化了不少。


    隻是墓園陰冷,積雪依舊很多,白茫茫的蓋在墓園裏,為這裏平添了幾分悲涼。


    下了車,我們一行人便往墓園裏走。


    這裏是嚴家的墓園,修的很豪華。


    墓園很大,裏麵的墓塚卻是不多。


    根據不同的身份地位,這些墓塚所占的大小和修建的規格也不同。


    沿著栽種著柏樹的小路一路向前,嚴榮歡在前麵帶路,走了大概二十分鍾,才終於走到了一個新修的墓塚前。


    遠遠的,我就瞧見了那還很顯新的墓碑,尤其是墓碑上的那張照片,格外的顯眼。


    上麵的嚴司翰依舊笑的那樣妖肆,一雙桃花眼微微向上挑著,哪怕隻是一張照片,也盡顯風情。


    他是那樣一個美的男人,美的連女人都要自慚形穢。


    可就是這樣好的一個男人,這麽年輕的一條生命,卻永遠的埋葬在了這裏。


    自古紅顏多薄命。


    腦中竟是不合時宜的冒出了這句話。


    在距離那墓碑大概五米遠時,我看著那張照片,忽然就失去了再往前的勇氣。


    吸了吸鼻子,我就那麽傻傻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張照片看。


    有那麽一刻,我的精神忽然就有些恍惚。


    許是悲痛極了,我望著眼前這個修建的十分的奢華的墓塚,突然就有種刨開再去確認一次那到底是不是嚴司翰的衝動。


    直到現在,當我真切的看到他的墓碑的時候,我都無法勸說自己完全的去接受嚴司翰已經去世的事實。


    我雖然曾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開導過自己,可真的站在他的墓碑前,我竟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絲僥倖心理。


    你說可笑不可笑。


    哈出幾口白色的霧氣,我反覆的調節了一會兒心態,這才隨著嚴榮歡走到了嚴司翰的墓碑前。


    墓碑前,放著一束新鮮的白菊花。


    大概在我們來之前有人來看過他吧,在那花的旁邊,還放著一支已經熄滅的煙。


    來看他的,應該是個男性。


    或許是他的某位好友吧。


    緩緩蹲下身子,我伸手撿起那根煙捏了捏,喉頭艱難的滾動了幾下,這才鼓起勇氣看向麵前的墓碑。


    宗政烈和嚴榮歡對視了一眼,嚴榮歡朝著宗政烈擺擺手,便差人把我帶來的東西都放在我跟前,而後便和宗政烈帶著隨行的保鏢等人退到了遠處。


    嚴司翰的墓邊,一下子就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朝著他們感激的忘了一眼,我摸了摸嚴司翰墓碑前的石階,將上麵的一些殘雪扒拉幹淨,便隨意的坐在了上麵,斜靠在了嚴司翰的墓碑上。


    伸手摸了摸他的照片,我從一旁的袋子裏抽出幹紅和高腳杯來,緩緩的倒了兩杯。


    將其中一杯放在墓碑前,我朝著嚴司翰笑笑,晃著手中的高腳杯道:「懷孕了,沒法喝酒,你替我喝了吧。」


    如果嚴司翰還活著,我很清楚,他一定會在我說出這句話之前,就奪走我的手裏的高腳杯,然後非常自然的替我喝掉。


    然後輕柔卻又帶著責備的告訴我:「小可愛,你忘了你懷孕了嗎?你不能喝酒!」


    在腦中腦補著他的動作和神態,我忍不住便又笑了一下。


    挨著冰涼的墓碑,我卻因為這樣的畫麵,忽然覺得那墓碑都變得溫暖了許多。


    將兩杯紅酒緩緩的倒在地上,我吸了吸鼻子,努力保持著唇角的微笑,開始拆開食盒,將裏麵的飯菜一一往出擺。


    飯菜很多,都是嚴司翰喜歡吃的。


    明明知道他吃不了,明明知道我以後會經常來看他。


    可我在做的時候,還是像魔怔了一樣,把他喜歡吃的菜都做了個遍。


    嚴司翰,你一定還有很多其他喜歡吃的菜吧?


    隻可惜,接下來的時光裏,隻能靠我猜了。


    沒關係,對於你,我有的是耐心。


    將碗筷擺好,我伸手抱著墓碑,就好像抱住了他那練得硬梆梆的身體似的,莫名給人一種安全感。


    看著飯菜上不斷往上升騰的霧氣,我沙啞道:「我聽說,人死之後,是沒辦法吃活人的食物的,隻能吸食這些飯菜上的精華之氣。」


    「你看,我做的都是熱菜,每盤菜都在冒著氣,你多吃點,吃的飽飽的,冬天冷,多吃點熱飯暖和。」


    摟著墓碑,我認真的盯著那些升騰的霧氣。


    那些霧氣消失的可真快啊,沒多久,就再也沒有絲毫霧氣往上升了。


    我輕笑,有些怨怪道:「沒人跟你搶,幹嘛吃的那麽急,你瞧,這麽多飯菜,全讓你給吃光了。」


    「很好吃吧?我最近的手藝又精進了不少呢,看你這麽喜歡吃,我以後經常給你帶飯菜過來。」


    敲了敲墓碑的後邊,就好像在瞧嚴司翰的後背一樣,一樣的寬闊結實有力。


    敲完了,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我裹著羽絨服,盯著靜謐的有些詭異的空氣發了會兒呆。


    回頭再看向那雙動都沒有動過的筷子和已經涼透了的飯菜,忽然就像是被扯斷了某根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崩潰大哭。


    抱著墓碑,我蜷縮著身子,一邊痛哭著,一邊忍不住就質問嚴司翰為什麽要丟下我一個人承受這麽多難以排解的痛苦和思念。


    他是舒坦了,變成了一個小木盒子,躲在這麽一個風水寶地裏避世清靜。


    那我呢。


    我該怎麽辦?


    嘴中反覆喃喃質問著他,可回應我的,卻是冰冷而又無情的靜默空氣。


    甚至連那束花最輕盈的花瓣,都沒有抖動一下。


    我多希望這周圍能夠除了安靜能夠產生一些異象,以作嚴司翰回應我的證據。


    讓我能夠尋求到一份心理安慰,將我崩塌的精神支柱重新支立起來。


    可是現實很殘忍,今天的天氣,好的過分。


    樹不動,風不吹。


    甚至連站在遠處的人,都沒有什麽多餘的能夠讓我聯想的動作或是表情。


    人在悲傷的時候。


    這些東西都會被無限的放大。


    此時此刻,我忽然就充滿了無法形容的絕望和悲痛。


    我和嚴司翰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聯繫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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