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嚴司翰。


    他又折了回來。


    他背光而來,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隻是覺得他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清晰有力,仿佛在發泄著什麽。


    「你……」


    我愣愣的看他,對於他突然折回來的行為有些不理解。


    「你什麽你!」


    嚴司翰恨恨的看了我一眼,一把便抓起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拽便將我夾在了腋下,大步朝著他的車走去。


    嚴修已經下車打開了後車門,魁梧的身子站在車前如同一座小山,給人一種大猩猩的既視感。


    一切發生的太快,等嚴司翰將我往車裏丟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他在幹什麽,下意識就掙紮起來。


    見他堵在車門口,我便手腳並用的往另一個車門前爬,作勢就要下車。


    嚴司翰鑽進車內,氣的呼出了一口粗氣,狠狠的就甩上了車門:「在車裏等總好過在外頭等,你還真想凍死自己啊!」


    嚴司翰惡狠狠的一句話,瞬間定格了我的動作。


    我保持著攀爬的姿勢,驚異的扭頭看向他。


    好半天,我才半信半疑道:「你同意我在這裏等了?」


    「不同意又能怎樣,你倔的就像一頭驢一樣,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


    「車裏好歹有暖氣,怎麽著也凍不死你,」嚴司翰氣的眼尾都下沉了幾分,「拿手來!」


    我皺眉,緩緩坐正身子,下意識便朝著他伸出了右手。


    「另一隻!」


    嚴司翰粗暴的扯起我的另一隻手,捏著一根棉簽就按在了我的手心。


    鑽心的疼立刻從手心傳遍了我的全身,我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齜了齜牙。


    「還知道疼啊?疼死你省的挨凍了。」


    嚴司翰惡聲惡氣的說完,發泄版的用棉簽戳我手心裏的傷口。


    我疼得眉頭緊皺,忍不住就痛呼出了聲音。


    他終於滿意了,冷哼了一聲,放柔了動作。


    耐心的幫我消了毒,他又從塑膠袋裏拿出一支藥膏來,認真的幫我塗好,然後又給我貼了一個創可貼。


    我這才注意到他身邊的塑膠袋。


    原來他剛才離開,是去幫我買藥了啊。


    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暖意,我低頭看了眼手心裏的創可貼,輕輕的跟他說了聲謝謝。


    嚴司翰張開大手在我的手心裏拍了一巴掌,見我再次疼得叫出了聲,他滿意的勾了勾唇,將頭扭向了窗外。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的坐在我的身側,頭扭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坐在車裏盯著雲園的鐵藝門看了一會兒,見外麵的馬路上漸漸的連一絲人跡都沒有了,不由就看了眼手錶。


    已經淩晨四點了。


    這本來是我自己的事情,現在卻連累嚴修和嚴司翰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覺,陪著我在這裏等。


    心中一瞬間生出一絲愧疚來,看了眼耐心的坐在駕駛座上的嚴修,又掃了眼已經靠著車窗睡著的嚴司翰,我再次抬眸朝著雲園裏深深的看了一眼。


    雲園裏很安靜,暖黃的燈點綴著其中的精美景致,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畫。


    看了約莫十分鍾,我的唇角不由得就溢出了一絲苦笑。


    抬手拍了拍嚴修的肩膀,我示意他開車回嚴家,而後又讓他給我拿了一條毯子。


    將毯子輕輕的蓋在嚴司翰的身上,我又拿了個小抱枕靠在他的臉側,看著他沉沉睡著的模樣,我心裏的酸楚不由更濃了一些。


    到了嚴家,嚴司翰正好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看了眼窗外的環境,悠悠的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道:「小可愛,算你還沒有傻到極致。」


    「我讓管家給你準備一間客房,困死我了,走,咱們回家洗洗睡覺。」


    嚴司翰下了車,又幫我打開車門。


    一邊打著哈欠,一邊便扯著我的手腕往別墅裏走。


    我本來想就此跟嚴司翰別過,自己找家酒店住,可看他明明瞌睡的要命還認真囑咐管家為我安排房間的樣子,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了。


    無奈,我隻得跟著管家去了客房。


    一番響動喧譁之後,嚴司翰終於睡了,嚴修等人也陸陸續續的回房睡覺,整幢別墅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冬季的早晨天亮的晚,雖然已經五點多了,可外麵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有些疲憊的躺在客房的大床上,眼睛木木的盯著外麵的漆黑夜幕看。


    我睡不著。


    一丁點睡意都沒有。


    滿腦子都是宗政烈跟我的過往時光。


    我越想,心裏的那股子鬱氣便越濃。


    快六點的時候,我終於躺不下去了,起床重新穿上羽絨服,戴上帽子,裹上圍巾便悄悄的出了門。


    行李箱響動太大,我怕驚擾到了嚴司翰,便沒有拿。


    隻揣了個手機便小心翼翼的出了門。


    打了輛計程車,我直奔雲園。


    嚴司翰的住處離雲園有些遠,我過去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


    天邊剛剛泛起了一絲魚肚白,整個雲園還出於一片迷濛冷清當中,路燈散發著昏暗的光,一如我之前離開時的模樣。


    裹緊身上的衣服,我在雲園的鐵藝門前徘徊了許久,就跟做賊似的不停的注意著裏頭的動靜。


    八點是宗政烈往常上班的時間點兒,他的公司雖然沒了,可我還是存著一絲僥倖心理。


    覺得他會在這個點兒離開雲園。


    靠在石獅的側邊,我耐性的等著。


    清冷一片的馬路上漸漸的有了人跡,車輛也漸漸的多了起來。


    城市裏的喧鬧聲一點一點打破了夜晚的安靜,迎來了清晨的陽光。


    太陽暖融融的照在我的臉上,照的我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我剛抬手遮住陽光,就聽到一側的鐵藝門突然就傳來了一陣陣的滑動聲。


    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我本能的從牙子上站起身來,探頭朝著雲園裏看去。


    鐵藝門是自動的,正緩緩的朝著兩側打開。


    門內寬敞平坦的馬路上,一輛高大的悍馬車快速的從裏麵開了出來。


    我眯著眼睛瞧了眼開車的人,注意到是徐凱,我眼睛跟著就是一亮。


    我就知道,隻要我在這裏守著,就一定可以等到他。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我便沖了出去。


    在那輛車開出鐵藝門的瞬間,我張開雙臂便擋在了那輛車的麵前。


    「吱——」


    車胎摩擦地麵的緊急剎車聲頓時刺耳的傳來,高大的悍馬車在我的身前堪堪停下。


    我心髒跳動的很快,可我卻沒有眨哪怕一下眼睛。


    因為我清楚的知道,這輛車,絕對不會撞在我的身上。


    徐凱降下車窗,還沒來得及探出頭來,我便快步跑到了車窗前,先他一步將頭探了進去。


    車後座的右側,宗政烈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西裝,正矜貴的靠在車座裏,在他的手上,拿著一份文件。


    我看向他的時候他正低著頭看文件,似是根本沒有被徐凱緊急剎車的動作影響到一般,臉上依舊是清冷淡漠的神色。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的心一下子就抽痛了幾下。


    鼻子泛酸,我嘶啞的就喊了他一聲:「宗政烈!」


    話音還未落下,我身前的車門便被猛地推開。


    而後,徐凱便將我推在了一邊。


    他皺著眉頭,不耐煩的看著我道:「白小姐,您跟我們烈爺已經結束了,麻煩您不要再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著我們烈爺了行嗎?」


    「您看看您現在這副模樣,從頭到腳,哪有一點能配得上我們烈爺的,我勸您還是有點自知之明,以後不要在出現在我們烈爺麵前了。」


    徐凱說完便滿臉嫌棄的上了車,啪的便甩上了車門,把車窗玻璃升了上去。


    我哪裏能把他的話聽進去,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除了宗政烈以外,其他人的任何話都影響不了我對這份感情的堅持。


    猛地拔腿追上去,我伸手就拍後車窗的玻璃:「宗政烈,你給我下來!」


    「憑什麽,憑什麽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你就單方麵的結束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不同意!」


    長這麽大以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死皮賴臉的糾纏過一個男人。


    可不論我多麽的卑微,宗政烈都沒有下車。


    而徐凱更是毫不猶豫的將車開了出去。


    車開得很快,擦著我的手便疾馳了出去。


    我拍打車窗的手掌落了空,身子狠狠的趔趄了一下。


    堪堪站穩,我拔腿就追著那輛車跑。


    可兩條腿到底比不過四個輪子,我跑得很快,可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那輛車消失在了馬路的盡頭。


    從頭到尾,沒有絲毫的停頓。


    反而越開越快,就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迅速的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


    眼淚終於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我氣喘籲籲的撐著膝蓋站在馬路上,急促的呼吸加上控製不住的哽咽使我岔了氣,我蹲在地上,劇烈的咳嗽。


    有行人看到了我剛才追車的一幕,同情的站在路旁圍觀我的悲慘窘態。


    「唉,又是一個被金主拋棄看了的情婦吧,真可憐。」


    「是挺可憐的,我昨晚就看見她在人家門口蹲著了,一大早起來見她還在,怕是等了一晚上。」


    「大冬天的,這幾天又有寒流,這女人真是用情至深。」


    「用情至深有啥用,做她們這一行的,最要不得的就是對金主動了情,不然下場一定會很慘,你瞧瞧,這不就是個典型嗎?」


    「唉,現在的女人們啊,又想要錢又想要愛情,哪有那麽好的事兒,說的好聽叫天真,說的不好聽那就是貪婪,愚蠢。」


    「……」


    各種議論聲斷斷續續的傳入我的耳中,我壓下咳嗽,從地上站起身來。


    將帽子往下壓了壓,又把圍巾往上提了提。


    溫暖瞬間包裹住了我,我捏著圍巾的手指頭一僵,心中的疼痛一瞬間便如同針紮般,密密麻麻的竄遍了我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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