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沒有錯,在情在理的。


    當女兒的要對父母盡孝,要去掃墓祭拜,有什麽錯兒?


    可是從何月娥嘴裏說出來,就讓人覺得有點兒……咳……


    很不對勁啊。


    要說她會不會想念父母,相信是有的。可是天寒地凍,要奔波那麽遠去窮鄉僻壤祭拜?這個絕對不會!


    “打算去多久?”


    “啊,這個,也不去太久。一來一回,再加上待在老家的功夫……總得大半個月吧……”


    那邊屋裏靜了一刻,潮生聽到大公主說:“說得這麽懇切,我要是不依你,不就成了攔著你盡孝的惡人了麽?”


    “不不……大嫂子別這麽說,我也知道,老家路遠,回去一趟不易,勞民傷財的……”


    喲,勞民傷財四個字都出來了。


    “你打算帶幾個人回去?”


    “黃媽媽是要帶的,還有我貼身的兩個丫頭,使慣了,也不用另挑人,就她們跟著吧。外頭的事兒我不太懂,不過得有兩個辦事兒跑腿的管事吧……”


    “嗯,可是眼見要過年了,我這裏人手可不是那麽閑哪。”


    “沒事兒,嫂子這裏抽不出人來,我可以跟,”她頓了一下:“我可以跟表舅母借兩個人。”


    “成,既然你都想得這麽周到了,那就去吧。回來讓賬房給你準備好銀子和車馬,既然要做法事,就要盡到心意才行。明天就走吧,早去早回。”


    何月娥似乎一直子沒反應過來,愣了會兒才說:“大嫂子答應了?”


    “是啊。”


    “多謝、多謝大嫂子。”


    “謝我做什麽。天寒地凍的,你自己要多當心身子。行了,你回去吧,收拾準備一下。”


    “是是,我這就去。”


    等她走了,潮生又過那邊屋裏去:“嫂子。”


    “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麽讓她去?”


    潮生是覺得奇怪。


    這件事兒從頭就怪。何月娥最記掛的事就是吃穿玩樂,回家祭祖給父母辦法事……實在不象她會做的事。


    “她想去,那就讓她去。”大公主微微一笑:“這主意肯定不是她自己出的,她出去也肯定不是為祭祖去的。溫家最近日子很不好過,官場上那些人最是現實,你得勢時,一堆人上趕著捧著,你一失勢,他們踩你比什麽都狠。”


    “她……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放心吧,出不了事。”大公主笑著在潮生粉嫩嫩的臉上扭了一把:“就是出事兒,也耽誤不了你出嫁。我總不會讓她亂來,連帶著也壞了你的名聲。”


    何月娥果然收拾了東西,第二天就帶著黃氏出了門。


    她帶的東西著實不少——潮生琢磨著,說不定把所有的細軟都帶上了。


    何月娥的性子她知道,誰都信不過,對財物看得又重。她要出門去,必定不放心自己的家當放在何家。也許在她心裏,何家所有人全盯著她的這點細軟,日夜想給她謀了去。


    可是,她難道就不想想,把全部身家帶在身上,就安全了嗎?在外頭丟失被竊出意外的機率,可比放在家中要大多了吧?更不要說她這一去,還指不定會出什麽事呢。


    難道……


    潮生琢磨著——難道她這一去,就不打算再回來了?


    這也很有可能。


    在溫家的時候,她是風風光光的表小姐,還能時常出入京城名媛的上流交際圈。到了何家之後,處處有潮生這個正牌的何家姑娘壓她一頭,還有大公主這麽一個厲害的,滴水不漏的嫂子,更不要說,何雲起對她從來不假辭色。除了寫字、學規矩,娛樂是一概沒有,從那次書房的事情之後,連院門都出不了。


    她想擺脫這一切,不是不能理解。


    她走時還去和大公主告了別,大公主讓趙婆婆送她出門兒上的車。許婆婆也去瞧了,回來和潮生說:“車子吃重,車轍印兒可深了。八成她是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


    “嫂子為什麽讓她去呢?”


    許婆婆經的事多,微微沉吟,低聲說:“她打著要祭祖盡孝的幌子,其實,必定是溫家攛掇的。溫家人無利不起早,可是能從她身上敲著什麽好處呢?”


    這個潮生也想不出來。


    就算把何月娥拐了去賣,能賣出多少錢來?


    何月娥雖然姓何,還曾經頂著她的名字風光過一段時日,可是正兒巴經來往的人家,全都知道她並無根底,除了一個靠不住的溫家,何家這邊她也借不上力。


    溫家還能在她身上謀什麽呢?費心的把她拐出去,總不會圖她孤女的一點薄產,這可說不通。


    “姑娘別琢磨了,反正有韜哥兒和公主在,溫家翻不出什麽大浪來。”


    潮生點了下頭。


    既然大公主肯放何月娥去,那肯定有把握,她不會翻出自己掌心。


    “湯好了,姑娘快喝吧。”


    潮生現在一天三頓的調養,是太醫開的方子,調理補養身子的。至於功用麽……


    咳,總之,好處是有的。


    藥湯也不難喝,裏麵混了冰糖,酸中帶甘,回味是甜絲絲的。熱熱的喝下去,鼻尖上微微沁汗。


    許婆婆把藥碗收走,潮生漱了口,又擦了一把臉。


    鏡子裏映出來一張粉撲撲的臉,眼睛水汪汪的,嘴唇紅嫣嫣的。


    現在不用象以前一樣起早貪黑,當差執役,身體倒真是調養好了不少。看著麵龐比前豐潤了些,身子……也漸漸長開了。


    可是,她還沒到十八哪,這就要嫁人了?


    而且,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有孩子?


    也許很快就……


    她的手下意識的按在小腹。


    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象大公主那麽順順當當的懷孕生子的人是有,但是更多的女人,生產都很艱難。


    更不要說,大公主是什麽年紀,潮生是什麽年紀了。


    科學的觀點認為最好的生育年紀是二十歲以後。


    唉……


    她捧著臉呆呆的出了一會兒神,鏡子裏的那個她也在出神。


    潮生伸手戳了一下鏡子裏自己的臉。


    心裏還是忍不住,隱約的惶恐不安。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婚期一天天臨近,這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王府她並不陌生,有四皇子,小順小肅,有李姑姑,齊管事……這些人都是她相熟的,都是善意而親近的。王府的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她都清楚,哪一處的活計難做,哪一處有油水,哪一處的人最磨牙難纏,采買上的人會做什麽手腳——她全知道。


    這是她的優勢。


    比起那種兩眼一抹黑的新娘子來說,她已經很幸福了。不會兩眼一抹黑,從頭開始了解、適應。她可以迅速省掉磨合的時間,直接進入狀態。那些事,那些人她都熟。


    嗯,未來的相公,也非常熟悉。


    他喜歡穿什麽衣裳,吃什麽東西,喝什麽茶。習慣什麽時候寫字,喜歡做什麽消遣……甚至有時候,他不用說,她也能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們之間,在還沒有愛情的時候,就已經習慣彼此了。


    很好。


    這個丈夫刨去其他部分,單看人品:不好色,會理財,重情義……該溫柔的時候溫柔,該體貼的時候體貼,年少英俊,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有家產有固定收入……


    而且親媽已經早早去世,嫁過去之後小兩口當家作主過日子……


    簡直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夫婿!


    這時代不用伺候婆婆的女人有幾個?


    隻可惜,他是皇帝的兒子。


    這是個危險的職業,雖然現在看著景況良好,可是未來有很大的不確定的風險存在。


    而且,雖然沒有親婆婆,可是還有一位皇後——


    利弊兼有,而且,似乎風險更大。


    前路該有多難走啊。


    皇帝隻怕是天底下最難討好的人了,當他的兒媳婦也要十分當心。溫氏不就被揪著小辮子整得下場淒慘無比麽?


    潮生把鏡子扣上。


    大概這就是婚前恐懼症吧。


    對女人來說,嫁人就象第二次投胎一樣。投個好胎,應有盡有。倘若命不好所嫁非人,這一輩子也就毀啦。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四皇子的職業是王爺——這不是他自己能選擇的,而是一生下來就注定了。


    潮生要嫁他,現在也已經成定局了。


    過了正月,就正式納采下聘,三月裏成親。


    滿打滿算,她能待在娘家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潮生實在舍不得。


    舍不得哥哥嫂子,舍不得虎哥兒,舍不得這熟悉的院子……舍不得現在這一份幸福安逸的生活。


    唉……


    京城最近新聞不斷,因為下雪,有乞丐凍斃,好幾家寺廟舍粥舍衣。昌王病了一場,據說太醫輪流出入,一直多半個月才好。壽王府就沒有消停過,眼見要過年了,壽王卻直接住到別院去了,好些天沒踏進王府一步。


    不知含薰怎麽樣了。


    她過得好嗎?壽王對她如何?


    含薰自從走了之後,這近一年的時間裏沒捎過一字片語來,潮生覺得,她可能並非疏忽,而是……有意如此。


    還有就是,何月娥已經出門十來天了,大公主這裏一直有第一手消息。


    她的確出了京城,朝著老家去的。隨行的還有溫家派的一個管事,幾個長隨,幫忙打點安排路途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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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是重寫的,沒有看的人要去看。要不然會覺得兩章怎麽接不上了。。


    麽麽大家,不要打俺,實在覺得上章寫的不好才重寫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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