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全身的力氣都象被抽幹了,她虛軟地靠在車廂壁上,耳中聽到的不知是誰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


    過往的一切象是被重擊敲碎的玻璃,完整的一切刹那間全都崩潰,碎片象潮水一樣嘩啦啦倒泄下來,每一塊碎片中都有一段過往。都有他,都有她。


    直到他捧起她的臉,喊她的名字,潮生才回過神來。


    看不清他的模樣,淚水讓一切模糊起來,紗燈的光暈一圈圈的擴散動蕩著,他的麵龐在那些淩亂的燈影裏,一切光怪陸離,變幻不定。


    潮生象傻了一樣,隻那麽呆呆看著他。


    四皇子笨拙地,用袖子一點一點替她擦淚。


    他的眼眶通紅,神情焦灼。


    “潮生?”


    她張了一下嘴,嗓子啞得厲害:“……鬆開手。”


    他真的聽話,慢慢把手鬆開了。


    潮生自己用力抹了下臉,轉身下車。


    小順一直站在車邊,伸手來扶。


    潮生朝他點了一下頭,轉身匆匆進了門。


    她走得越來越快,就象後麵有無限的恐懼在追趕,紅豆都跟不上她。


    “姑娘,姑娘?”


    潮生一直走到自己屋裏才停下腳,她反手抓著門,用盡全力的將門關上,然後靠在那裏,好半晌的功夫隻會喘息。


    四周的一切好象都消失了,屋裏一片漆黑,很安靜。


    整個世界好象全變成了一片黑,什麽也沒有剩下。


    她哭不出來。


    她了解他的性格,他不會再來了。


    從今往後,有關他的一切都不複存在。


    有什麽東西堵住喉嚨,她抓著胸口,弓著身臥在地上,好半天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怎麽這麽疼……


    她沒想到,會這麽疼。


    象被墨染過的夜,天象是再也不會亮了。


    潮生閉上眼。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睡著的,也不知道天是什麽時候亮起來的。


    一切就象昨天一樣,隔壁耳房裏紅豆起身了,洗臉的聲音,疊被鋪床的動靜。院子裏夾道裏,婆子們在灑水掃地,鳥也依舊嘰嘰喳喳的叫。


    潮生眼睛睜了一下,又澀又疼,又緊緊閉了起來。


    “姑娘?”紅豆小心翼翼地問:“姑娘可要多睡一會兒?”


    潮生啞著嗓子說:“不了,就起吧。”


    紅豆打了水來服侍她梳洗起身。潮生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睛通紅浮腫,臉白得象張紙。


    許婆婆一見也嚇了一跳:“姑娘可是身上不舒坦?”


    潮生嗯了一聲:“許是晚上著了風,不礙事。”


    許婆婆說:“這可大意不得,我讓人去請郎中來。”


    潮生攔不了,她也沒有力氣攔。


    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覺得象是被掏空了一樣,隻剩了一個空殼在這裏。風大一些,也許就會把她吹走。


    天高雲淡,豔陽高照。


    美人蕉紅豔豔的開著,芙蓉花舒展著葉子,墨綠色的,象塗了一層蠟一樣油亮。宅子裏其他人有條不紊的做著各自該做的事……


    原來一切還象原來一樣。


    花也會開,她也還存在。


    可是,又有什麽不一樣了。


    是的,不一樣。


    再也回不去昨天了。


    潮生渾渾噩噩的過了大半晌,許婆婆請了郎中來,隔著帳子把過脈,也說隻是輕微風寒,並不嚴重,開了個方子。


    藥就在院子裏煎的。


    紅豆拿著把蒲扇坐在台階處,輕輕扇火。


    潮生坐在窗子裏出了一會兒神,從屋裏走出來。


    紅豆聽見腳步聲響,忙站起身來:“姑娘,這兒有煙氣,你快進屋去。”


    潮生拉了下裙擺,就在紅豆身邊兒的台階上坐下來。


    “姑娘……”


    小藥爐裏燒的是鬆木柴,劈得細細的,燒著了之後有一股鬆香氣。


    淡淡的藍煙從煙孔中逸出,很快飄散在空氣中。


    紅豆看她不出聲,心裏忐忑,也不再說話。她彎下腰,把蓋揭開看火候。


    潮生看著在藥湯中翻沸的藥材,沉下去,又浮上來。


    桂枝,陳皮,甘草,全都碾碎了,混在一起分不出來。


    潮生盯著那裏看了好一會兒,一動不動。


    她心裏也什麽都沒有想,空空的,就那麽呆怔著。太陽照在院子裏,石板地上的光顯得很刺眼。


    紅豆偷偷看她一眼,過一會兒,又偷偷看一眼。


    姑娘……姑娘這是怎麽了?


    許婆婆氣喘籲籲一路走開,推開門的聲響驚得紅豆一下抬起頭來。潮生有些茫然地看著許婆婆。


    “姑娘,姑娘快去前頭,有……”許婆婆回過氣來:“有大事!”


    什麽事是大事?


    潮生隨許婆婆往前頭走,低聲問:“是什麽事兒?”


    許婆婆好象壓根兒沒聽見,低著頭隻顧走。


    潮生也加快了步子。


    前院十分肅靜,潮生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兩列人——


    她的眼睛眯了一下。


    這些人是龍武衛,錦袍裘帶,佩的全是一樣製式的飛駿寶劍,因為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效用,所以這劍較尋常劍長出約六寸許。


    許婆婆停了下來,將潮生輕輕朝前推了一下。


    潮生慢慢走過去,廳前已經設下香案,何雲起向她招了一下手:“妹妹,過來。”


    潮生再轉頭,看到一張久違的熟悉麵孔。


    來公公,來家安。


    潮生木然地在跪下,滿院子的人都跪伏著,來公公站在香案之前,展開黃綾。


    他念的什麽潮生一句都沒聽進去。等最後“欽此”二字完了,來公公一改肅容,何雲起叩頭下去:“臣,領旨謝恩。”


    “駙馬爺,快請進啊。”


    潮生也跟著起來。


    何雲起已經接過了那一軸黃綾聖旨,和來公公寒喧著。


    潮生怔怔站著,直到來公公喚她:“潮生姑娘?”


    潮生抬起頭來,被動地回了一聲:“來公公……”


    “姑娘這……”來公公說:“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潮生搖了下頭,她忽然想起一件舊事來:“當初的事,謝謝您了……”


    她當初挨打,聽人說起是來公公傳的話。雖然那四十杖險些將她打死,但是後來她經的事多了,才慢慢想明白。如果她不挨四十杖,可能當時就沒有命了。


    來公公說:“姑娘快別這麽說……”


    他下麵的話,潮生一個字都聽不到,隻徒然看到他的嘴唇在動。


    院子裏有人在走動,有人說話,案上香爐裏燃的煙香氣刺鼻。


    何雲起扶住她的胳膊:“妹妹?”


    潮生想,她應該說聲恭喜。


    駙馬爺,哥哥的婚事成了?


    潮生嘴角動了動,一頭栽進何雲起懷裏。


    ————————————————


    抱抱大家。


    今天寫得很投入,雖然速度並不快~~


    二更會晚些,大家可以明早起來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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