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驚魂未定的樣子,胡子花白的老頭站起身來:“我已經說了幾百遍了,他們家早就搬走了。”方奇緊盯著他的眼睛:“錢你可以不要,但是命你卻未必會不要吧?!”老頭撲通一聲跪下磕頭:“我真不知道啊。”


    武士殺個人跟捏死個小雞似的,武士是特權階級,沒人能夠反抗。方奇嚇唬他不是沒有道理,同時也想不通為什麽他們這麽害怕說出跟大可丸家有關的事。


    小白把老頭拎起一個單獨的房間,方奇像fbi那樣開始審訊。他們害怕也是有原因的,源大可丸是源氏家族的人,同樣是名武士,據說跟源實潮大將軍關係密切。大可丸去鐮倉不久,他家就搬走了,具體搬到什麽地方他也不知道。可是搬走前知道他們母子相依為命,之前源氏對這個外戚並不重視。


    甚至在源氏早年取得大權時都未能來照看下這位旁支,大可丸家裏很窮。老頭小的時候大可丸的曾祖父兄弟幾人就死於一場叛亂,好像是平源之戰的初期,源氏子孫率兵以皇子仁王的名義討伐平氏,但第一仗大敗,此次接連不斷吃了幾次敗仗。大可丸曾祖父所在軍隊發生嘩變,幾人全被殺死。


    就連源賴朝也被趕到伊豆的深山老林躲藏起來,聽說最後那次慘敗源於大可丸曾祖父的想投靠平氏,後來源賴朝卷土重來打敗了平氏,成了征夷大將軍。大可丸家便被冷落下來,一直到大可丸出生,其父親在窮困潦倒中害病死去,其母親含辛茹苦把大可丸拉扯大。


    大可丸從小就受同齡孩子欺負,很少說話,也不愛與其他人打交道,經常一個人呆在井邊的鬆樹下舞動樹棍子,說是一定要當個武士,還經常被人嘲笑。


    方奇把老頭放走,還對他說晚上住在他家,讓他們準備些飯菜和房間。隨後兩人便來到山寺下麵的那棵老鬆樹下,井圈石被繩子磨出一個個溝槽,方奇探頭朝井裏看了半天,這個井極深,方奇摶了一團雪扔下去半天才聽到幽幽的響聲。


    苗苗問:“大可丸如果藏身,他可能會藏在這個井裏嗎?”


    方奇搖頭道:“藏在哪兒已經不重要了,源實潮要的隻是個幌子,他未必真想讓我們找到那個脾氣古怪的侄子。”


    “why?”


    “因為他覺得他可能會無法控製。”


    一陣寒風掠過,苗苗怕冷似的抱緊肩膀,源氏一族的黑暗太多了,大可丸很可能就是個悲劇的犧牲品。


    夜宿在農家,外麵寒風掠過山林,發出海浪般的濤聲,方奇吧嗒吧嗒抽煙,苗苗正借著燭光翻看芝勞山道士送給她的那本古老的書。《卜辭》的詞句很晦澀,因為用詞較少,一個字詞通常會表達好幾層意思,若非苗苗天資聰慧,恐怕很難參悟到卜辭的本意。


    方奇拿出地圖翻看了下,下一個目標是駒嶽,駒嶽離此地尚有好幾百裏的路程。看地圖上的標識應該是大可丸家後來搬過去的地方,奇怪的很,這個地方是源實潮派人查出來的地方。大可丸做了武士,他家卻沒有跟隨著源實潮搬去鐮倉,而是越搬越遠。


    方奇磕了煙袋灰,苗苗忽然放下書本,一捅他:“你聽!”方奇凝神聽了下,就聽到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一陣陣如慕如訴的聲音,好似有人在很遠的地方幽咽哭泣。這種大雪紛飛的夜晚聽到這種動靜讓人不寒而栗。


    他辨別出那種聲音把耳通延伸循著那種幽咽的聲音追索過去,聲音是從古井中發出來的,他的眼通隨著耳通意識來到古井邊。從井上投入到井中,初時還覺得那聲音很小,隨著墜落速度的加快,那動靜仍然跟在井上聽到的差不多。


    方奇倍感奇怪,怎麽會這樣?待到一直下降到井下水麵時便見井水好像漆黑如墨的石頭,根本沒有半點漣漪。可是他下降到這個高度,那幽嗯之聲卻嘎然而止。正奇怪著呢,突然井水嘩啦啦一聲響,從井水中伸出十幾條枯白的手,那聲音如萬馬奔騰般猝然響起。


    方奇受了驚嚇,剛要縮回去,又停下了。凝神朝下麵看去,隻見那十幾隻手朝著上麵使勁伸展,想要拎著什麽東西逃上去。幽咽的聲音雖然很大很雜,還能辨別出這些是怨鬼孤魂的哭泣聲。


    極目望去,這些死去的人不知存在多少年了,可是這口古井極深,井水又陰寒無比,所以這些人的屍骨還未腐敗。隻是死了這麽多的人,這井下又陰寒,這些孤魂得不到解脫,便會生出許多的古怪來。水麵上漸漸清晰起來。這些死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無一例外都是怨氣極深。


    看著那些死狀猙獰恐怖的死人,就連有神通的他也覺得渾身發冷,一時不知道如何解救他們。方奇忽然感覺到一陣怪異,就見井水中升騰起一陣陣藍煙,一隻雪白的女鬼鬼魂從井水中冒出來,她伸長著手臂想讓方奇救她。那隻女鬼的鬼魂看起來很年輕,潛意識告訴他,那正是大可丸曾祖母!


    可是鬼魂們伸出手臂糾纏著她又拉扯壓在井底,藍煙也隨即縮回井水裏,水麵又恢複了平靜,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似的。


    方奇的意識縮回去,苗苗正瞪大眼睛看著他:“井裏死了這麽多人,村子裏是怎麽喝這水的?”想到自已也吃了飯菜,不由心中一陣陣作翻。


    “不,這口古井已經廢棄很久了,你沒看到井台上青苔已經很的很深了吧。也許大可丸的曾祖母跳進去死的。”


    苗苗聽他這麽一說,才好受了些,“也許是受不了背叛之名被人投下井也未可知。”


    方奇又裝上一鍋子煙,“咱們要拆了這口怨井,把裏麵的屍體全打撈出來焚化掉,不然這個村子還是會受到詛咒的。”


    苗苗又拿起那本書翻到其中一頁指給他看:“卜辭說:死而生怨,死靈得不到解脫,必生禍端。還裏的山形水勢都不太適合人居住。井中亡者怨氣衝天,也難怪這裏看起來怪怪的,人丁六畜都不夠興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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