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了結之後,茫茫虛空之中,江南與鳳母匯合在一起。


    周遭那先前被無盡的血肉誤會所汙染的星空,在鳳母無盡的火海的焚燒下,再也沒有剩下一絲痕跡。


    唯剩倆人身後無意識地漂浮著的祁星河,渾身傷痕累累,雙目緊閉。


    一縷火紅的光芒仿若繩子一般,纏繞在他的身上,另一頭握在鳳母手中。


    也正是因為些一縷紅光,讓毫無意識的祁星河不至於在荒涼的星空中飄蕩,同時,方才的火海之中,也正是它保護住了祁星河不受那恐怖的高溫灼燒。


    但不得不說,這般模樣看起來著實有些怪異。


    “嗯……這個在人道叫什麽來的?”


    鳳母眉頭微皺,突然靈光一閃,“風箏,對,風箏!”


    江南:“……”


    “所以,王爺……這隻風箏要如何處理?”她眨了眨眼,有些狡黠地看向江南。


    “你不是都已經救下他了麽?”


    “那可不一樣。”


    鳳母掰著指頭,眼中露出一絲笑意,道:“救他,是看在他舍生阻攔那血肉怪物的份兒上。”


    “但一碼歸一碼,他可是得罪過您。”


    “如今茫茫星空,荒無人煙,想必就是殺了他,天下人也不知曉吧?”


    “王爺,您想要怎麽做呢?”


    江南愣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算了,他還欠我一個上戰場的賭約,先留著一命吧。”


    說罷,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萬裏開外,朝遠方那被迷霧所籠罩的星球而去。


    鳳母望著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紅光那一頭的祁星河,若有所思,“時而狠辣,時而慈悲,可真當是讓妾身看不透啊……”


    嘟嘟囔囔間,也跟隨著江南的腳步,朝上元而去。


    這時,距江南離開江州前往深空,僅過去了一個時辰。


    這場短暫的戰爭,並沒有引起上元修者與百姓們的注意。


    在大氣與迷霧大陣的雙重掩蓋之下,那無邊的火海看在上元的人們眼中大抵隻是相當於微微泛紅的程度,再加上漫天風雪的掩蓋,自然也就沒人發現異常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江州的百姓們在某一刻抬起頭時,看到一道身影直直從天而降,砸入了天機閣樓內。


    但究竟是啥,他們不知道,也不敢問。


    當時,李青雲正於天機閣頂層,閉目推演天機。


    突然一聲巨響,伴隨著屋頂坍塌的聲音,在一片煙塵與雪花裏,祁星河狼狽不堪的軀體砸落下來。


    雖然這樣的高空墜落,對於一位一品無上境來說,根本無關痛癢。


    但這般方式,也太過於粗暴了一些。


    李青雲苦笑一歎。


    以他對江南的了解,這種離譜事兒,鎮西王是肯定做不出來的。


    那毫無疑問,就隻能是那位冕下的手筆了。


    無奈搖了搖頭,李青雲喚來幾名執事,將這位因為消耗過大而陷入昏迷的一品無上境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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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中,稍微鬆了口氣。


    隨著星空中的戰爭的結束,局勢,暫時穩定下來。


    雖然大夥兒都明白,那血肉與鋼鐵的蜂巢的出現,便代表著一場戰爭已不可避免。


    但至少從如今來看,還有足夠的緩衝與準備時間。


    畢竟,在那血肉蜂巢覆滅以後,星空遠方的敵人即便立刻朝上元進發,也需要穿越茫茫的虛空。


    而因為牧者的完全隕落,上元的一切情況對於敵人來說,同樣也是未知之數。


    如此,便給了擅長各種陰謀詭計的人道布局運籌的餘地。


    這,也算是一大堆壞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


    深夜時分,大雪已完全覆蓋了江州,夜幕之下,全是一旁白茫茫。


    祁星河才從沉沉的昏睡中,幽幽轉醒。


    映入眼簾的,是古色古香的木製屋頂和輕薄的紗帳。


    那一瞬間,祁星河眼中閃過一縷迷茫之色。


    緊接著,先前的記憶在他腦海中浮現而出。


    從天外修行悟道,到那血肉怪物來襲,到那紅裙女子危難之際出手……


    潮水一般記憶湧起,讓祁星河渾身一個激靈!


    “怪物!”


    “絕不能讓那些怪物進犯!”


    一句話脫口而出,將一旁服侍的侍女嚇了一跳。


    但不愧是天機閣培養出來的侍者,一瞬間便冷下來,恭敬說道,


    “客人,您醒了,奴婢這便去請李尊過來。”


    這時,祁星河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點點頭,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不多時,伴隨著腳步聲響起,李青雲推門而入,笑道,“聖主,您可算醒了。”


    祁星河微微點頭,強撐從床上坐起,拱手道,“李尊,吾輩的事先不提,請問那星空中的血肉的怪物如何了?還有那位救了吾輩的紅裙女子,可還平安?”


    李青雲撇了撇嘴,心道那位冕下可不隻平安,還直接把你扔下來砸壞了我家屋頂……


    但這話他自然不可能當著祁星河的麵說出來,“聖主放心,一切都已解決,無人傷亡,聖主安心養傷便是。”


    聽到這話,祁星河心頭才鬆了口氣。


    倘若那怪物沒有被攔住,而是讓它入侵上元,那後果……祁星河僅是想想,都感覺一陣頭皮發麻。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祁星河倚靠在床頭,“李尊,那怪物究竟是何來曆?可是星空中特有的妖獸?”


    他不知曉天外異族,以前也未曾去到過星空,所以第一反應,自然而然地以為那血肉的怪物是妖獸一類的東西。


    聽到這兒,李青雲的神色不由變得怪異起來,“聖主……其實,也不是您想的那樣。”


    “罷了,本來當聖主突破一品之時,有些事您便應當知曉,如今便由我來為您講述罷。”


    於是,月落星沉,諾大的房間中回蕩著李青雲徐徐的聲音,偶爾摻雜著祁星河驚愕的倒吸冷氣聲。


    直到窗外的天穹微微泛白,李青雲才將一切闡述完畢。


    包括牧者的計劃,天外來客的入侵,以及諸多一品無上境正身處諸生城,和鳳母真正的身份……


    總之,一切應當告知一品無上境存在的,祁星河如今都知曉了。


    “原來……竟是如此,竟還有這般隱秘之事,是吾輩坐井觀天了……”祁星河良久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感歎道。


    頓了頓,他朝李青雲拱手抱拳,“多謝李尊,若非天機閣出麵,鳳母冕下多半也不會救吾輩這般素不相識之人,此乃,救命之恩!”


    李青雲愣了愣,有些好笑地搖頭,“聖主誤會了,雖古神一脈與吾等訂立了盟約,但我可沒那麽大麵子請得動那位冕下。”


    祁星河神情一滯。


    他活了這麽多年,自然明白不肯定有無緣無故的恩惠。鳳母這般的古老存在,絕不可能在乎一個人類的性命。


    便隻聽李青雲繼續道,“如今那位冕下因為某些原因,正追隨鎮西王,所以聖主您能獲救,多半可能是那位王爺的意思。”


    話音落下,房裏驟然陷入詭異的安靜。


    祁星河腦中,不由回想起當初自己欲奪江州的糊塗事兒,搖頭苦笑起來。


    他與江南有怨,然而那位王爺卻不計前嫌,在危難之際伸出援手……


    “以德報怨,以德報怨啊……”


    良久,祁星河幽幽歎道,“鎮西王氣度無雙,非吾輩能及,待傷愈以後,吾輩定親自登門謝罪。”


    .


    這時,遠在王府的江南,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噴嚏。


    時辰已是深夜了,可兒,青蘿等人都已沉沉睡去。


    唯有江南還端坐在正堂,桌上泡著兩杯熱茶,仿佛在等待著誰一般。


    風雪之中,有人推門而入。


    來人著一身裘袍,身形挺拔,身後跟著一沉默的黑袍男子。


    定睛一看,正是王淳允。


    此刻,這位封神軍團的統領者,麵色卻有些憂愁。


    “你在等我?”王淳允一愣。


    江南不置可否,請他坐下。


    “要回京城了?”


    “嗯。”


    王淳允點頭,


    “今日前來,卻是向你辭行了。”


    “出來太久,家裏在催,新年在即,應當回去看看了。”


    江南點了點頭,沒說話。


    漫長的沉默中,王淳允突然歎了口氣,“江南,真懷念我倆當初在旬陽和東境的時候——至少不用考慮那麽多破事兒。”


    江南啞然失笑,“天機閣跟你說了?”


    “說了,都說了。”


    王淳允無奈點頭,“原以為神戰之後,一切都結束了,哪知道,戰爭過後,還是戰爭。”


    他無力地趴在桌上,歎氣,“我隻是個四品的廢物啊……為什麽非要摻和這種一聽就很離譜的事呢?”


    身後的戊光,立刻接話道,“因為您是封神精怪的統領。”


    王淳允白了他一眼,“那我可謝謝您哈——真希望我們從沒認識過。”


    戊光:“少主,這些話還請您趁吾不在的時候再說。”


    江南:“……”


    鬧騰了一番過後,王淳允把桌上的茶水一口呲溜盡,站起身來,揮了揮手,“罷了罷了,先過個好年吧,江南,走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風雪裏。


    沉沉的夜幕下,惆悵的聲音伴著寒風從門外傳來,


    “希望來年,我倆還能這樣說話,希望明年過後,我倆都還……活著。”


    遠處,是高牆之外的萬家燈火,迷蒙一片。


    今時今日,已臨近新年,無論是江州還是其它地方都在充滿喜慶的氛圍裏準備迎接新的一年,也是迎接神戰過後的第一個新年。


    然而,隻有少數人知曉——在冰冷幽暗的星空中,烽火與硝煙,正在緩緩逼近……


    愁眉苦臉的王淳允,便是其中之一。


    雖然作為修者,他的層次還遠遠夠不到接觸這些事情。


    但正如戊光所言,他作為封神精怪的統領,即便忽略修為,也是人道的一大中流砥柱了。所以對於即將來襲的天外異族,他自然是知曉的。


    而江南一路看過來,更是對這些事一清二楚。


    王淳允離開後,他並未關門,而是坐回了桌旁,仿若假寐。


    不久後,有一縷寒風透過大門的縫隙,席卷而來。


    吹得屋裏堂皇的燭火搖曳之間,一道身影已不知何時對坐在江南麵前。


    “王爺,這是早就知曉老朽會來?”十方上人微微一笑。


    江南抬起眼眸,望著老人前方空蕩蕩的杯盞,“可惜,茶讓王淳允喝光了。”


    “無妨。”


    十方上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那位將軍雖然嘴上抱怨,但老朽能看出來——是值得托付重任的人。”


    江南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還有多久?”


    如此冷不丁的問話,十方上人卻是聽懂了,沉吟道,“按第一次試探與第二次哨兵前來的間隔,短則三五月,長則一年。”


    “這樣啊……”江南深吸一口氣,“沒多少時間了。”


    “是啊,沒多少時間了。”


    十方上人點頭,突然話鋒一轉,“老朽決定——讓祁星河進諸生城本源樹下,修行。”


    “可以。”


    江南對此,沒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此人雖與我有些糾葛,但他甘願為了人道舍棄性命,倒也是本性不壞。”


    “畢竟如今人道的一品存在,越多越好。”


    頓了頓,他看著十方上人,“您今日來此,不會隻為這件事吧?”


    十方上人捋著胡須,微微頷首:“其實老朽今日叨擾,乃是有一事相求。”


    江南沒說話,等待他的下文。


    “王爺,倘若老朽在這即將到來的戰爭中死去了,到時還請王爺……接替天機之名。”


    十方上人的語氣依舊平淡,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江南端起茶杯的手,卻陡然僵住了。


    他的確有所預料,十方上人今日會來找他。


    畢竟,他與鳳母可是剛擊退了來犯之敵。別的不說,這老頭兒會過來慰問一番是肯定的。


    但無論如何,他也未曾想到——十方上人開局就扔出一個王炸,把他炸蒙了。


    良久後,江南才直直盯著眼前的老人,搖頭道,“上人說笑了,江某對卜算之法一竅不通。天機之位,還是李尊更合適一些。”


    “不,青雲誌不在此,而且他也並不是那種適合走到台前舉起大旗的人。”


    “他還是擅長在幕後一些,就像當初在烏鐵和渭水時一樣。”


    “於是老朽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唯有王爺,最是合適。”


    不待江南拒絕,老人又笑著擺了擺手,“不過老朽也是一提而已,王爺慢慢考慮也無妨——畢竟老朽還活得好好的。”


    江南:“……”


    這種時候您就別立flag了好麽?


    “夜深了。”


    十方上人擺了擺手,“老朽便不叨擾了,王爺也早些休息。”


    說罷,他緩緩起身,佝僂地走出王府大門。


    不知為何,江南望著那漆黑的夜幕,心頭變得煩躁起來。


    ——這仗不還沒開打?怎麽一個兩個都他娘的開始交代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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