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完全邁入凜冬。


    這一年,是百年難遇的大寒之年。


    漫天風雪伴著狂風呼嘯,肆虐在整個上元大地。


    根據從大夏傳來的消息,這個古老而龐大的國度,無論商農,皆因惡劣的天氣暫時停止了。


    甚至一些宗門勢力,也召回了在外遊曆的弟子,打算等開年以後,再放他們出去。


    前些日子,祁星河遠去天外的事,在人道之中傳了開來,也曾引起一番波瀾,但也很快平息了下去。


    至於莫青山等人,仍為現身於人前,而是藏身於諸生城本源之樹上,靜心參悟本源之氣。


    雖天下大多數人茫然無知,但他們卻是知曉的——眼前看似無比穩固平靜的盛世,極有可能被一朝傾覆。


    特別是,在如今已探測到天外異族的先遣隊伍顯露蹤影的時候。


    而當初的一批誤入上元迷陣的天外來客,也被天機閣捕捉,送到底下的隱秘之地切片研究去了。


    他們試圖能從其中了解到更多敵人的生命形式,為以後可能到來的大戰做準備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便是在上元世界各處,都發生了疑似目擊“巨大不明生物”的事件。


    它們有著無比巍峨的身軀,多呈獸形或植物形態,渾身散發著無比古老和龐大的氣息,在暴風雪之中若隱若現。


    一開始,無論是百姓還是不明所以的修者們,都對這些迷一般的生物充滿了恐懼。


    甚至出現了一堆叫囂天災降臨的陰謀論者。


    但久而久之,人們便發現這些存在並不會攻擊其他生靈,甚至其中有一些還會在人類野外遇險的時候施以援手。


    逐漸的,也就沒那麽恐懼了。


    至於它們究竟是什麽玩意兒,民間倒是眾說紛紜,但始終沒有人能給出一個具體的答案。


    .


    江州,天機閣,深夜。


    李青雲正盤膝坐在桌旁,雙目合上,仿若假寐一般。


    仔細觀察便能夠發現,在他身上,充斥著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仿若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雲霧之中。


    “青雲。”


    下一刻,一道蒼老的聲音,回蕩在房間內。


    李青雲頓時睜開雙眼,目露恭敬之色,朝著那無人之地輕輕頷首,“老師。”


    緊接著,那原本空無一人之地,突兀地出現了一道身影——但給人的感覺卻是無比和諧,仿佛他本來就一直在那裏,隻是未曾被注意到一樣。


    “進展如何了?”十方上人捋了捋胡須,在自家弟子對麵坐了下來。


    “老師,一切皆有條不紊。”


    “古神一脈的現世,一開始雖引起了不少恐慌,但如今卻是逐漸平靜下來。”


    在原本的盟約之中,人道與古神的約定乃是將南荒的無人區割舍給古神一脈。


    但在真龍決定全麵結盟,共同抵禦天外異族後,這些條約便失效了。


    人道允許古神出現在上元各地,尋找與他們神性相合的洞天福地棲息,加快它們完全複蘇的進程。


    但同時,古神們自然也被限製,不得主動攻擊人道修者與百姓。


    有了真龍皇的約束,自然也沒有古神敢於違背。


    “另外,那些天外異族的也有了一些進展——雖然它們看似是血肉與金屬結合的生命,但實際上卻是與上元生靈相似的血肉生靈。”


    李青雲眉頭皺起,“那些嵌入他們血肉的鋼鐵與武裝,都是後天人為改造的結果。”


    “另外,他們並不具備多高的神智,唯有其中統領,智能也隻相當於十歲左右的孩子。”


    “所以弟子認為——星空中那收到了牧者信息的天外異族,應當也是如同牧者一般,穿梭於各個星球,奴役其中生命,再將其改造為冰冷的戰爭機器。”


    “唯一不同的是,牧者依靠靈氣之道,但我們所捕捉到的那些生命,似乎更專注於肉體的改造。”


    李青雲侃侃而談,說出了自己對天外異族的猜測。


    十方上人點了點頭,又問道:“禦靈聖地那邊,有什麽消息麽?”


    李青雲搖頭,“沒有,自從當初星河聖主遠去星空後,便沒有傳回任何消息。”


    頓了頓,他露出一絲不解之色,“老師,弟子有一事不明——祁星河不明白天外形勢,尚情有可原,但您明知他要遠去天外,為何不阻止呢?”


    事實上,當初祁星河離開的時候,天機閣便已經有所察覺了。


    ——李青雲當即就要啟動迷蹤大陣。


    祁星河雖為一品,但麵對天機閣無數陣法大師臻造,六位一品無上境聯手布置的大陣,也不可能突破。


    甚至可以說,隻要天機閣不願意,他壓根兒到不了天外!


    但就在李青雲想要將祁星河攔下來的時候,十方上人卻傳來聲音阻止了他。


    任由星河聖主,到達了星空之中。


    若是平時,李青雲尚能理解。


    畢竟祁星河修星辰之道,在天外確實能有大收獲。


    然而在如今這個多事之秋,天外無比危險,天外異族的先遣隊遲遲未歸,必然會引來第二波探測。


    這般情況下,李青雲不懂為何十方上人還要放祁星河出去。


    簡直就是……借刀殺人一樣。


    十方上人看了他一眼,仿若一瞬間看透了他的心思,


    “青雲,為師若想殺他,用不著借誰的刀。”


    “隻是祁星河命中注定,將有一劫,躲不掉的。此人本性不壞,隻是將宗門看得過重了一些。當初要奪江州,也是在為他的禦靈宗爭機緣造化。”


    頓了頓,十方上人沉吟開口,


    “若是他能扛下此劫,便讓他進諸生城修行吧。”


    聽罷,李青雲的表情頓時一僵。


    “老師,諸生城是江王爺的東西。”


    他眉頭皺起,有些為難道,“星河聖主剛與江王爺結怨,倘若就這般讓他進諸生城,江王爺那邊怕是會……心生不滿。”


    “哦?你是這樣想的麽?”


    十方上人緩緩搖頭,輕歎了口氣,


    “青雲,你還是不了解江南,你以為那一日,他為何放過了祁星河?”


    李青雲蹙眉:“其一,那一戰天下皆知,若是江王爺下了殺手,恐怕會被天下非議。其二,外患在即,江王爺應當也不想一位一品無上境折在自己手中——弟子是這般考慮,還請老師解惑。”


    “不錯,你說的有道理。”


    十方上人微微點頭,“但你也隻看到了表麵而已,事實上江南放過祁星河隻有一個原因——他隻是認為祁星河欲奪江州之舉,尚沒有取死之道。否則,就不會有那一開始的賭約。”


    “那位王爺,不是會顧及世俗眼光的人。”


    “青雲啊,你想一想——從你認識江南開始,他真正想殺的人,還有誰活著麽?”


    “或者說,倘若他心底認定了祁星河必須死,誰能阻攔?”


    “你不能,天下不能,天機閣不能,為師也不能。”


    話音落下,李青雲這才悚然一驚!


    如此一想,似乎確實如此——在渭水的時候,江南便敢為了一個凡人女子,與一品的虛淵菩薩對線;


    在京城的時候,敢為了一個侍女當街斬殺朝廷大員;


    在巨岐關,更是於萬兵矚目之下,斬人道大將。


    這位一路行來沾滿血腥的王爺,若是真要想殺祁星河,會顧及那麽多嗎?


    顯然,是不會的。


    “弟子明白了。”


    李青雲深吸一口氣,向著對麵的老人頷首。


    平複下心頭思緒後,他再開口,


    “老師,還有一事——鳳母,完全蘇醒了。”


    “疑似為鍛造了諸生城的那位仙人所為,並且據王將軍所說,那位仙人的容貌,與他們在一萬年前所遭遇的天庭神物世界內的一名女子,一般無二。”


    “哦?”


    十方上人,終於露出一抹驚訝之色,無數思緒在他眸腫閃過,李青雲僅是看著那雙眼睛,便感到頭痛欲裂!


    “原來……是這樣啊!”


    老人喃喃著,仿若困擾了多年的疑惑被解開一般。


    “原來,他們竟是如此結緣,當真是……命運。”


    李青雲:“?”


    “不過,也不重要了。”


    十方上人搖了搖頭,“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在天外異族大舉降臨前,誅殺牧者。”


    “這些日子,牧者似乎也發現了真龍的意圖,躲藏得更加隱匿。為師也要隨真龍一同搜尋了,所以這段時間,俗事就還要你操勞了。”


    “弟子領命。”李青雲頷首,恭敬道。


    十方上人點頭,望向窗外涉黑的夜幕中的漫天風雪,幽幽一歎,


    “過年了,青雲。”


    “抽空也好好過個年吧。”


    “為師也說不準,這會不會是最後一個新年了。”


    蒼老疲憊的歎息聲,回蕩在房間內。


    但李青雲抬頭看去時,卻早已沒有了十方上人的身影了。


    .


    時間,緩緩過去,風雪也愈發猛烈了。


    甚至有時遮天蔽日之間,白晝也如同黑夜一般,擇人欲噬。


    距離祁星河遠去天外,已過去一月有餘。


    新年,愈發臨近了。


    江州的大地上,已充滿了喜慶的氛圍。


    房前屋簷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穿著厚厚的棉襖的稚童,趁著風平雪息的間隙,拎著爆竹,含著竹糖,歡聲笑語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


    而靠近七秀山的鎮西王府大門前,也被可兒掛上了兩枚大燈籠,門口的兩座威武石獅上,也係起喜慶的紅綢。


    王府內,大多數侍者都回鄉省親了,但諾大的王府,卻也沒有一丁點兒冷清的氣息。


    從南荒回來以後,江南便把可兒,江月,青蘿還有一些新世界的先天神明放了出來,讓高牆內的氣氛無比活潑。


    傻乎乎的小樹神叼著零食穿梭在紅牆象柱之間,江月與可兒在膳房忙忙碌碌,炊煙升起,傳出一陣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兒。


    江南與鳳母坐在庭院內,漫天風雪也避過倆人所在之地,輕輕地飄落在地上。


    “真好啊……”


    冰天雪地中裹著一身紅裙的鳳母望著這般氣氛,長舒了一口氣,“妾身一族習慣了獨居,卻是未曾見過這般熱鬧。”


    江南捧著一杯熱茶,咕嚕咕嚕喝下一口,歎息一聲,“是啊,真好啊……要是可以一直這般,就更好了。”


    鳳母有些擔憂地望了他一眼,“江南,不要著急。”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江南整日裏都笑吟吟的,但鳳母還是能敏銳察覺到——隱藏在那平靜外殼下的躁動。


    這位人道的天驕,並沒有表現出來的輕鬆。


    江南一愣,看向鳳母——這女人平時大大咧咧的,卻總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極為敏感。


    “你那是什麽眼神?”


    鳳母瞪了他一眼,“妾身好歹也是曆經了無數歲月的古神,你這從出生到現在才幾年的功夫,小心思也想瞞得過妾身?”


    江南苦笑,搖頭歎道,


    “你讓我不急,我如何能不急?”


    “牧者還未鏟除,天機閣那邊又發現了天外異族的蹤跡。我這喉嚨裏,就好像紮著一根刺,吐不出,也咽不下。”


    “真龍在找了,你們人道的十方上人也在找了。”


    鳳母安慰道,“江南,會找到的。”


    “但願吧。”


    江南搖了搖頭,閉上了眼,宛如假寐。


    突然,膳房門口鑽出一個小腦袋,白淨的小臉兒上被柴灰抹上了一點黑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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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兒看向院裏,脆生生喊道,“老爺,冕下,該用膳了!”


    “來了!”


    江南與鳳母站起身,向房內走去。


    鳳母看了江南一眼,那意思,是讓他盡量不要在可兒等人麵前暴露出急躁的情緒。


    後者也回以一個讓她放心的表情。


    而正當這時,一聲清脆的啼鳴響起,席卷的風雪中,青光一閃。


    伴隨著聲音,一隻渾身氤氳著靈氣波動的青鳥,從天而降,落在江南手上。


    在接觸到他的皮膚時,那靈動的青鳥變換之間,化作一向薄薄的紙卷。


    ——天機閣特有的傳信紙鳶。


    江南停下腳步,打開紙卷。


    臉上,露出奇異之色。


    “老爺?”


    門口的可兒眨了眨眼,看著站在原地的江南,又喊了一句。


    江南抬起頭來,手中燃起火焰,將紙卷燃燒殆盡,“可兒,菜先熱著,我與鳳母出門一趟。”


    鳳母神色一凝,從江南的表現來看,她已隱隱猜到了那紙卷上的內容了。


    這時,江月也探出頭來,麵露疑惑之色,“兄長,你們去哪?”


    江南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望向天穹之上,


    “——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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