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灝雖沒有受傷,但是卻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將簾子全部撩開,冷冷的夜風吹了進來,將那種作嘔的感覺才壓了下去。


    “林笙。”亓灝的視線一直未離開林笙的身上,眯著眼睛幽幽道:“兩年不見,你似乎長本事了。”


    “人總是要不斷成長的,哪能一直在原地踏步?”林笙看也沒看亓灝,將後腦勺對著他,仍舊是一副愛搭不理的語氣。


    她的長發被風吹起,從亓灝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她那張白淨的側臉。


    不知道為什麽,亓灝覺得有些熟悉。


    這種熟悉的感覺,並非是因為她是林笙,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你背後的人,是誰?”坐直了身子,亓灝一針見血。


    林笙身子一顫,趴在車窗上的手微微攥起。


    扯了扯唇,她故作平靜道:“寧王爺可真喜歡開玩笑,我林笙不過是一個江湖女子而已,除了師父之外,還能有什麽後台?”


    “是嗎?”亓灝知道林笙的嘴巴緊,從她口中是逃不出什麽話的,因此也懶得再多問,“不管你這次進京有什麽目的,本王都不會讓你胡作非為的!”


    “哦,那還請王爺看緊了我,要不然搞不好哪天我心情不好了,還真能折騰點事情出來。”林笙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神色中帶著明顯的挑釁。


    她臉上的邪笑有點眨眼,亓灝皺著眉頭,揉了一下不適的眼睛。


    但是,越揉,眼球越痛。


    索性,亓灝也就不再揉了,隻好閉目養神。


    林笙察覺到亓灝的動作,仔細的盯著他發紅的眼眶看了會,忽然開口道:“寧王爺。”


    亓灝沒有睜開眼睛,問道:“何事?”


    林笙不死心,便直呼其名道:“亓灝。”


    亓灝聽到林笙竟喊自己名字,果然如林笙所願,睜開眼睛冷聲道:“你喊本王做什麽?”


    林笙望著亓灝眼底有血絲,而且眼球有外凸的症狀,心裏猜測他的眼睛患了病。


    眸光微動,她若無其事道:“無事,就是閑著沒事幹,喊你兩聲找點樂趣。”


    這種無聊的事情,的確是像之前的林笙能幹出來的。


    亓灝冷冷的瞪了林笙一眼,重新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一路上沒再說話,氣氛倒是難得的融洽。


    不過,兩個人的心裏卻是各懷心思。


    亓灝則是在思考,林笙消失了兩年,音信全無,這麽突然的回京是讓人費解。


    而且,她揭了皇榜,還要老皇帝賞賜府邸,這倒是與她之前視金錢如糞土的性子有點出入。


    林笙一臉沉思,謀劃著與亓灝短短的距離之內,自己如果將袖子裏的毒粉朝亓灝的眼睛撒去,趁著他眼睛不好的功夫,能不能偷襲成功。


    興許是她的眼神太過“*”,讓亓灝明顯的不舒服,但也隻能無視她。


    到了寧王府後,馬車停了下來。


    亓灝二話沒說站起身來,撩開了簾子。


    下車的時候,沒看清楚腳下,身子沒站穩,險些一頭栽在了地上,好在杜江及時扶住了他。


    林笙撇撇嘴,心想亓灝的眼神還真是不行了,然後便吩咐車夫直接回了林府。


    亓灝看著林笙的馬車,對杜江道:“去查一下,剛才保護她的那些都是什麽人?”


    杜江也覺得林笙現在的行事做派很不一般,點點頭,但卻並未直接離開,而是擔心道:“王爺,您是不是又犯了眼疾?”


    亓灝搖頭,沉聲道:“本王回去休息會就好,你別忘記再去查一下今晚的刺客是何人派去的。”


    “王爺,屬下先扶您回去休息吧?”杜江瞧著亓灝又像是滴了血的眼睛,猶豫道。


    亓灝擺擺手,自己回了王府。


    林笙回了林府後,剛打開門便見到了坐在屋子裏的黑衣人和陳澤軒。


    再看一眼那未合上的窗戶,她趕緊關了門。


    “師父。”見黑衣人陰冷的看著自己,林笙心虛的往前挪了一步。


    “去了哪裏?”黑衣人放下手中的茶杯,陰沉沉道。


    “我……”林笙咽了口唾沫,猶豫著要不要撒個謊。


    可一想到陳澤軒派了雷子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自然都在黑衣人的掌控之下了。


    “跪下!”黑衣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嚇得林笙“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你竟敢私自去南山,林笙,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了?!”站起身來,黑衣人怒氣衝衝的走到林笙麵前,一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師父!”陳澤軒眸光一閃,“噌”的閃身到了黑衣人身邊,神色緊張不安。


    他知道黑衣人懲罰人的手段,怎能不為林笙擔心?


    林笙的臉因為窒息而漲紅,吃力道:“師……師父……”


    “亓灝他……他認出了我……”


    “什麽??!!”黑衣人一聽,手中的力道越發的用力,眼中也跳躍著濃濃的殺氣。


    “笙兒……”陳澤軒眸色焦急,對林笙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話了。


    林笙不說身份被識破還好,黑衣人在氣頭上,她這一說,不是在自尋死路嗎?


    “他是怎麽認出你的?”黑衣人將林笙用力一推,攥著的拳頭關節“咯吱”作響。


    林笙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咬唇道:“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心不知道,原以為可以隱藏的很好,可是看亓灝那樣子,似乎早在自己那晚上在芙蕖院刺殺他的時候就將她給認出來了。


    如果說是亓灝的眼力太好,可是他好像又患有眼疾。


    如果是因為自己女扮男裝太失敗了的話,還有可能。


    “廢物!”黑衣人是不願意讓林笙這麽早就暴露身份的,他一怒之下,抬腳踢向了林笙的小腹。


    “師父!”陳澤軒眼疾手快,他毫不猶豫的擋在了林笙麵前,生生的挨了黑衣人的那一腳。


    悶哼一聲,他身子向後踉蹌了兩步,咬牙道:“師父,笙兒的身份早晚都要暴露,早一日和晚一日又有什麽區別?”


    “笙兒的身份不暴露,又如何把逍遙子引出來?!”


    “你懂什麽!”黑衣人一甩衣袖,忿忿道:“她的身份隻需要逍遙子知道就夠了,其他人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煩!”


    在被黑衣人掐著脖子的時候,林笙並沒有任何恐懼的感覺,她最關心的就是自己身份暴露後,是否會影響複仇大計。


    所以,如果剛才真的挨了黑衣人那一腳,她也沒有任何怨言。


    可見,複仇在她心裏有多重要。


    當然,另一方麵,也足以說明黑衣人在這兩年間對她的洗腦有多成功。


    直起身子,林笙繼續跪好,低頭道:“師父,笙兒知錯了。”


    黑衣人冷哼一聲,聲音警惕道:“再有下次,師父不會再像這次對你手下留情!”


    “是,笙兒記住了。”林笙心裏一緊,趕緊應了聲。


    黑衣人一甩袖子,狠狠瞪了黑衣人一眼,轉身從窗戶上離開。


    “笙兒。”陳澤軒連忙扶起林笙,心疼的看著黑衣人留在她脖子上那鮮明的五指印子,心疼道:“疼不疼?”


    林笙就著陳澤軒的手站起來,搖了搖頭,垂下眼睛,自責道:“哥哥,對不起,連累你了。”


    陳澤軒看著林笙,眸底劃過一抹掙紮,最終還是將她攬進了懷裏,重重歎了口氣:“傻瓜。”


    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字,讓林笙的眼睛發酸。


    她環住陳澤軒的腰,將臉埋進他的懷裏,悶聲道:“哥哥,我真是廢物。”


    “武功不好,謀略也不行,一點用處都沒有。”


    聽出林笙聲音裏帶著哭音,陳澤軒的心更疼了。


    他沉默了半晌,輕聲道:“不是笙兒沒用,是哥哥沒用。”


    “但凡哥哥有丁點辦法,也不會將你拉入這個泥潭裏。”


    “不,不怪哥哥,都是我,是我不好!”陳澤軒的話,讓林笙心裏的愧疚更深了。


    她拚命搖頭,眼睛裏的淚總算是忍不住,滾滾掉落。


    陳澤軒抬手擦幹林笙的眼淚,神色複雜道:“笙兒,你不要這麽想。”


    “真的不怪你,是師父太過小心翼翼了。”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著吧。”理了理林笙的頭發,陳澤軒也從窗口消失。


    林笙怔怔的看著窗戶被關上,好一會才晃過神來。


    摸著脖子,她上了床榻。


    睜著眼睛看著頭頂上的床帳,她回想著今晚發生的事情,這才想起來,她竟忘記了告訴黑衣人亓灝患了眼疾的事情。


    輾轉反側,到了後半夜才睡著。


    白玉樓裏,陳澤軒跪在黑衣人麵前,迎著他吃人的眼光,一字一句道:“師父,徒兒懇求您,將她踢出這個計劃。”


    “嗬,將她踢出去?”黑衣人冷笑一聲,傾著身子,靠近陳澤軒,幽幽道:“你可知道,師父為了這個計劃,付出了多少心血?”


    “先不說師父我,隻說她!這兩年來,她吃了那麽多的苦,不就是為了報仇雪恨?”


    “你讓她現在退出計劃,覺得她會甘心嗎?”


    一把捏起陳澤軒的下巴,黑衣人眯著眼睛道:“師父知道你心疼她,但是你也要知道,她已經沒法回頭了!”


    陳澤軒苦笑一聲,半晌才道:“徒兒知道了。”


    不管是威脅,還是規勸,總之同樣的話,黑衣人已經不知道對陳澤軒說了多少次了,奈何陳澤軒總是“冥頑不靈”。


    若不是看在林笙是鳳凰之女的身份上,黑衣人恐怕也就跟老皇帝一樣,將她當成蠱惑人心的紅顏禍水給殺了。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軒,師父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我的計劃。”


    “你不可以,她更是不可以。”


    站起身,他離開了房間。


    陳澤軒跪在原地,眼前浮現出黑衣人掐著林笙脖子的畫麵,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早上的時候,杜江將查到的有限消息遞給了亓灝:“王爺,這是林姑娘最近的信息。”


    一張薄薄的紙上,僅僅幾行字而已,這讓亓灝眉頭緊鎖起來:“就這些?”


    “是,林姑娘回京之前一直都在悠悠穀,從未離開過。”杜江點點頭,回答道:“就連逍遙子,也沒出過穀。”


    其實,不是逍遙子沒出過穀,而是自打真正的林笙死後,逍遙子無法接受愛徒死去的事實,所以他不願意再在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待下去了,於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悠悠穀,雲遊四海去了。


    亓灝聽罷,沉思片刻,又問道:“她身邊那些人呢?”


    “這個……極有可能是哪個神秘組織。”杜江沒查出來,訕訕道。


    “也就是說,查了一晚上,什麽有效的消息都沒查出來?”亓灝不悅的看著杜江,語氣有些不滿。


    杜江拱手,小聲道:“王爺,生氣傷身。”


    “您的眼睛今個看起來比昨晚還要嚴重,屬下去太醫院將魏太醫請來吧?”


    亓灝將怒火咽下,坐下冷色道:“魏廖醫不了本王的心病,找他又有什麽用!”


    “王爺。”這時候,秦峰從外麵進來了,稟告道:“聽說太後早上醒來後,派人將林姑娘宣進了宮。”


    “哦?你可知所為何事?”亓灝意外的看著秦峰,問道。


    秦峰搖頭,如實道:“不知道。”


    亓灝想了想,站起來,“本王進宮一趟。”


    “王爺,您的眼睛都快紅成兔子眼了,屬下勸您還是別出門了。”秦峰這兩年的性子倒是沒大改變多少,還是大著膽子道。


    說罷,他還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鏡子,往亓灝麵前揚了揚。


    亓灝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果真猶豫了。


    如果他真這樣去了宮裏,那麽所有人也就知道他患有眼睛了。


    抿了抿唇,他又重新坐下,語氣略微煩躁道:“罷了,去將魏廖找來吧。”


    杜江一聽,連忙應了聲,然後快速跑了出去。


    亓灝注意到秦峰手裏的這麵小銅鏡,神色古怪道:“這好像是女子用的鏡子,你從何得來的?”


    秦峰麵色一僵,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道:“屬下……屬下見這鏡子方便好用,就從愛月那借來用幾日。”


    一聽到秦峰提起了愛月,亓灝的聲音便低了幾分:“愛月和荷香,還好吧?”


    愛月和荷香雖然住在後院,但她們一定知道自己回來了。


    可是,她們卻一次都沒有在自己麵前露麵,說明還在記恨當年顧瑾璃跳崖的事情。


    也對,別說她們不原諒自己了,就連自己想起來都恨不得拿著刀子往自己的心口上戳幾下才解氣。


    她們二人是顧瑾璃身邊最親近之人,如果可以的話,肯定也想將自己大卸八塊。


    “嗯……湊合吧。”秦峰想起曾經愛說愛笑,愛吵愛鬧的愛月變得一臉冰冷,神色黯然。


    亓灝“嗯”了聲,沉默不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鴛鴦恨:與卿何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劉連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劉連蘇並收藏鴛鴦恨:與卿何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