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亓灝專心致誌忙於朝中事務的時候,杜江一身黑夜,蒙著麵進來了。


    亓灝一怔,隨即目光落在他捂著的胳膊,不斷流血的傷口上,皺眉道:“怎麽回事?”


    杜江扯下麵巾,扯了扯唇,“王爺不要擔心,屬下沒事。”


    亓灝見杜江的傷口流出的都是黑夜,肅然道:“你先下去包紮,有什麽事情一會再說。”


    “王爺,雖然南陽那邊的軒世子沒有露出任何馬腳,但是屬下冒險去了白玉樓,從聲音來看,那個戴麵具的男子的確是軒世子。”杜江把重要的事情稟報完了後,才能放心下去處理傷口,否則心裏總記掛著。


    麵色有些不好意思,他繼續道:“不過屬下還是大意了,被軒世子發現了。”


    亓灝沉默片刻,緩緩道:“本王知道了。”


    “哦,對了。”杜江想起什麽,又低聲道:“屬下路過芙蕖院的時候,顧側妃屋子的燈已經熄了。”


    亓灝擺擺手,示意杜江下去。


    杜江點點頭,退了出去。


    亓灝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皇帝現在的身子,時好時壞,反正是要不了性命的。


    如果自己先派人將陳澤軒藏身於京中的消息散步出去,依著老皇帝那疑神疑鬼的性子,必定更加認定了南陽要造反。


    屆時,再讓朝中大臣一並上書老皇帝,想必陳澤軒無法再在京中隱匿身份下去了。


    雖然,亓灝這麽做,可能會將南陽和南陽王牽扯出來,但是陳澤軒此次回京居心難測,自己隻有將他拉到明麵上來才好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


    與此同時,顧瑾璃在黑漆漆的房間裏,睜著眼睛想事情。


    太傅府和宮裏兩頭跑,她累了一天,卻仍舊是睡不著,可是又不能亮著燈。


    因為,荷香和愛月會擔心她。


    心裏空蕩蕩的,腦袋也一樣。


    緊緊抱著被子,她將臉埋進其中感受著那微薄的溫暖。


    閉上眼,還是亓灝揮之不去的那張臉。


    他極少出現在她的麵前,但卻像是空氣一樣,無孔不入的鑽入她的體內。


    他折磨著她,在不經意之間,讓她連呼吸都會痛。


    可笑的是,她卻放不下他,無法將他從心裏剔除。


    如一根刺,明知道必須拔掉才能舒服,但她就是舍不得。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瀟灑無謂的她了。


    可能,感情之中最傷人的事情就是同樣一場遊戲,有的人能完好無傷的抽身而出,有的人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重重的歎了口氣,她隻能強迫自己趕緊入睡。


    怡心院裏,雙兒一邊給尹素婉按摩著肩膀,一邊問道:“主子,趁著顧側妃肚子裏的孩子月份還不大,咱們是不是該盡快動手?”


    尹素婉沉吟片刻,搖頭道:“這個先不急,咱們剛回來,如果動手的話,難免會引起人懷疑。”


    “現在最重要的是重新在王府裏站住腳,拉攏人心才是。”


    雙兒知道尹素婉的意思,諂媚道:“主子放心,奴婢這兩日按著您的吩咐,已經在府中上下都打點好了,大家對您的評價都很高呢!”


    尹素婉冷哼一聲,撇嘴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們得了我好處,自然是要恭維我的!”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對了,從明天開始,對王爺要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雙兒不解的看著尹素婉,問道:“還請主子明示。”


    “該端茶遞水,噓寒問暖的活兒都照舊,這些不是做給王爺看的,所以他是否接受並不重要。”尹素婉抿了口茶,冷笑道:“重要的是做給旁人看,讓某些人知道我尹素婉這次回來,不是要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的。”


    “是,奴婢明白了。”雙兒點點頭,遲疑片刻,小聲懇求道:“主子……”


    “嗯?”尹素婉斜著眼睛,見雙兒吞吞吐吐的樣子,等著她的下文。


    雙兒咽了口唾沫,大著膽子道:“二小姐已經死了,沒有人可以再拿著您的身份威脅到您了,所以……”


    “所以,你想要我給你解毒?”尹素婉瞬間明白了雙兒的意思,幽幽道:“雙兒,跟著我這麽久,你該知道,這世上隻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嚴實的。”


    雙兒身子一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尹素婉:“主子……”


    難道,尹素婉這話是在暗示要將自己滅口嗎?


    “你說沒有人可以再拿著我的身份威脅我了?”站起身來,尹素婉緩步走到雙兒麵前,勾起她的下巴,質問道:“父親,大夫人,還有你,哪個不是知道我身份的人?”


    “主子……奴婢不會將您的秘密說出去的。”雙兒此時滿心裏以為尹素婉對自己起了殺意,她害怕得瑟瑟發抖。


    尹素婉拍了拍雙兒的臉,笑得高深莫測:“你放心,怎麽說你都跟了我這麽久,我不會殺你的。”


    “謝……謝謝主子!”危機解除,雙兒青白的小臉總算找回了一絲血色。


    尹素婉從懷裏掏出小藥瓶,倒出一枚解藥,遞給雙兒:“好好做事,解藥少不了你的。”


    雙兒咬著唇,紅著眼睛點點頭。


    她本身是想要尹素婉給自己解毒的,沒想到卻反而被尹素婉拿著命做要挾。


    離著十五還有九天,不過能早些換來解藥,這樣的結果雖不是自己預料的,但也不算太差。


    將藥丸毫不猶豫的吞下後,雙兒給尹素婉行了個禮後便離開了。


    望著雙兒關上門,尹素婉笑得諷刺。


    雙兒可能沒發現,尹素婉給她的毒藥和解藥都是同一個瓶子裏倒出來的同一種藥。


    “真是蠢得可以!”尹素婉搖了搖頭,將手裏的藥瓶收了起來。


    重新坐下,尹素婉想起雙兒說的話來,眸光暗了暗。


    的確,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除了死了的尹素汐之外,還有很多人。


    隻是,她又不可能對尹太傅動手,畢竟十幾年的養育之恩讓她狠不下心來。


    攥著拳,她由雙兒聯想到了當初同樣以一顆普通藥丸騙了尹素汐身邊的丫鬟雀兒。


    雀兒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按理說也該在尹素汐死後滅口。


    但是,留她一命讓她繼續在太傅府裏做事也好,好歹還能為自己傳遞消息。


    這樣想著,尹素婉也就釋懷了。


    第二日的一大早,南陽有謀逆之心的消息傳入了老皇帝宮中。


    同時,數位朝中的鞏固之臣也一並到老皇帝書房裏上書,要求老皇帝重視此事。


    老皇帝半倚半坐在床榻上,賈公公給他喂完藥後,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老皇帝擦了擦嘴角,老眼凹進去不少,臉色也很是憔悴。


    他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臣,重重的咳嗽了兩聲,聲音沙啞道:“這件事朕知道了,各位愛卿若無其他事情,先退下吧。”


    眾人都知道老皇帝最近身體抱恙,也不敢再做多打擾,於是行禮離開。


    待房內隻剩下了賈公公和老皇帝二人後,老皇帝緩緩道:“小賈,無風不起浪。”


    “你傳朕的旨意下去,就說太後有年數未見到南陽王夫婦了,剛好後日是朕的生辰,邀南陽王一家來京中一聚。”


    賈公公立即明白了老皇帝的意圖,他是想將南陽王一家軟禁在京城中。


    老臉微變,他勸道:“皇上,南陽王身子不好,從南陽一路奔波到京城,最快也得三天。”


    “今天都初七了,兩天時間恐怕有些緊迫,萬一南陽王在路上出了什麽意外,這不是讓太後傷心嗎?”


    南陽王這些年來一直安守本分,可奈何老皇帝卻始終疑心於他。


    而賈公公深知太後極其看重南陽王,如果老皇帝真的將南陽王囚禁起來,依著太後那剛烈的性子,必定不依不饒。


    再說了,南陽王不管在朝臣中還是百姓裏,口碑都是響當當的,若是老皇帝企圖軟禁南陽王是消息傳了出去,這於老皇帝是大大不利的。


    所以,一切為老皇帝著想,賈公公覺得讓南陽王夫婦進京怎麽著都是不妥的。


    老皇帝當然也明白賈公公的顧慮,他冷哼一聲,老眼裏閃著算計的光芒,“你說的,朕不是沒想過。”


    “不過,朕雖然是下了旨意的,但不代表南陽王夫婦會進京。”


    “朕沒有要為難他們的意思,隻是想確認一件事情罷了。”


    見賈公公疑惑的看著自己,老皇帝繼續道:“密信上說軒世子在多日前早就秘密離開了南陽,藏身於京城必定是有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兩天時間,如果按照正常速度,從南陽的確趕不過來。”


    “可若是他趕來了……嗬嗬!”


    不用老皇帝將話說完,賈公公已經明白了。


    如果陳澤軒趕在初九老皇帝的生辰宴上回來,那麽就說明他確實人在京中,也確實有著狼子野心。


    相反,如果他沒有按時趕來,就是對老皇帝極大的不尊。


    老皇帝要是心情不好,可以隨手找個罪名按在他頭上。


    反正,不管陳澤軒來還是不來,這場宴會總歸是個鴻門宴。


    賈公公快速的轉動著腦子,不由得暗歎老皇帝的心計果真是無人能敵。


    隻是,老皇帝這般,在不知情的人眼裏,無疑於有些強人所難了。


    見老皇帝打了個嗬欠,賈公公急忙收回思緒,扶著老皇帝躺下。


    寧王府的書房裏,杜江將宮裏的情況簡單的給亓灝稟告完後,見他起身往門口走,便問道:“王爺,接下來要如何?”


    亓灝一邊走,一邊緩緩道:“陳澤軒不可能不知道父皇的用意,他就是不願意暴露,這次也由不得他了。”


    “這次動作有點大,他很快就會懷疑到本王頭上來。”


    “先按兵不動,看情況再說。”


    “是。”杜江應了聲,見亓灝忽然停了下來,他也站住腳。


    亓灝眉頭輕蹙,看著迎麵過來的尹素婉,周身氣息都淩冽了起來。


    尹素婉手中端著溫熱的粥盅,她今日特意的盛裝打扮了一番,真是明豔的如一朵花兒似的。


    蓮步輕移,裙擺妖冶,她緩緩走到亓灝麵前,微微行禮道:“王爺。”


    亓灝“嗯”了聲,冷聲道:“何事?”


    盡管亓灝的語氣有些冷,但好歹不是像多日前那樣橫眉冷目,一臉憎恨厭惡的樣子了。


    尹素婉是個演戲的好手,她站起身來,含情脈脈的望著亓灝,柔聲道:“王爺,我聽府裏下人說,你胃不好,所以就親自下廚給你熬了粥。”


    既然昨晚給雙兒說過,一切照舊。


    也就是說,她要努力回到原點。


    她要營造出一副假象,那就是她仍舊是最愛亓灝的那個女人。


    癡心不改,溫柔賢淑。


    即便是她離開了王府一段時間,即便是她曾拿著弓箭射傷過亓灝,但這都不重要了。


    因為,大家都是健忘的。


    隻要銀子給足了,誰還會管你之前有沒有殺人放火呢?


    當然,做戲歸做戲,有些細節還是得注意的。


    比如說,她不能再像最初那樣,嬌滴滴的喊亓灝為“灝哥哥”了。


    一來,她許久沒喊了,真心喊不出口了。


    二來,她怕亓灝反感,更加疏離她。


    所以,還是按著他的身份,喊他一聲“王爺”吧。


    至於,她是不是亓灝心裏最愛的那個女人,她早就不在乎了。


    亓灝自然不會吃尹素婉做的東西,他看了一眼粥盅,剛想張口拒絕,但抬眸卻瞥見了正往花園方向走的顧瑾璃。


    顧瑾璃帶著愛月,愛月抱著小紅,在亓灝看過去的時候,主仆二人也停了下來。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顧瑾璃還是看到了亓灝,以及亓灝身邊眼巴巴瞅著他的尹素婉。


    亓灝臉部肌肉繃得僵硬,神色一看就不自然。


    而顧瑾璃則攥著袖子,眼底流動著冷光。


    尹素婉順著亓灝的目光望去,自然也看到了顧瑾璃。


    眸光微動,尹素婉收回視線,笑盈盈道:“王爺,粥涼了就不好吃了。”


    “雖然婉婉的廚藝不好,可卻是婉婉的心意。”


    這要是之前,怎敢跟亓灝說這麽多的廢話?


    亓灝也不可能給她說話的機會,絕對看到她扭頭就走。


    可是,隨著雙兒這兩天跟府中下人們打得火熱,也打聽到了一些重要消息。


    亓灝極少踏入芙蕖院,冷落了顧瑾璃不少日子。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兩個人情變的原因,但都差不多肯定了顧瑾璃失寵的事實。


    如果說,亓灝接自己回府並非是因為自己懷孕了,而是跟顧瑾璃鬧了矛盾,那尹素婉也樂在配合亓灝。


    男人嘛,有時候就像是個孩子,隻要給他順順毛,哄哄他就好了。


    可惜,顧瑾璃那故作清高的性子,似乎不會低頭哄人。


    亓灝和顧瑾璃賭氣,這對尹素婉來說可是一個大好機會。


    她可以趁機迅速破壞亓灝和顧瑾璃的感情,所以誰利用誰還不一定呢!


    “杜江,拿著。”亓灝強迫自己將眼睛從顧瑾璃臉上移開,麵無表情道。


    “呃……是,王爺。”杜江在接過來尹素婉的粥盅後,清楚的看到了顧瑾璃眼裏的失望。


    她轉身,帶著愛月走人了。


    “王爺記得趁熱喝,那婉婉就先回去了。”目的達成,尹素婉柔柔一笑,帶著雙兒也離開了。


    待尹素婉和雙兒走出院子,亓灝深吸一口氣,厭惡的看著杜江手裏的粥盅,“找個地方倒掉。”


    “是。”杜江應了聲,端著粥盅退下了,而亓灝則先去了軍營。


    花園裏,愛月知道顧瑾璃必定見到剛才尹素婉和亓灝在一起心情不好,便指著一團墨菊,轉移她的注意力道:“主子,您看,這花兒開的多好。”


    “對了,書上不是說這花可以……”


    見顧瑾璃像是沒聽到的一樣,愛月又轉頭,指著她身前池塘裏一條朱頂紫紅袍大魚,“主子,你……”


    “愛月,你能不能安靜點。”顧瑾璃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秀眉緊鎖,語氣有些不耐煩:“我心裏有點亂。”


    愛月張了張嘴,尷尬的“哦”了聲。


    她隻是想活躍一下氣氛,聽顧瑾璃這麽說後,隻好抱著小紅安靜的往一旁退了幾步,不再打擾顧瑾璃沉思。


    小紅就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它的傷剛好沒多久,就撲騰著四條小短腿往地上跑。


    愛月手一鬆,還真讓它得逞了。


    小紅就像是撒歡的野狗,眨眼時間跑得無影無蹤。


    “哎!”想著上次小紅亂跑失蹤,被柳夫人和雪琴給捉去了,故而愛月很是緊張的轉身就要去追。


    還沒追幾步,忽然聽到了一聲尖叫,引得顧瑾璃回頭。


    “好大膽的畜生,竟敢衝撞我們家主子!”


    盡管顧瑾璃還沒看到被擋在樹後小路上的人,可光聽著這聲音,也猜到了是誰。


    雙兒扶著受驚的尹素婉,語氣不安道:“主子,您沒事吧?”


    尹素婉撫了撫胸口,白著臉看著突然衝出來的小紅,勉強道:“我還好。”


    雙兒感覺到尹素婉扶著自己的手用了幾下力氣,便立即一臉凶相的對顧瑾璃和愛月道:“顧側妃,我們家主子肚子裏懷的可是皇上親封的小世子!”


    “如果因為這個孽畜而讓我們家主子有個什麽意外,您就是有十條命,也擔不起!”


    小紅與八皇子一樣,雖然外表軟萌,可是在經曆過上次被毒打虐待的事情後,幼小的心理已經有了陰影。


    但凡是察覺到有人流露出惡意,它便會呲著牙凶狠的瞪著他們。


    當然,在顧瑾璃和愛月、荷香麵前,小紅還是一隻萌萌噠的小狐狸。


    愛月一聽,站在小紅身邊,不滿道:“你莫要小題大做!”


    狗仗人勢,說的就是雙兒。


    她見小紅拿著眼睛瞪自己,立馬怒色道:“這個賤畜一看就是個不守規矩的,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打死算了!”


    “我的……”顧瑾璃自然不可能讓人碰小紅,她上前一步,冷聲道。


    要想小紅死的,除了柳夫人和雪琴外,現在又多了尹素婉和雙兒。


    小紅通人性,聽得懂人話。


    不等顧瑾璃的話說完,隻見“嗖”的一下子,小紅騰身而起,速度快得像是一條紅色的閃電,朝著雙兒就撲了過去。


    雙兒本能的閃開,但卻被尹素婉給悄悄的拉住了。


    “啊!”一聲痛呼,雙兒的胳膊被小紅死死咬著,怎麽甩都甩不開。


    “雙兒!”尹素婉見狀,裝模作樣的在一旁著急的大喊。


    顧瑾璃皺著眉,怕小紅把雙兒咬出個好歹來,喚道:“小紅,鬆口!”


    可小紅非但不鬆口,反而還咬的更用力了,直至雙兒的胳膊見了血。


    “顧側妃,你快讓這狐狸鬆口!”見來來往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尹素婉紅著眼睛,對顧瑾璃哽咽著道:“這狐狸是你的寵物,它肯定聽你的!”


    “嗚嗚……雙兒……”


    雙兒的胳膊上掛著小紅,一旁的尹素婉梨花帶雨的哀求顧瑾璃,而顧瑾璃卻一臉平靜,這樣的畫麵看在大家眼裏,尹素婉不免得又博得了一片同情。


    而顧瑾璃,儼然成了一個縱使寵物傷人的壞女人,則被下人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大家之所以如此快的改變了風評,原因很簡單。


    一來,顧瑾璃失寵了。


    二來,尹素婉給銀子了。


    雙兒疼得哇哇大叫,愛月聽到大家的私議聲後,一邊上前拉著小紅,一邊著急道:“小紅,快鬆口啊!”


    “小紅。”顧瑾璃忍著心裏的火氣,聲音要比剛才冷了好幾度。


    小紅耳朵一抖,果真是聽話的鬆了口,跳到了地上。


    “雙兒!”雙兒的胳膊上被大量的血染紅,尹素婉故意往旁邊移了移身子,好讓大家看到雙兒的傷勢。


    小紅這個傻東西,在瞪了雙兒一眼後,搖著尾巴得意傲嬌的站在顧瑾璃的腳下。


    “哎喲,竟然咬的這麽厲害!”


    “嘖嘖,顧側妃也太過分了,也不把狐狸看好了!”


    “嗬嗬,誰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呢?”


    “唉,雙兒姑娘肯定是為了保護王妃才受傷的,真是一位舍身為主的好姑娘!”


    一些人群中不明真相的下人們,這個時候發揮了收了好處的作用,一個個開始顛倒黑白起來。


    “愛月,把小紅抱回去,鎖起來。”顧瑾璃冷著一張臉,看著小紅的眼神有些嚇人。


    小紅還是頭一次看到顧瑾璃這樣的生氣的樣子,感覺到自己好像做錯了,它把小腦袋在顧瑾璃的腿上蹭了蹭,似乎是在討好。


    然而,小紅這動作,在大家看來像是在藥工討賞。


    “哼,果真是顧側妃指使的這狐狸!”


    “唉,看來,顧側妃以前那樣善良都是裝的!”


    ……


    顧瑾璃深知人心的黑暗,她的目光冷冷的在眾人身上一掃而過,讓大家不由得心虛的閉了嘴。


    先讓愛月抱著小紅離開,要不然尹素婉這個壞女人一會把矛頭對準了小紅,小紅可就真性命不保了。


    “顧側妃,雙兒被你的狐狸咬傷成這個樣子,你難道要包庇它?”尹素婉在愛月和小紅走後才開口,為的就是坐實顧瑾璃這包庇之罪。


    顧瑾璃上前兩步,看著雙兒的傷,淡淡道:“狗急了還有跳牆的,何況我的狐狸通人性,挨了雙兒的罵,這才不得不反擊。”


    “不過,王妃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倒是可以給雙兒瞧瞧。”


    “你……你竟拿著雙兒跟一隻狐狸比?”尹素婉瞪大眼睛,像是聽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笑話一樣。


    雙兒是下人,自然比不得主子的寵物尊貴。


    可是,正因為這樣,尹素婉的話又引起了下人們的不平。


    憑什麽,一隻破狐狸就被人碰著寵著,養尊處優的好生照顧著?


    咬了人,也可以大搖大擺的若無其事的溜了?


    難道,他們下人的命,就如此卑賤如泥嗎?


    不得不說,尹素婉的煽動人心,讓顧瑾璃很是佩服。


    隻是,她懶得與尹素婉多費口舌。


    連一個字,都不想與她說。


    “既然王妃不需要,那我也就不勉強了。”一甩衣袖,顧瑾璃無視眾人驚訝的眼光,轉身往自己的芙蕖院走去。


    “天,顧側妃可真是越來越囂張了!”


    “是啊,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就這麽走了?”


    “唉,再看看咱們王妃,真是……”


    ……


    聽著身後的議論聲,顧瑾璃忽然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進入王府,與尹素婉鬥智鬥勇的時候了。


    再想起在尹素婉回來之前的那段平靜日子,顧瑾璃嘲諷一笑。


    平靜安穩的日子是亓灝給的,而這往後的雞犬不寧,也是拜他所賜。


    也罷,她沒必要去在意誰的眼光,尤其是府中這群拜高踩低的虛偽小人!


    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她挺直了腰板,往芙蕖院走去。


    尹素婉嘴角溢出一絲冷笑,隨即聽到雙兒“哎喲哎喲”的大叫,立即又做出擔心的表情:“雙兒,我們去找大夫!”


    雙兒忍著痛,點點頭,不過看著尹素婉的眼神有些狐疑。


    剛才在小紅撲到她身上的時候,她應該能夠躲開的,可是尹素婉拉她胳膊做什麽?


    難道,是想拉著她跑?


    胳膊上的痛讓她來不及想太多,於是跟著尹素婉小跑回去了。


    晚上,亓灝從軍營回來後,杜江將府中白日發生的事情詳細的報告給了他。


    亓灝聽罷,冷笑道:“故技重施,她可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杜江接著亓灝的話道:“可是,顧側妃變了。”


    亓灝輕歎一聲,眼底的眸光漸漸散去:“是啊,阿顧變了,懂得反抗了。”


    “不過,大家對顧側妃的評價似乎不太好了。”杜江想了想,擔心道:“王爺,怎麽說都是人言可畏,咱們要不要幫顧側妃……”


    亓灝搖頭,緩緩道:“不必,阿顧是不會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的。”


    “隻要他們別欺負了阿顧,這就夠了。”


    頓了頓,他又道:“沈明輝最近安頓的讓本王刮目相看。”


    杜江糾結道:“他愣是不犯錯誤,咱們拿他也沒轍啊!”


    亓灝眯了眯眼睛,幽幽道:“無礙,來日方長,就不怕他能一直這麽縮頭縮尾下去!”


    “咚咚咚”,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


    亓灝與杜江對視一眼,然後沉聲道:“進來。”


    見尹素婉又端著粥盅進來,亓灝眼中不經意劃過一抹厭煩。


    “王爺。”將粥盅放下後,尹素婉行禮道:“這是我熬的安神湯,有助於睡眠。”


    “聽府中下人說,王爺最近忙於朝事很是辛苦,得好好休息才是。”


    亓灝點點頭,見她自己一個人,便故意問道:“雙兒呢?大晚上的怎麽不陪著你?”


    尹素婉猶豫了片刻,低聲道:“雙兒的胳膊白日受傷了,所以我讓她在房中修養。”


    聰明如她,自然不會直接將顧瑾璃的小狐狸給咬出來。


    亓灝也斷然不會直接詢問雙兒是如何傷的,到底傷的有多重。


    畢竟是個下人,還不知道他堂堂王爺去關心。


    不過,尹素婉見亓灝沒反應,又道:“大夫說雖然沒什麽大礙,但畢竟畜生,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對傷口消毒才行。”


    “畜生?”亓灝一聽,挑眉道:“被府中哪個畜生給咬的?”


    “呃……”尹素婉裝出一副不小心說漏嘴的樣子,訕訕道:“沒什麽。”


    亓灝心中冷笑,替她說出了答案:“府中的畜生可不多,你說的是芙蕖院的小狐狸?”


    尹素婉垂下眼睛,小聲道:“今個顧側妃應當也不是故意指使那狐狸咬人的,隻是咬完人連個交代也沒有,這似乎有些……”


    她的語氣有些委屈隱忍,讓人聽了不免要為她打抱不平了。


    “那依你看,該如何給雙兒討個公道?”亓灝看著尹素婉,緩緩問道。


    尹素婉知道亓灝是在試探自己,於是偷偷的瞄了他一眼,搖頭道:“不追究了,隻要雙兒沒事就好。”


    “也對,畜生就是畜生,人要是跟畜生計較起來,豈不是連畜生都不如?”亓灝一語雙關,讓尹素婉聽後不由得不多想。


    臉色有些不自然,她勉強笑道:“王爺說的是。”


    “時候不早了,婉婉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


    見亓灝對自己擺擺手,她咬著牙退出了房間。


    待尹素婉走了一會,亓灝冷聲道:“讓周管家給雙兒送些藥。”


    “王爺……”杜江已經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了亓灝,所以亓灝應當知道,雖然小狐狸咬了雙兒,但在這件事中,受到最大影響的人應該是顧瑾璃。


    畢竟,雙兒先無事生非,小題大做的,後來又是尹素婉故意在語言上引導著大家對顧瑾璃議論紛紛,損害了顧瑾璃在眾人中的聲望。


    所以,現在需要安慰的人不是尹素婉和雙兒,而是顧瑾璃。


    “本王若是不做點表麵功夫,恐怕日後尹素婉和雙兒會像柳夫人一樣,拿著小紅撒氣。”亓灝一眼看穿了杜江的心思,解釋道:“上次小紅出事,阿顧就傷心了很久。”


    “屬下知道了。”杜江明了,不禁為亓灝的細心而感慨。


    亓灝點頭,“沒什麽事的話,你也下去歇著吧。”


    “是,王爺。”杜江拱手,消失在了書房裏。


    亓灝冷冷看著桌子上的粥盅,然後打開後窗,全部倒了個幹淨。


    尹素婉前腳剛回到怡心院,後腳周管家就送去了各種各樣的藥,大大小小的瓶罐都是給雙兒的。


    有些下人一個勁的吹噓尹素婉在亓灝心中的地位極高極重,要不然也不會連一個丫鬟受傷,都如此的興師動眾起來。


    尹素婉聽到那些吹捧的話,心中自然得意滿滿。


    就算下人們說的話是假的,她也聽著舒服。


    心情大好之時,又將下個月的“解藥”賞給了雙兒。


    雙兒得了那“解藥”,即便是胳膊上還纏著紗布,但她也覺得不疼了。


    被小狐狸咬了這一口,能換來意外的收獲,也算是值了!


    與此同時,白玉樓裏。


    陳澤軒已經摘掉了臉上的麵具,他攥著拳,語氣忿忿不甘道:“師父,沒想到咱們在京中隱藏了這麽久,竟還是被亓灝給發現了。”


    黑衣人冷哼一聲,不悅道:“還不是你到處亂竄?”


    “師父都給你說過多次,不會動她!”


    “可你不相信師父,總是偷偷與她見麵,暴露了身份,這又怪得了誰?!”


    被黑衣人戳中了心事,陳澤軒眸光一閃,半晌才道:“不是徒兒不相信師父,而是這京中想要對她不利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徒兒才不得不擔心她。”


    “亓灝在暗處派了暗衛保護她,不用你多操心!”黑衣人瞪著陳澤軒,語氣責怪道:“還是先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


    陳澤軒皺了皺眉,分析道:“老皇帝既然執意要我參加他的生辰宴,那我也隻能給讓雷子明早立即動身,從南陽出發。”


    “快馬加鞭,到了城外後,我再與他互換身份。”


    “至於父王和母妃,他們沒必要進京。”


    老皇帝什麽意思,長腦子的人都懂。


    一旦南陽王夫婦進了京城,他們要想再離開,可就困難了。


    陳澤軒不想將南陽王夫婦拉入危險之中,因此隻能把自己暴露。


    隻是,現在派人傳給雷子書信,可能要累死好幾匹馬才能最快在明天早上送到。


    那麽,雷子得在收到信的第一時間直接動身,否則根本就來不及。


    時間緊迫,但願南陽王夫婦不要胡思亂想些什麽。


    他們年紀大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陳澤軒是不願意讓他們知道自己有顛覆江山的野心的……


    既然老皇帝要讓自己“進京”,那他便順理成章的留下。


    隻不過,如此一來,他便由暗處轉為了明處罷了……


    黑衣人覺得一切麻煩都是陳澤軒惹出來的,因此警告道:“你的行蹤已經暴露,日後的一舉一動必定會被人密切監視。”


    “倘若你泄露了計劃,師父絕不會輕饒你!”


    陳澤軒垂首,低聲道:“徒兒記住了。”


    黑衣人“嗯”了聲,推門離開。


    由於前兩天與宣王滾了床單,在宣王身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故而顧瑾琇整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不一樣的風情。


    池塘邊,她一邊撒著手裏的魚食,一邊哼著小調。


    小丫鬟看著她神清氣爽,一臉春光明媚的樣子,笑道:“主子,您心情真好。”


    顧瑾琇抬了抬下巴,“那當然。”


    小丫鬟是自顧瑾琇在相府的時候就一直跟在她身邊的,所以對於顧瑾琇的一些私事,也差不多都是知情的。


    她湊近到顧瑾琇麵前,嬉笑道:“主子,您肯定是因為宣王。”


    這要是平時,小丫鬟絕對不敢在顧瑾琇麵前如此大膽放肆。


    但是現在顧瑾琇心情好,她也就不會亂發脾氣。


    顧瑾琇聽到小丫鬟提起了宣王,立馬在腦海中回想起前日的*四射。


    那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麵重現眼前,顧瑾琇的臉難得紅了起來,隨即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最近又流行一本新的《春宮圖》,你有空到市麵上給我再買本。”


    小丫鬟眼珠子一轉,知道顧瑾琇必定是要和宣王使用,於是點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顧瑾琇輕咳兩聲,有些難為情,便轉過臉繼續喂魚。


    不遠處,麗妃賞賜給清王的小宮女站在長廊處,看著池塘邊的顧瑾琇和小丫鬟的眼神很是震驚。


    沒有人知道,她懂唇語。


    即便是聽不清那兩個主仆之間的談話,可是通過嘴型,小宮女還是意外“聽”到了一個令人驚訝到嘴巴裏都可以塞下兩個雞蛋的秘密。


    沒想到,顧瑾琇竟會和宣王有一腿!


    如果,把顧瑾琇與宣王的私情告訴給清王,會如何呢?


    小宮女一邊轉身往清王的屋子裏走,一邊快速的在腦海中斟酌著一會要如何開口。


    畢竟,自己沒有十足的證據,而顧瑾琇又是清王的正妃,自己一個連小妾都算不得的人,又何立場去揭露她呢?


    想到這裏,小宮女心裏的怨氣更重了。


    上次好不容易等到顧瑾琇出府,眼看清王在她的撩撥下都動了情,萬事俱備,隻差那最後行房的一步了,誰想到清王竟突然走人了呢?


    想來想去,小宮女想不明白,便認為肯定是清王懼內,害怕顧瑾琇!


    所以,小宮女決定了,這是一個讓清王厭惡顧瑾琇的好機會,她不能浪費!


    打定了主意,她加快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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