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亓灝看著手裏的名單,冷笑道:“嗬,朝中被宣王拉攏的人真不少!”


    杜江低聲道:“顧相這兩日活動頻繁,似乎是他在中間牽線。”


    “顧相……”亓灝聽罷,深邃的眸子閃過一抹冷光。


    不得不說,每次提到顧淮、顧成恩、顧家,他都會不自覺的將這些人與顧瑾璃聯係在一起。


    沒辦法,即便顧瑾璃現在是寧王府的人,可始終無法改變她也是顧家人的身份。


    薄唇微抿,他沉聲道:“顧成恩最近可有動靜?”


    杜江搖頭,“顧侍郎最近一直忙於改良兵器,暫且還算安分。”


    亓灝想了想,又問道:“那顧瑾……顧二小姐呢?可還鬧騰?”


    知道亓灝想問什麽,杜江道:“據暗衛說,顧相曾想將顧二小姐嫁給清王,但顧二小姐似乎已與宣王私定終身,顧相因此非常生氣,所以一怒之下打了顧二小姐一耳光。”


    “正因如此,那日顧二小姐才會來王府找顧側妃算賬。”


    “嗬,私定終身了?”亓灝聽罷,唇角笑意諷刺:“顧淮和顧大夫人處心積慮的培養、教導了這麽多年的‘第一才女’,沒想到竟是如此不知廉恥!”


    杜江也很是讚同,不僅不自重,還心狠手辣,害得尹素婉斷腿不說,還拿著顧瑾璃母親的遺物來要挾人家代嫁,這種女人真是相當的惡毒!


    有一點不明白,他問道:“可是,顧相為何要將顧二小姐嫁給清王呢?”


    亓灝幽幽道:“顧瑾琇是因迫不得已才嫁入寧王府的,而顧淮將顧二小姐嫁給清王,興許是想著倘若日後宣王不成事,還有清王這麽個女婿做依靠,也不至於下場落得太淒慘。”


    杜江聽罷,感慨道:“顧相的如意算盤打的果真精明!”


    不止是清王,其實從名分上來說,幾個王爺、皇子之中,最有可能登得帝王之位的亓灝也是顧淮的女婿。


    然而,顧淮卻選錯了立場,孤注一擲的支持宣王,並且私底下為宣王出謀劃策,拉攏人心,也不曉得宣王身上哪一點值得他這般不遺餘力,費盡心機……


    “對了,麗妃這幾日侍寢的非常頻繁,應該在皇上耳邊吹了不少耳邊風,皇上已經應了麗妃準許清王提前回京。”忽然想到了什麽,杜江又補充道:“還有,派去南陽的暗衛說,南陽王近半年來身子抱恙,對於世子的所作所為他應該並不知情。”


    “麗妃沒大聰明,也就隻有在床上取悅男人的本事了!”亓灝厭惡的皺了皺眉,不屑道:“她與清王背地裏私傳的那些信件,派人送到太後手中。”


    “盯緊陳澤軒,有情況及時匯報!”


    杜江點了點頭,又問道:“宣王那邊怎麽辦?難道就由著他籠絡人心?”


    “無礙,人心是最不可靠的東西。他今日既能拉攏過去,焉知本王明日不能再拉攏回來?再者,能收買的人心,本王要他有何用?”亓灝冷冷的聲音裏透著一股無形的震懾力,使人聽後不禁也為之一振。


    杜江一想到那些兩麵三刀的大臣們,狠聲道:“王爺說的是,那些牆頭草不值得咱們為他們費心思!”


    亓灝緩緩道:“尹鵬林傷勢如何?”


    原本他想著等尹素婉的腿好了,便看看能否說動林笙去給尹鵬林開幾副藥調理一下身體,畢竟之前因為這件事搞得自己與尹太傅心生間隙,但現在看林笙這性子,還是等緩緩再說吧。


    杜江道:“尹二公子似乎還不能下床。”


    亓灝抿了口茶,神色莫辨道:“不能下床也好,省得再惹是生非讓尹太傅傷心。”


    “王爺,八皇子來了。”這時候,秦峰突然進來稟告道。


    “小八來了?”將茶杯一放,亓灝往門口望去,隻見小八果真跟在秦峰後麵。


    “四哥!”


    少年一身雪青色衣袍,臉上的笑容像是夏季裏的一陣清風,吹得人心頭一片舒爽。


    亓灝唇角不自覺的彎起,“別忘了,將那件事封鎖好消息,不得走漏風聲。”


    杜江知道亓灝說的是顧瑾璃代嫁一事,應了聲,立即離開了房間。


    “你怎麽來了?皇後娘娘知道你出宮嗎?”吩咐秦峰派人上茶後,亓灝沉聲問道。


    八皇子眨了眨眼睛,笑道:“四哥不要擔心,昨個先生考我背書,我全部都背下來了,母後很滿意,所以特意放我一天假。”


    “哦?”亓灝聽罷,挑了挑眉:“難得皇後娘娘如此體貼你。”


    若是在以前,依著皇後娘娘對八皇子的嚴格,她是連一個時辰都不願讓八皇子休息的,恨不得他一整天不吃不睡都撲在學業上。


    但因著有七皇子這個失敗的前例,所以皇後偶爾對八皇子還是會稍微寬容一點。


    隻不過,皇後應該最不喜的就是八皇子與自己走得近,那麽今日為何會允許他來寧王府呢?


    八皇子大眼睛轉了轉,嘻笑道:“四哥,聽說中元節那天,在長吟園有個聚會,你能不能帶我去呀?”


    亓灝的心思都是放在大事上,哪裏會去分散精力關注華瓊和晨陽詩社一同舉辦的“聯誼會”,因此問道:“嗯?什麽聚會?”


    八皇子道:“就是顧家的二公子要舉辦一個詩社招新活動,剛好華瓊姐姐也要舉辦芳華會,於是便將兩個活動合並在一起,搞成了‘聯誼會’,地點選在長吟園。”


    “顧念時何時與華瓊交好了?”亓灝眸光一暗,饒有興趣道:“本王若沒記錯的話,他們兩個好像沒什麽交集。”


    顧念時是顧家的人,而顧家一向都是支持宣王的,而華瓊又是清王的妹妹,按理說顧家人不會去主動招惹華瓊的……


    果真,緊接著又見八皇子望了一眼四周,然後眼睛閃亮著八卦獨有的光芒,神神秘秘道:“四哥,我隻給你一個人說哦,你不能告訴別人!”


    瞧著八皇子這小孩子般的模樣,亓灝心裏軟綿,不禁點頭道:“好。”


    “嘿嘿,我有一次不小心聽到華瓊姐姐身邊的兩個宮女說,華瓊姐姐是因為喜歡尹大公子這才會與詩社一同舉辦活動。隻不過,麗妃好像不同意將華瓊姐姐嫁給尹大公子。”


    亓灝唇間笑意漸大,眸底的深色也更重。


    尹子恪在京中眾多貴門子弟中,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是,他與華瓊是不可能的。


    一來,華瓊根本配不上他,也不絕不是尹子恪喜歡的類型。


    二來,尹家站隊在自己這邊,若華瓊嫁給了尹子恪,將來若真有兵戎相見的那一日,華瓊處境堪憂……


    所以,麗妃這般做也沒什麽不對。


    相反,她要是肯將華瓊嫁入尹家,這才有問題。


    要麽是真心希望華瓊能幸福,要麽是想利用華瓊與尹子恪的婚事,破壞自己與尹家的關係……


    但是,在麗妃心裏,清王這個兒子的地位遠比華瓊要高。


    雖說她也極其溺愛華瓊,可要知道自古以來,不管是皇室貴門還是民間百姓,都是母憑子貴。


    而女兒,總歸是要嫁人的。


    嫁出去了,就成為了外人……


    因此,與清王的奪位宏圖相比,華瓊的幸福算得了什麽?


    當然,麗妃的心思卻不敢讓華瓊知道的,要不然華瓊還不得哭天搶地?


    見亓灝隻笑不語,八皇子又道:“那天我想去看看,不過母後肯定是不會同意。”


    頓了頓,他不好意思道:“四哥在父皇麵前說話最有份量,所以我想讓你給父皇說一聲,讓我休一天假。”


    “隻要父皇發話了,那母後也就不會說什麽了。”


    皇後一直不願八皇子與亓灝走的太近,若是亓灝直接去找皇後,結果不用想也知道,皇後不僅不會讓八皇子去長吟園,也會對亓灝更加不滿。


    而亓灝去找皇上,由著皇上出麵,那麽皇後看在皇上的麵子上,也隻能放八皇子一日假。


    在自身力量不夠的時候,懂得借助外援,采取迂回戰策來達到目的,這樣的小八,讓亓灝不得不再次審視起來。


    那心中的軟綿也一點點冷卻,幻化成沉重和複雜。


    望著八皇子片刻,他似笑非笑道:“小八,你這麽聰明,長大了可如何是好?”


    八皇子自然不知道亓灝此時在想什麽,臉一紅,他小聲道:“四哥,母後現在越來越變本加厲了,白天讓我背書就算了,就連晚上也讓小祥子寸步不離的守著我,我要是背錯了一個字,那就得罰寫十遍。”


    “你也知道小祥子那個人,他唯母後的命令是從,絲毫不敢有丁點懈怠,將我盯得死死的。”


    怕亓灝不信似的,八皇子又擼起袖子來,指著胳膊上的一道紅痕,語氣抱怨道:“你瞧瞧,這是前幾天我背書不小心睡著了,小祥子按著母後的吩咐拿著藤條打的。”


    亓灝視線落在八皇子那白皙的胳膊上,見上麵還有一道未消腫的紅痕。


    這都這麽久了,可見小祥子那一下打的有多重。


    深吸一口氣,他終究不忍道:“也罷,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等本王明日進宮的時候,順便給父皇提一下。”


    八皇子見亓灝答應了,立即高興道:“多謝四哥!”


    “啊,對了!”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紫玉鼻煙壺,他獻寶似的遞給亓灝:“四哥,這個送給你。”


    亓灝接過來,一邊把玩著那紋理細致的鼻煙壺,一邊淡淡道:“這東西不像是宮裏的,你從何處得來?”


    “嘿嘿,這是軒哥哥送我的,我瞧著很不錯,就借花獻佛送給四哥了。”偷偷打量著亓灝的神色,八皇子剛褪下的紅暈的臉上又重新染了一抹微紅。


    亓灝斂去眸中幽暗,將鼻煙壺又遞給八皇子,“四哥府中什麽都不缺,既然是軒世子送你的,你就好好收著。”


    八皇子也瞧不出亓灝是否因為自己將陳澤軒送的東西轉送給他而不高興了,因此略微不安道:“唔……好吧。”


    “八皇子,您喝茶。”下人們將茶盤放下的同時,也將兩盤糕點一塊擺在了八皇子麵前。


    八皇子夾了一塊放在嘴裏,含糊不清道:“四哥,還是你這裏的鳳凰酥好吃。”


    亓灝笑了笑,待八皇子又將整塊糕點咽下去後,才問道:“本王最近太忙,沒時間去壽康宮看望太後,她老人家這幾日可好?”


    八皇子擦了擦嘴,點頭道:“嗯,四哥放心,軒哥哥每日辰時必定都會到壽康宮報道。有他在,太後每日都笑的合不攏嘴。”


    亓灝握緊茶杯,意味深長道:“嗬嗬,軒世子有心了。”


    “軒哥哥不僅給我和七哥送了禮物,就連華瓊姐姐和曦月姐姐,還有宮裏的娘娘們也都一一有份。”八皇子抿了幾口茶,認真道:“每個人的禮物都不一樣,比如七哥的是碧虹劍,華瓊姐姐的是玲瓏鏡,曦月姐姐的是桃花脂……軒哥哥確實很有心啊!”


    亓灝聽八皇子提到曦月,忽然想起上次宮宴,麗妃起初想把華瓊嫁給陳澤軒,而皇後緊跟其後,說曦月在年紀上與陳澤軒更配,看曦月那反應似乎對陳澤軒也很中意的。


    先不說陳澤軒的外表和才氣,隻看他背後的南陽王府,那就是一塊人人都爭搶的肥肉。


    南陽王府在亓國的地位和實力遠遠要勝過三十萬大軍,所以得南陽王府者便意味著得到了半個天下。


    隻是,如今這南陽似乎也要自立為王了……


    即便是南陽王沒有這個想法,可南陽王世子陳澤軒卻虎視眈眈,野心蓬勃……


    依著他的心計,估計不會選曦月,更不會選華瓊。


    曦月除了性子太過內向,別的沒什麽大毛病,不過陳澤軒拉攏宣王歸拉攏,他骨子裏的傲氣不會讓他隨意拿著自己的婚事做篡位的跳板。


    當然,萬事沒有絕對,隻不過現在還沒到那一步罷了……


    眸光微動,亓灝望著瞪著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八皇子,笑道:“你若喜歡府上的鳳凰酥,一會走的時候再帶回去些。”


    八皇子一聽,歡喜的連連點頭。


    與此同時,南陽王府中,陳澤軒掃了一眼堆在桌子上的禮物,明知故問道:“七皇子來就來,帶這麽多禮物做什麽?”


    七皇子瞧著陳澤軒這一副不鹹不淡的模樣,耐著性子道:“上次軒世子對本皇子說的話,本皇子受益匪淺,所以特意備了一些薄禮來感謝軒世子。”


    “哦?”陳澤軒一邊把玩著扇子,一邊語氣慵懶道:“本世子上次說了太多的話,不知七皇子指的是哪句?”


    七皇子喉嚨滾動幾下,終於忍不住道:“軒世子,明人不說暗話,要如何你才能將那明陽宮的令牌還給本皇子?”


    上次陳澤軒帶著禮物去明陽宮拜訪七皇子的時候,假裝無疑之間提到了在某個小巷裏撿到了一塊沾了血的令牌,而且巧的是那日寧王府的側妃“顧瑾琇”也當街遇刺。


    遇刺地點,便是在發現令牌的小巷裏。


    陳澤軒雖隻是點到而止,可七皇子知道,憑著陳澤軒的手段,絕對早已順藤摸瓜查到了自己刺殺“顧瑾琇”的原因,所以在那日之後,他坐立不安,斟酌良久才決定親自來一趟南陽王府,試探一下陳澤軒究竟有何所謀。


    “啊呀!原來那令牌是七皇子的?”陳澤軒故意吊著七皇子,作出一副吃驚的模樣來,“嘖嘖,七皇子你跟顧側妃無冤無仇,為何要派人去殺她?”


    “難不成,你們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七皇子是個沉不住氣的,攥著拳頭微怒道:“軒世子,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隻要是本皇子能做到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話雖是這麽說,可要真讓七皇子上刀山,下火海的,他絕對不會去送死的。


    陳澤軒“嘩”的一下子展開扇子,手指輕撫著扇麵上那朵朵紅梅,不緊不慢道:“倘若本世子要你弑父篡位呢?你肯不肯?”


    “什麽?!”七皇子一聽,身子猛烈一顫,不敢置信的看著陳澤軒,“軒世子,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陳澤軒點頭,狹長的眸子閃動著灼人的光芒,“本世子一沒喝醉,二也不是沒睡醒,怎會不知在說什麽?”


    “軒……軒世子莫要開玩笑。”七皇子被陳澤軒剛才那句話嚇到了,舔了舔微白的唇,他哆嗦著手,端起茶杯,掩飾著自己的慌亂。


    “七皇子,你剛才也說,明人不說暗話,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陳澤軒薄唇勾起,一字一句道:“多餘的廢話一句也不要說,你隻管告訴本王,那個位子,你想不想要?”


    “砰!”


    七皇子手中的茶杯因著這一句話,瞬間落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地碎瓷片。


    “軒世子……”七皇子像是看到了鬼一樣,滿眼驚恐。


    陳澤軒站起身來,踱步到七皇子身邊,緩緩道:“七皇子,人活一世,永遠不可能做到清心寡欲,無欲無求。”


    “我們隻是個凡人,不是什麽神仙,所以注定了要為了一些東西去爭取,去不擇手段。”


    “尤其是皇室中人,在那巨大的誘惑麵前,敢有誰說不心動呢?”


    “如今皇上年過半百,膝下這幾個王爺和皇子之中,除了八皇子之外,隻有你一個成年皇子還未封王。”


    “人要臉,樹要皮,本世子不知這些年七皇子是怎麽想的,但這要是換成本世子,一定是無地自容的連門都不敢出!”


    七皇子一臉窘迫,半晌才悶聲道:“亓灝有太後撐腰,清王和宣王也有各自的母妃,本皇子有什麽?”


    陳澤軒冷笑一聲,搖頭道:“七皇子,幼時沒有母妃的支持這不打緊,更不是你如今一事無成的理由!相反,你在皇後身邊長大,有皇後和方家給你撐腰更是如虎添翼!可是,為什麽你現在淪落到皇上不器重你,就連皇後娘娘也將你放棄的地步?”


    “原本,你也可以像亓灝一樣呼風喚雨,高高在上,可好好的一張牌卻被你自己給毀了!你不思進取,渾渾噩噩,自暴自棄,怪不得別人!”


    不知是被戳中了心事,還是傷了自尊,七皇子聽罷,臉色又白了幾分。


    陳澤軒的手搭在七皇子的肩膀上,聲音低沉了幾分,不似剛才那般淩厲,“七皇子,沒有人願意一輩子都活得窩窩囊囊,位居人下。”


    “你若不想再繼續被人瞧不起,那就得有所反擊!”


    七皇子抬眸,怔怔的看著陳澤軒:“我……我都已經這樣了,還能如何反擊?”


    “告訴本世子,你想要皇位嗎?”手指了指七皇子的胸口,陳澤軒眸光裏湧動著詭異的光,“想,不想?”


    七皇子掙紮片刻,咬牙道:“想!”


    陳澤軒收回手,幽幽一笑:“想就好辦了!”


    七皇子畢竟在宮裏生活了這麽多年,也不是個傻子,他不相信陳澤軒會無緣無故的幫他。


    直直的看著陳澤軒,他問道:“軒世子幫我,有何條件?”


    搖著扇子的手一頓,陳澤軒隨即問道:“那依著七皇子來看,本世子為何要幫你奪得帝位呢?”


    七皇子默然,盯著陳澤軒的眼神越發的懷疑,“本皇子不知道。”


    腦光一閃,他肅然道:“人人都想坐擁天下,興許世子是想拿本皇子當棋子來與亓灝對抗,以便將來自己坐上那個位子!”


    無奈的輕歎一聲,陳澤軒將扇子在七皇子麵前展開,又問道:“七皇子覺得本世子的扇麵如何??”


    七皇子不知道陳澤軒到底是什麽意思,象征性的瞅了兩眼,心不在焉道:“不錯。”


    “這扇子,就像是心頭所愛一樣,如果有人要搶走它,那本世子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來。”陳澤軒將扇子收好,神色認真道:“若本世子說,亓灝搶了本世子的東西,你信嗎?”


    “嗯?”七皇子皺了皺眉,不自覺的問道:“什麽東西值得世子如此大費心思?”


    陳澤軒垂下眸子,薄唇輕啟,輕輕的吐出兩個字來,“女人。”


    七皇子聽罷,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一般,大笑道:“區區一個女人就能讓你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軒世子不要糊弄本皇子了!”


    “本世子為何要糊弄七皇子?”陳澤軒抬手倒了一杯熱茶,吹了吹後,繼續道:“若真如七皇子所說,本世子是為了那位子,那麽完全可以去利用實力和地位更強的宣王,再不濟還有遠在邊關的清王。”


    “而七皇子你一無所有,又有什麽地方能為本皇子所用的呢?”


    七皇子覺得陳澤軒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可還是追問道:“那你就算是為了女人要與亓灝抗衡,也沒理由選最弱的本皇子吧?怎麽說本皇子手中無任何底牌。”


    輕抿一口茶,陳澤軒沉聲道:“七皇子還記得淑妃嗎?”


    七皇子麵色一僵,垂下了眸子。


    淑妃,是他的母妃,他又怎能不記得呢?


    多年前,淑妃被打入冷宮,他曾向老皇帝求過情,但是老皇帝卻生氣的罰他在雪地裏跪了一天。


    後來,他還哀求皇後替淑妃說話,然而皇後卻不痛不癢的隻在老皇帝麵前提了那麽幾句,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起初,他還會為淑妃難過,但隨著漸漸長大,在宮裏看慣了人情冷暖,勾心鬥角,他便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冷宮裏的母妃,控製住自己想要往冷宮走的雙腳。


    因為,皇室最是無情,他知道自己已有一個被老皇帝厭棄的母妃,若自己再與母妃糾纏不清,那麽自己在宮中的生活將會更加舉步維艱……


    所以,他時刻告訴自己,自己是皇後的孩子,而淑妃隻是一個罪人……


    隨著時間久了,冷宮裏那個女人,隻有在自己被皇後冷斥嘲諷,責罰打罵的時候才會被想起。


    隻不過,自己在皇後的嚴厲教導下越發的懦弱無能,以至於破罐子破摔,成了皇後的一枚棄子……


    陳澤軒將七皇子臉上的悲傷之情盡收眼底,沉聲道:“七皇子有所不知,本世子小時候曾受過淑妃的恩惠,雖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本世子來說卻應當回報。隻是淑妃畢竟是後宮嬪妃,本世子無法幫到她個人,不過卻很想替她為你做些什麽。”


    有時候,謊言是必要的。


    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隻要有用便好。


    陳澤軒比七皇子大四歲,那麽他所說的“小時候”,必定是四歲之前那本就不存在的事情了。


    即便是七皇子不信,但勝在陳澤軒打的是感情牌,所以從情理出發,便聽上去可信些了。


    “母妃……”七皇子聽罷,神色動容。


    給了七皇子一個肯定的眼神,陳澤軒繼續瓦解著他內心的防備:“當然,以本世子的能力,不敢保證能幫七皇子一定奪得皇位,但也可以讓你重新得到皇上的關注,不再處於如今窘迫的境地。”


    水不能倒滿,話也不能說死。


    若陳澤軒直接允諾滿滿,不禁給人一種說大話的感覺。


    而留了幾分餘地,則感覺上立刻不同了。


    此時,七皇子在陳澤軒灼熱的目光注視下,心頭一團火在燃燒。


    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他擲地有聲道:“好!本皇子相信軒世子!”


    頓了頓,又試探的問道:“那本皇子改怎麽做呢?”


    給七皇子重新拿了一個茶杯,倒上茶水,陳澤軒笑道:“不急,本世子會告訴你怎麽做的。”


    七皇子點頭,想著陳澤軒剛才所說,不禁在心中八卦起來。


    亓國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顧瑾琇”是因害了尹素婉而被迫嫁給亓灝,可聽著陳澤軒的意思,好像“顧瑾琇”本是他的人,卻被亓灝給“搶”了去?


    難道說,那個女人原先就跟陳澤軒有一腿?


    但是,陳澤軒這些年一直在南陽,他又是如何跟“顧瑾琇”暗通款曲的?


    不過,那個被搶走的女人也極有可能是尹素婉。


    畢竟,尹素婉才是亓灝心頭的寶貝。


    反正,總不會是府中那兩個上不得太麵的妾侍。


    不管是誰,一想到亓灝娶的女人極有可能是早已被人開發過的二手貨,他頭上頂著一片綠草,七皇子便心情大好,拱手道:“先謝過軒世子了。”


    陳澤軒舉起茶杯,與七皇子的茶杯輕輕一碰,二人相視而笑。


    八皇子離開寧王府後,因這次是正大光明的得了一天的假期,所以便帶著幾個喬裝打扮的侍衛在街上逛了起來。


    各種小商小販在街邊叫賣,有捏麵人的,有賣糖葫蘆的,還有用草編織而成的竹蜻蜓,五顏六色的麵具……


    總之,這些在老百姓眼裏再普通不過的東西,看在八皇子眼中甚是新奇。


    見八皇子抬腳就要往一旁賣麵具的小攤走去,身後的侍衛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低聲道:“小少爺,家裏人說過,您不許帶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回去。”


    這家裏人,不用想也是指皇後。


    八皇子那眼中剛燃起來的光芒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即熄滅。


    戀戀不舍的又看了那麵具幾眼,他不死心道:“我隻買一個,你不告訴母……母親,不就行了嘛。”


    就算是在血雨腥風的宮廷中生活了這麽多年,可他身上仍舊保留著孩子該有的特性。


    要不然,亓灝也絕不會心慈手軟留他到現在。


    見侍衛搖頭,八皇子重重的歎了口氣,苦著臉繼續往前走。


    “大爺,行行好吧!”這時候,突然一個小乞丐端著破碗迎麵走來。


    “滾!”


    那被乞討的人大腹便便,從穿著上來看必定也是有幾個小錢的,然而卻一腳踢向小乞丐的胸口。


    就在八皇子剛想招手讓侍衛上前製止的時候,卻見那小乞丐竟巧妙的避開了,隨即身子繞了一個圈,繞到了那胖男人背後,繼續不依不饒道:“大爺,小的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求求你賞個銅板吧!”


    八皇子走近,才聽得那小乞丐的聲音不似一般乞討之人的低聲下氣,卑微懇求,而是清脆中像是帶著一抹無賴,仿佛若這人不給錢,他就一直糾纏下去。


    那胖男人見小乞丐快要貼在自己麵前,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道:“小叫花子,你跟爺爺我要錢?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說罷,他一拳就要打在小乞丐的太陽穴上。


    小乞丐反應極快,在胖男人剛出拳的瞬間,迅速蹲了下來,然後做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動作。


    緊接著,胖男人痛苦的捂著褲襠,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不給就不給嘛,幹嘛打人呀!”在男人的胖爪子再次揮過來之前,小乞丐風一樣的從他麵前刮過。


    “小……小孽畜,你……你給本大爺等著!”


    指著小乞丐的背影,不知是氣的,還是身下那物疼的,胖男人滿臉漲紅。


    “哈哈哈,小爺我等著!”


    揚了揚手中的錢袋,小乞丐回頭對胖男人做了一個鬼臉,得意的沒了人影。


    摸了摸腰上,胖男人一邊往前追,一邊罵道:“天殺的賤種!”


    隻是,那部位的疼痛讓他跑了沒幾步又停了下來。


    將地上小乞丐留下的破碗一腳踢飛,胖男人咬牙切齒道:“下次讓我再碰到你,必定剝了你的皮!”


    八皇子見那胖男人一臉的氣急敗壞,不禁揚起了唇。


    那小乞丐雖個子不高,可人卻機靈的很。


    “知道他剛才跑往哪裏去了嗎?”對侍衛招了招手,八皇子很是感興趣道。


    宮裏的侍衛哪個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因此點頭道:“知道。”


    指了指小乞丐消失的方向,八皇子笑道:“走,帶我去瞧瞧!”


    侍衛雖不解,但還是帶著八皇子往一條曲折的小巷子去了。


    果真,在巷子的盡處,八皇子發現了小乞丐。


    不過,除了他,還有其他一些年紀不一的乞丐們。


    他們當中有年紀大的五六十歲,年紀小的兩三歲,男男女女們將小乞丐圍在中間,一群人齊聚在一起,時不時發出歡呼的聲音,不知道在做什麽。


    “來,陳伯,這一兩銀子是你的。”


    “楊叔,你腿不好,這是你的。”


    “小豆子,來,拿去買糖吃!”


    ……


    像是過年時宮裏發放年貨似的,小乞丐那瘦小的身影被大家給擋住了,隻能聽到他歡快的聲音。


    待那一袋子沉甸甸的銀子發完後,又聽到大家一聲聲充滿真誠的道謝。


    “謝謝開心!”


    “開心姐姐,謝謝你!”


    八皇子聽到“姐姐”二字,先是一怔,隨即與那小乞丐那不經意望過來的目光對視起來。


    她一張小臉滿是泥土,根本看不出模樣,穿的也是男子的破舊衣服,除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閃動著靈光,還真看不出是男子來。


    瞧著這身量,估計也就七八歲的年紀……


    小乞丐神色一變,隨即恢複了自然,揮手對眾人道:“大家快回去吧,明個咱們再在這裏見!”


    眾人聽罷,都一一散去。


    隻不過,在經過八皇子和幾個侍衛身邊的時候,無不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生怕這幾個人將自己如何如何。


    小乞丐像是大俠一樣在後麵保護大家,吹著口哨,一臉的滿不在乎。


    不知為何,八皇子竟被她這悠哉悠哉的模樣給感染了,不禁問道:“你叫開心?”


    那小乞丐沒料到八皇子會開口說話,腳步一頓,隨即露出雪白的牙齒,笑得明朗:“對呀!窮開心嘛!”


    對著八皇子吐了吐舌頭,她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跑開了。


    “窮開心?”八皇子重複了幾遍,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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