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麽?”


    我重複著,望著那再熟悉不過的人,卻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很快,但在我的眼睛裏卻如同那被放慢了無數倍一樣,慢吞吞的行走著。


    “安之,別怕,我帶你回家,一切都會好的。”


    他伸出手,把我橫抱了起來,溫柔的撫摸著我的腦袋,讓我整個人放鬆在他的懷裏,感受著我的呼吸變得均勻之後,他才把我放在了後座上。


    至於蘇寒的車,則是由傀儡娃娃的開走了。


    我記不得自己是怎麽到家的,隻直到自己似乎是病了。


    不想吃飯,不想起床,隻想呆呆的躺在那裏,摸著那一天天隆起的肚子。


    秦洛不知和母親說了什麽,成功的將我們倆接到了“新房。”


    距離故宮很近的一個四合院,封閉式的住宅,對外隻有一個街門,關起門來自成天地,倒也符合我暫時不想和人接觸的要求。


    隻是院子裏始終飄著一種異香,說不上難聞,但是卻很濃鬱。


    似乎是怕我無聊,當我住進的去的第二天,秦洛就叫人搬來了一方大理石的大案,上麵擺著不知什麽年間的造型奇特的石硯。和各種筆筒。


    筆筒裏插著從初學者到大師用的所有的型號的狼嚎,旁邊還掛著一副碩大無比的清明上可圖,雖不是真跡。可那色澤和紙張,也不像是近代的仿品。


    蘇寒曾經來看過幾次,臉上依舊是那邪魅的笑容,可是我卻再也無法看得清他的眼神之中的情緒,明明我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可是卻覺得忽然有了一道牆立了起來。


    就連母親,似乎也變得溫柔了不少,不再大聲說話,也不再說我半句。


    除了吃飯時的交流之外,其餘的時間,她似乎比我還空閑,就那麽呆呆的坐在那比爺爺還老上八仙椅上,一坐就是一天。


    我想問她為何不去上班,可是幾次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竟然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從一開始的總害怕一不留神就把那十六個字說出來,到後來就算是張口想說,都發不出任何音節。


    蘇寒是這個世界上可以排的上的號的中醫了,我看著那細長的金針一根根插進我身體,又看著他們帶著我的血液離開。


    腦海裏隻有空曠的兩個字,過客。


    我不知道是我背棄了世界,還是世界遺忘了我。


    我沒有再碰手機,電腦,甚至連電也不用,完完全全的活的像個古人。


    秦洛不出去接活的時候,便會陪在我的身邊,什麽也不做摟著我睡覺,替我按摩那因為不運動而開始腫脹的小腿。


    他若是接活,那麽這個人便變成了蘇寒,隻是他似乎也被我傳染了一般,變得不愛說話,也不會再向過去那樣抱著我,就那麽一個人坐在床邊,吹著一首又一首動聽卻沒靈氣的樂曲。


    我不知道到底是我背棄了世界,還是世界拋棄了我。


    我隻是單純的想縮在這裏,不被打擾。


    直到站裏打來電話,問我是否能去上夜班時,我才如夢初醒。


    有些責任,是無法躲開的。


    我不知道的是,當我走出這院子時,天空中,又有一顆行星隕落在這無盡的宇宙之中了。


    “安之,若是不舒服的話,就不要去了,我可以扮成你的樣子,替你上班。”


    這是這半個月來,蘇寒對我說過最長的句子了,我抬起頭,怔怔的看著他。


    男人那絕世容顏依舊,隻是多了些歲月的痕跡。


    我伸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下巴。


    “不...必...”


    “好,那我送你去。”


    蘇寒說著,便將我要吃的藥倒進了保溫桶,放進了我的背包裏。


    我被他拉著上了車,連製服都是在家裏換好的。


    看著那熟悉的站台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時,他將杯子遞給了我。


    “我走了,有事了打電話。”


    我張了張嘴,想和他道別,然而長久以來的封閉已經讓我忘記了該如何發生。


    “不必說,我懂。”


    他替我扶正了帽子,消失在了樓梯深處。


    我不知道是我的心裏作用,還是現實如此。


    總感覺這次回來,我的同事看我的眼光都怪怪的。


    相熟的人都已經換了班組,隻有我,成了那唯一個閑散的編外人員。


    小羅被調走了,去了附近的一個站。可笑我居然連個信息都沒收到。


    就連喜歡和我吵架的梁佳,也在上一周請了病假,此刻正躺在第三人民醫院裏。


    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卻又那麽的陌生。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不說話的樣子很凶殘,和我一直值夜班的新安保,隻是遠遠的和我打了一個招呼,便自顧的躲在了角落裏麵。


    倒也沒有偷懶,隻是在我每次轉到他那邊的時候,他就恰好離開去另一端。


    漫長的夜沒有人說話是寂寞的,我看著他向是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臉上滿是躁動引起的不安和焦躁,卻也始終沒有看我一眼。


    準確的說,是不敢看。


    好在這個半個多月裏,我已經習慣了這種靜看那時間流逝。


    不知不覺中,那老鍾終於敲響了12下。


    那焦躁的安保在一瞬間如同被定格了一般,閉上了眼睛。


    燈籠升起,燈光落下。


    大廳裏悄聲息的擠滿了四麵八糟的遊魂野鬼,我站在通道的門前,看著那車一點點駛入車站,又目送著那些鬼自覺的按照功德之力擠上了通往陰間的列車。


    明明這次沒有鬼差,可是整齊程度,卻比以往都要優秀。


    沒有上去的鬼自覺的退到了黃線外麵,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和嫉妒。


    我一直捏著玉鐲的手,也終於送來下來。


    我張望著,等著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麵前。


    然而出來的卻不再是那位老司機,而是一位瘦高的年輕人,臉上還帶著一絲興奮和憧憬。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把頭轉向那站台時終止了。


    他倉惶的看了我一眼,便飛速的上了車。


    折騰了兩分鍾,又從裏麵哆哆嗦嗦的跑了出來。


    站都沒站穩便奔跑到了我麵前,喘息道:“那個,那個...你是顧安之吧,這為啥走不了啊!”


    我歪著腦袋看著他,有些詫異。


    “老師傅?”


    “啊?”輕司機錯愕的看著我,很是迷茫的抓了抓腦袋。


    不過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壓低聲音道:“你說範師傅吧,半個月前去世了,這裏可真嚇人,要不是雙倍工資我才不來呢。”


    他說著話,在原地搓了搓了手,似乎這樣能給他帶來不少的安全感。


    死了麽?


    會和這裏有關麽?


    “你怎麽不說話,不會是被嚇住了吧?別怕,日子還遠著呢。”


    他說著,伸手就要自來熟的拍我的肩膀,然而就在那指頭馬上要放到我肩膀上時,他忽然又收回了手。


    然後一幅活見鬼的表情,似乎在這一瞬間,我才是這裏最可怕的人一般。


    “鳴笛三聲。”


    “發車信號。”


    我清了清嗓子,終於把這八個字擠了出來。


    他衝我道謝,便一路小跑又回到了車裏,飛快的鳴笛三聲,然後打手勢,帶著那列車,一同消失在黑暗之中。


    然而此後的五分鍾,並沒有向往常一樣亮起站台,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發現那原本空曠的通道,竟然變成了陰間的黃泉水,黑紅色的河水奔湧著,伴隨著淒慘無比的哭泣。


    在經曆了過了幻想和太多的夢境之後,我發現自己變得異常平靜。


    反正遲早都會消失,我又何懼。


    那泉水翻滾著,咆哮著,一個個浪花鋪天蓋地的朝著我打來,卻透著我身體而去。


    我在心底默默冷哼著,果然是幻境麽?


    然而讓我沒想的是,就當我以為一切都結束時,忽然那水中升起了一座棺材。


    那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棺材了,透明的材質,精致到無暇的工藝,在那水中緩緩的朝著我飄來。


    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去形容那裏麵的女人,她的頸間戴著一條七彩的水晶項鏈,愈發稱得鎖骨清冽。


    腕上白玉鐲襯出如雪肌膚,腳上一雙鎏金鞋用寶石裝飾著。


    終於,那棺材停在我的麵前,隻看了一眼,我那顆心便再也無法平靜了。


    那裏麵的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就在我不住向後退時,她那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了。


    瞳孔是奪目的金色,讓人敬畏道不敢不直視。


    “你。”一個無比沙啞的音節從我口中擠了出來。


    明明在她麵前,我卻看似如此的卑微。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她忽然笑了。


    在她那笑容背後,我看到黑暗正在褪去,一輪霞光正從那陰冷的黃泉盡頭升起,由點,輻射到了整個世界。


    她開口,身影漸漸和那霞光融為一體。


    如同母親般在我耳邊輕吟。


    “安之,這一切不過都是剛剛開始。”


    (第二卷完)


    第三卷預告:


    我是顧安之,傳說中的天命之女。


    我不再相信命運,也不再相信所謂的安排。我開始閱讀大量了的曆史和科學資料,隻為找到那十六個字背後的秘密。


    然而這個世界本就不是平靜的。


    我的婚禮,我的孩子。


    早已跌落在這紛擾的漩渦之中。


    ps:明天起恢複5更,此前的狀態不好,讓大家久等了。


    也謝謝你們陪安之,走完最初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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