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多道戰壕的防線,更有彈性。地雷可以做得小點,士兵用手拋擲的距離,就是兩道戰壕的間隔。建虜殺入第一道戰壕,我軍可在第二道戰壕給予其殺傷……”


    郭大靖臉上露出了壞笑,簡單地劃著圖形,說道:“戰壕還可以修成這個樣子,單向的。建虜進入容易,想出來卻難。”


    張攀眨巴眨巴眼睛,不由得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郭大靖的肩膀,說道:“要說陰建虜的招數,恐怕沒有比你更多的了。好,這個單向戰壕厲害,建虜進入其中,就如同掉入陷阱。”


    說完,張攀頗有些感慨和遺憾地搖頭,“可惜,不能和大靖兄弟共同作戰,不能常聆指教。”


    “不過是些投機取巧的小手段,張兄謬讚了。”郭大靖謙遜著擺手,說道:“建虜悍勇,堂堂正正的戰法,恐怕在短時間內無法取勝,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張攀深以為然,說道:“與建虜正麵作戰,確實難以取勝。特別是在曠野,建虜鐵騎縱橫,實難抵擋。”


    “戰場的選擇確實重要。”郭大靖也忌憚建虜的騎兵,那可是相當於古代的裝甲部隊,既有機動性,又有衝擊力。


    在交談和討論中,時間過得很快。鹿島又是離皮島最近的島嶼,張攀還意猶未盡,遠方已經出現了島嶼的影子。


    其實,郭大靖很想把自己的作戰思路寫出來,推廣到整個東江軍。但一個略通文字的人設,卻不允許他如此高調顯擺。


    當然,略通,在古代以謙遜為美德的社會,和略懂是差不多的意思,是可以擴展的。


    比如某人說略懂一二,可別真以為人家研究不深。說不定,就是個大行家,是個中翹楚。


    所以,郭大靖的辦法是逐步提高,既讓人信服,又使人覺得他勤學上進。


    比如今年,他能用蟑螂爬的毛筆字寫簡單的書信;明年,就能看書,文筆也有長進。以此類推,再著書立說,上書言事,就順理成章了。


    …………………..


    春天的氣息撲麵而來,溫暖中還帶著海水的潮濕和鹹腥。


    李秀姐提著簍子,腳步輕快,笑著招呼著小妮,讓她跑慢點。


    小妮的腳步在海灘上留下一長串印跡,一陣陣清脆的笑聲不時響起,顯示著收獲的快樂。


    “哈,看你往哪跑?”小妮用竹子做成的長夾子捉住了亂竄的螃蟹,歡快地笑著,“秀姐,快來呀!”


    李秀姐跟了上來,小妮一提一放,便把螃蟹扔進了簍中。


    “靖哥哥就快回來了,到時候我給他吃最新鮮的。”小妮的臉上綻出開心笑容,歪著小腦袋說道:“秀姐,你是要和靖哥哥成親嘛?”


    陳有善幫著忙活,也沒避開旁人,或許說是有意為之。有郭大靖這層關係,他們這些後來的移民就有靠山。


    李秀姐臉上一紅,吭吭哧哧地點了點頭。


    “成親了你們就睡在正房。”小妮懵懂地不是很清楚成親的真正含義,反正就是睡在一起,關係更親近,“我在東屋,秀成哥在西屋。”


    李秀姐伸手摸了摸小妮的頭,說道:“你喜歡哪個屋就要哪個。”


    開春了,開始蓋房子了,雖然隻是個大框架,可小妮已經去看了幾回,把各屋都分派好了。


    她們隻知道仗差不多打完了,各部軍隊就要返回各島,卻不知道郭大靖已經駐守廣鹿島,且到家門而不入。


    “跟靖哥哥睡在一起很暖和的。”小妮嘻嘻笑著,說道:“秀姐,我要是冷了,就和你們擠著睡。”


    李秀姐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在這童真無忌的言語中,她的差澀已經不翼而飛。


    “姐,姐——”呼喚聲傳來,引得李秀姐和小妮轉頭去看,卻是李秀成從遠處飛跑而至。


    來到近前,李秀成喘著氣,臉上漲紅,斷斷續續地說道:“姐,快回家。軍隊來人了,又送來了很多東西。”


    李秀姐眉頭一挑,奇怪地問道:“郭大哥呢,他沒回來嘛?”


    小妮也瞪著大眼睛看著李秀成,一臉期待的神情。


    李秀成用力搖了搖頭,說道:“姐,快走,你去問個清楚。”


    李秀姐心中驀地一緊,不好的念頭浮現而出。定了定神,她連簍子顧不上,轉身便向村子的方向跑去。


    李秀成拎起簍子,和小妮緊緊跟隨。


    一路小跑回村,李秀姐直覺得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擔心害怕。


    遠遠的便看到自家院門前的幾個人,還有說笑聲傳來,李秀姐心中稍寬,放慢了腳步,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珠。


    “郭夫人回來了。”有人看到了李秀姐,趕忙出聲提醒。


    人群回頭看著,自動地讓出了通路,臉上是羨慕和敬重的神情。


    在眾目睽睽之下,李秀姐微微低頭,把傷殘的手臂藏在袖中,還有另一隻手輕輕捂著,局促不安地邁著腳步。


    “阿秀,過來見過張將軍。”陳有善的聲音響了起來,讓李秀姐感到了親切,緊張也緩和了不少。


    “民女見過張將軍。”李秀姐隻是略抬頭看了一眼,便向張攀斂衣施禮。


    張攀趕忙伸手虛扶,還禮後笑道:“雖然未過門,可弟妹也是叫得的。大靖和張某既是袍澤,又是兄弟,弟妹不必拘禮客氣。”


    李秀姐嘴唇翕動了幾下,低低的聲音問道:“敢問張將軍,郭大哥怎麽沒回來?”


    張攀笑著答道:“弟妹不用擔心,大靖兄弟晉升為遊擊將軍,被派到廣鹿島駐守。軍務緊急,他便先去廣鹿島,安頓好了便派人來接弟妹。”


    李秀姐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氣,人沒事兒就好,至於什麽遊擊將軍,她也不知道官兒有多大。


    “張將軍,請進屋。”李秀姐這才想起相讓,快走兩步,推開了院門。


    張攀點了點頭,讓隨行軍士把郭大靖讓他捎回的東西搬進院,又請陳有善一同進屋。


    屋子狹仄,二人隻能在中間灶房落座,李秀姐又忙著燒水,卻被張攀止住。


    “弟妹不用忙,軍務繁忙,我說完事情就走。”


    張攀從懷中掏出兩封信,都遞給陳有善,說道:“一封是給陳先生的,另一封是讓陳先生講給弟妹聽的。郭兄弟都安排好了,你們若有什麽事情,盡管去軍營找我。”


    再次瞅了瞅這不大的房子,張攀便站起身,說道:“我聽吳北昌說了蓋房子的事情,讓他們盡快蓋好。讓你們住這小屋子,委實對不起郭兄弟。”


    “民女能住在這裏,已是很滿足,比逃出來前可強得太多。”李秀姐趕忙說著客氣話,“郭大哥既是要派人來接,就不麻煩搬家換房子了。”


    “房子總是要多蓋些的,你們盡管去住。”張攀笑著擺了擺手,告辭而去。


    李秀姐和陳有善送張攀離去,才又回到屋內。


    陳有善拆開信件,先看了給他的那一封,然後捋著胡須思索半晌,才打開郭大靖給李秀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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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姐有些忐忑,坐在那裏老老實實,手在不停地撚著衣服。


    陳有善看著信,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抬頭看了李秀姐一眼,溫聲道:“阿秀啊,大靖想著你呢!”


    啊——李秀姐臉上飛紅,又垂下頭,輕咬著嘴唇,心裏熱熱的,臉上也燙燙的。


    “大靖告訴你,等他在那邊安頓好了,就派人來接你過去成親。要是你不願意,也到了那邊再說,他不勉強。”


    陳有善捋著胡須說道:“大靖想得周到。你們倆的關係,在這裏都傳揚開了,若是不成,你在這島上的日子怎能好過?”


    李秀姐輕輕嗯了一聲,反正陳有善知道自己的心思,還張羅著給辦親事,倒也不必多作解釋。


    陳有善繼續說道:“大靖是廣鹿島主將,就相當於張將軍在這個島,是最大的官兒。除了接你們,他還想讓老夫找些可靠的人也去相助一二。”


    “要從軍當兵嘛?”李秀姐疑惑地問道。


    陳有善笑著搖頭,說道:“大靖既管軍又管民,象耕種、製造等事,他還是需要些信得過的人來管理監督。都是一起逃出來的,有些人還是他知根知底的。”


    “就象陳叔,還有趙叔。”李秀姐恍然。


    陳有善把信放下,說道:“我先和他們談一談,看他們願不願意去。這封信呢,你自己保存好。”


    停頓了一下,陳有善又補充道:“大靖已經是遊擊將軍,你是他的結發妻子,是正室。別的不用做,識些字總是好的。”


    李秀姐眨著大眼睛,臉上發熱發燙,但卻用力地點了點頭。


    陳有善是好心提醒,郭大靖已經是將軍,作為將軍的夫人,以後有丫環侍候,自然不需要勞累辛苦。


    但將軍夫人也要拿得出手,啥也不會,還是個殘疾,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送走了陳有善,李秀姐無心去和兩個正歡樂地清點送來物品的孩子說話,回到自己屋內,對著銅鏡發著呆。


    若是郭大哥隻是個小兵,自己操勞辛苦,也算是個賢惠的媳婦。可成了將軍,李秀姐立刻覺得自慚形穢起來。


    怎麽辦呢,是明智地選擇退出,還是繼續賴著郭大哥?


    姑娘有些心煩意亂,對著銅鏡中模糊的人像,長長地歎了口氣。


    ………………….


    鹿島已經離開了視線,消失在遠方的海麵。


    “不就三個人嘛,接上船就走,啥東西也不用帶。”藤野英說話的語氣有些怪,眼睛卻盯著郭大靖。


    郭大靖收回目光,看了藤野英一眼,淡淡一笑,說道:“請藤野先生來某的艙室,郭某有要事相托。”


    見郭大靖不接自己的話,藤野英翻了翻眼睛,老大不情願地走下了艙室。


    時間不大,藤野正便來到了郭大靖的艙室,藤野英自然跟在老爹身後。


    “藤野先生請坐。”郭大靖泡好了茶水,熱情地起身招待。


    藤野正也不客氣,落座之後便開口問道:“郭大人有何吩咐?”


    郭大靖給藤野父女倒上茶水,坐下後才緩緩說道:“郭某想勞藤野先生的大駕,去一趟壕鏡,從西夷那裏購買一批火槍。”


    “火槍?西夷?”藤野正端起的茶碗停住了,疑惑地看著郭大靖。


    藤野英也甚是不解,開口問道:“西夷的火槍有什麽厲害之處?”


    郭大靖並不能把重火繩槍的準確數據說出來,隻能依據手中的火繩槍,再加一倍的威力。


    “……重火繩槍很笨重,有二十多斤,通常要用支撐來發射,但鉛彈的威力極大,百步內能擊穿重甲(當時大多數武器在80m 以外幾乎不能造成任何傷害)……”


    藤野英瞪大了眼睛,有些詫異地問道:“真有這樣犀利的火槍?”


    郭大靖篤定地點了點頭,說道:“這點完全可以肯定。而在壕鏡的西夷,乃是葡萄牙人,在壕鏡建有炮廠。嗯,也有稱他們為佛朗機人的。”


    藤野正微微頜首,說道:“如果把火槍造得大一些,確實能達到那樣的威力。就如同火炮,與火槍的原理是一樣的。”


    郭大靖伸出大拇指讚了一下,說道:“藤野先生高見。”說著,他用期待的目光注視著藤野正,想聽到他的答複。


    “既然有海商牽線搭橋,那個葡萄牙人又沒有什麽購買火槍的限製,此事便算是成了大半。”藤野正沉吟著說道:“要某去購槍,也正是所用得人。”


    郭大靖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海上風波難測,郭某麻煩藤野先生,也是幾經思量,甚難開口。”


    “派別人去也能完成吧?”藤野英有些猶豫地開口說道:“隻要形製規格交代清楚,花錢買就成。”


    郭大靖苦笑了一下,說道:“倒也能成。”


    “就是要耽擱時間,且不敢保證購回的火槍在質量上有沒有問題。”藤野正喝著茶水,緩緩說道:“越快買來越好。”


    郭大靖點了點頭,說道:“藤野先生也不必勉強,待林家海船來到,或委托他們代購,或派別人去買。”


    正如藤野英所說,派別人去也能完成任務。但不是行家,可能買回來的火槍就有問題,或者不合使用,平白耽誤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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