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麵的,要強的,好夢想的,利己的,個人的,健壯的,偉大的,祥子,不知陪著人家送了多少回殯;不知道何時何地會埋起他自己來,埋起這墮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會病胎裏的產兒,個人主義的末路鬼!”


    看著眼前這個年輕漢子,一時間莊言有些恍惚,腦海中浮現出這麽一段文字來。


    祥子,如果莊言沒有猜錯,眼前這個人就是祥子,是那個體麵的,好夢想的祥子。


    要說起中國現代小說,老舍絕對是個不可繞開的大山,而要說起老舍,自然不可以不談他的代表作之一《駱駝祥子》。


    不同於他的其他代表作,比如《四世同堂》《茶館》之類,這本《駱駝祥子》要為更多人所熟知,特別是莊言這一代人,因為他們以前高中課本上就有《駱駝祥子》的節選。


    在讀駱駝祥子這本書之前,他早就聽過這本書的名字,隻不過一直沒看,導致很長一段時間,莊言都以為有那麽一隻駱駝叫祥子。


    直到後來買了一本回去,看到開篇老舍寫下的一段話,才恍然,原來祥子並非是駱駝,而是一個人。


    “我們所要介紹的是祥子,不是駱駝,因為‘駱駝’隻是個外號。”


    書中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似乎老舍知道自己給書起的名字會引起別人的誤會,才會在一開始就解釋清楚。但是莊言知道,這也是老舍的一點小技巧,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偏偏就會引得你想要往下看,想要知道這個祥子,為什麽會有“駱駝”這個外號。


    腦海中想著《駱駝祥子》的事情,眼前的祥子本尊倒是被他冷落了。


    祥子看到莊言發愣,又將桌子上的錢攥在手裏,說道,“老板,你車不賣麽?”


    莊言這才回過神來,“賣,當然賣,你要什麽車?”


    聽到莊言的話,祥子有些急了,扶著靠門口的一輛新車,道:“老板,你不是說了,這車剛打好的,定車的人不要了,你便宜賣了麽?”


    莊言一拍額頭,原著裏麵似乎是有這樣的情節,祥子本來是準備攢到一百去買車,不過恰好遇到一輛有人定了之後不要的車,原價似乎一百多,因為定金不要了,所以鋪主願意少要一點出了。


    好像在書裏麵,祥子還跟老板好一番討價還價,最終才用九十幾塊錢拿了下來。


    不過現在嘛……


    莊言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車鋪老板,便想著給祥子一點優惠,就笑道,“行,錢留下,車你拿過去吧。”


    他想著,這點情節的改變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不如痛痛快快地賣給祥子,讓他也高興高興。畢竟祥子實在是太慘了,莊言對他有著一份同情心。


    可是他話沒落音,祥子臉上的笑容也還沒有暈開,店鋪裏麵忽然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皺著眉頭喝道,“狗蛋,你個醃臢玩意,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做主,滾一邊去。”


    說罷,這男人還踢了莊言一腳,隨後又笑嘻嘻地走到祥子麵前,盯著他手裏的錢,“客人帶了多少錢?”


    祥子沒想到店主忽然換了人,橫生了枝節,一下子緊張起來,生怕這車買不了了,他漲紅著臉說:“九十六。”


    店主搖了搖頭,把黃包車拉出去,支開棚子又放下,按按喇叭,把這車誇得絕無僅有,最後在鋼輪條上踢了兩腳,“聽聽聲兒吧,鈴鐺似的!拉去吧,你就是把車拉碎了,要是鋼條軟了一根,你就拿回來,把他摔在我臉上!一百塊,少一分咱們吹!”


    鋪主明顯想要湊個整,但是祥子隻有這麽多錢,最後鋪主歎了口氣,“交個朋友,車算你的了……”


    莊言被踢一腳之後,就一直站在旁邊看這老板跟祥子討價,最後看到他還是同意了九十六的價格,不禁翻了個白眼,得,磨了半天的嘴皮子,剛喝的一杯茶水估計都磨成了唾沫,這結果是一點沒變。


    他心中還鬱悶,原以為自己變成了店主,卻沒想到隻是個打雜的。


    同時他又有些驚訝,這次入夢的身份跟以往都不太一樣,自己竟然是小說裏麵的一個人,雖然隻是個無名小卒,卻實實在在的是裏麵的人,有身份,而且完全可以自主活動。他又想,以後是不是在《駱駝祥子》的世界裏麵,他就隻能用這個身份繼續走下去?


    正在他思考著這些問題的時候,店主跟祥子已經錢貨兩訖,祥子已經拉著自己的新車走了。


    店主目送走了祥子,轉過頭來,看著莊言,罵了一句,“學著點。”


    然後他又走到了後屋,再也沒有出來。


    莊言撇了撇嘴,學什麽?九十六塊錢,還是九十六塊錢,也沒多一分啊。


    祥子走了,莊言其實想要追上去,不過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又在店鋪裏麵待了一會兒,而老板自從去了後屋就沒了動靜。


    過了好一會,莊言忍不住了,也走到後屋,可是後麵就一個小屋子,uu看書 ww.uukanshu 倉庫型的房子,攏共沒有幾平方,可是卻沒有老板的身影。


    他在這小屋子裏麵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那老板跑到哪兒去了。就一個門,又沒窗戶,他難道還遁地了不成?


    又想了一會,想不明白,莊言索性跺了跺腳,準備去找祥子,這裏就是個夢世界而已,就算再真實,自己在這也沒有必要顧慮太多。


    下了決心,莊言出了門,剛走出門,隔壁麵館的老板見到他就笑道,“何老板,這是要往哪兒去,店都不關?”


    莊言一愣,我就不是叫狗蛋的打雜的麽,怎麽又成了老板?


    搞不清楚狀況,他支支吾吾地說道,“沒事,出去走走,一會兒回來,不打緊的。”


    那麵館老板也是個熱心腸,笑著說道,“沒事沒事,你去吧,我給你帶看著點兒。門挨門的關係,這點兒小事你就放心好了。要說您這個時候出門,難道是旁邊街上的館子出了什麽新鮮貨?”


    莊言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敷衍兩句就走了。


    麵館老板看著莊言的背影,兀自還在說,“這何老板平時笑眯眯的,今個兒怎麽冷著張臉。”


    麵館老板娘正在店裏準備食材,聽到自己男人在那絮叨,便搭上茬,“他家的李大姐這兩天脾氣也不太好,講不定是夫妻吵架了。”


    “嘖嘖,這可是個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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