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雲憬麵色凝重,體內的法力也流失的很快,如果不抓緊往回返,多半要被截留下來。


    她稍作思量,便喚出藏劍舟,揮袖馭起數道劍影向巨蠍削去。舟行千劍陣連天人境後期修士都要退避三舍,但斬在巨蠍身上,隻聽見叮叮當當的金屬撞擊聲作響,竟然連個印子都未曾留下。


    巨蠍扛過她第一波劍影,沒作絲毫歇緩,便從背刺上射出數十道毒針。


    毒針來勢極快,她內海之中法力又流失得厲害,隻躲過幾道毒針,後勁兒就沒了。遁速稍減,兩道毒針眼看便要紮在身上。


    “小心!”楚執喊道。


    他說話間已經撲了上來,將李雲憬一把抱入懷中,一道毒針擦身而過。


    待第二道毒針殺來,他撲來的慣性已然用盡。眼瞧毒針似閃電一般紮過來,隻好把李雲憬往遠處一甩,自己的肩膀卻被毒針擦著,留下一道指頭粗細的傷口,頃刻間黑血湧了出來。


    李雲憬在地上滾了幾圈,體內的法力頃刻間流逝殆盡。好在她少年時有凡人武術的底子,一個鯉魚打挺立了起來,不至於太過狼狽。


    再看楚執那頭,似乎也將法力耗盡,墜在地上捂著胳膊打滾,身後的巨蠍衝著他又戳來幾道毒針。楚執痛得臉色蒼白,渾身抽搐,毫無想躲避的跡象。


    “不!”李雲憬忙向楚執衝去,但似乎已經來不及。就在此時,兩個人影一閃而過,一個將楚執抱走,另一個揮起衣袖將毒針擊得偏離幾寸,叫楚執堪堪躲過一劫。


    李雲憬才瞧清楚出手相救得正是自家兩個徒弟。


    “快走!”尋過匆匆喊了一聲,便抱著楚執繼續往前跑去,魏不二也緊隨他身後。李雲憬曉得事不可勉強,亦隻能隨在二人身後,往前逃去了。


    身後的巨蠍因為在道上待得時間過久,身上的黑煙冒得滾滾如霧,似乎早就撐不住了。眼見三人又往前去,它一個猛子又紮回遺跡之中,便聽嘩啦一聲,如巨龍入海一般不見了。


    (二)


    “不用跑了。”


    李雲憬忙喊住不二和尋過,“讓我瞧瞧。”


    待尋過抱著楚執停下來,她才看見他臉色煞白如紙,肩膀上的傷口不斷有腥臭的黑血流出來。


    “這怎麽行?”


    她抱過楚執,張嘴湊上去,便要替他吸出毒血。


    “萬萬不可!”


    尋過指著地上,隻見黑血滴落之處濃煙滾滾,地麵的石板竟也被黑血融化成渾濁沸騰的液體。


    李雲憬看過,臉色難看起來,又看了眼尋過。嚇得他一陣哆嗦,隻以為她會強要自己去允吸楚執傷口上的毒液。李雲憬卻道:“你們兩個救下楚執,我日後定有厚賞。”


    說著再不管二人,將楚執抱在懷中獨自往前疾行去了。


    楚執抬起頭,看見她額頭冒汗,大口的喘氣,就說道:“我不行了,你把我放下吧。”


    李雲憬心頭一沉,覺得胸口一陣發悶。


    “閉嘴。”她說。


    這個時候,她的身上已經沒有法力,修為和肉身也在先前逃遁的過程中跌落至凡人一般,現今能夠往前疾行,靠的全是過往凡人武術輕功的底子。


    回頭路走不成了,蠍子的關闖不過去。楚執中毒至深,隻怕撐不了多久。這裏既然有毒蠍子,一定會有解藥。剛才,那個自稱是血祭族女王艾達的說讓眾人沿著大路往前走,說不定解藥就在前方。艾達還說,她認可的勇士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這是不是在暗示眾人這條廢墟之路也是一場考驗,優勝者會有獎勵。若是得了獎勵,或許就能求她為楚執解毒。


    她心裏點燃了希望,疲憊一掃而光,奮力向前衝去。


    往前看,跑在隊伍最前頭的竟然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


    (三)


    李雲憬走後不久,尋過與不二打了一聲招呼,就回去找春花,兩個人說了幾句也往前方行去了。現今大家的法力都沒了,角族人的罡氣應該也沒了,那便隻能比拚肉身。


    不二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上來自血脈傳承的強悍肉軀在迅速地衰弱,很快就落到與尋常凡人差不多的狀態。便猜想進入古城的角族人多半也是要受到這般限製的。


    他看了看附近,在明白往回走已經不可能之後,大部分人都在往前趕。艾達說,真正的勇士會得到應有的獎賞,那麽他也應該努力一把,說不定木婉楓就會在這次的比拚中迎來複活的機會。


    他先找到碾冰院一眾姑娘,“你們幾個還好吧?”


    易萱說道:“完了,我的法力也不見了。”


    劉明湘還在努力驅使法術,卻沒有半點效果,“這回真的要聽天由命了。”


    其餘幾個姑娘也是這般情況。除了秀秀和楚月,其餘幾人臉上都有些驚慌的神情。


    不二說:“讓你們不聽話。”


    他早已冷靜下來,自行檢測一番,法力沒了,肉軀弱化了,修為落到與凡人無異,因為法力流逝導致儲物袋無法使用了。雖然古城中的靈氣還算濃厚,但法決卻無法運轉,便不能吸收法力。幸好圓明劍訣的內功運行無阻,這門武功以震蕩之法激活外界靈氣,他多年浸潤,現今使來威力可比開門境後期的修士,總算增添了幾分底氣。


    再嚐試諸般鎮海獸神通,那些需要動用法力的,譬如【瞬息而至】,【身隨意動】,【震裂】,【虛空之手】,當然無法驅動了。不需要法力的【識人心】、【憶往昔】竟然還能使得。


    他隨手衝著楚月使了一道【識人心】,仍是被她周身的灰芒擋去。便又朝著劉明湘、易萱、李苒各使一道。


    便聽見三人心語聲——


    “有道是患難見真情,現在不正是成全隊長和秀秀姐的大好機會?”這是劉明湘的小心思。


    “要是我贏了,他做鬼也不得好活,我要讓他永世不得超生!”這是李苒的。


    “你到底在哪裏啊,總得見見自己的兒子罷?”這是易萱的。


    不二心裏咯噔一下。易萱的兒子無疑是與蚩心所生,她這般思量,想來蚩心果然趁著分身重傷,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也來到了古城。蚩心和他乃是生死之仇,旦要遇見多半不死不休,可得小心提防。


    他下意識想對著秀秀也使一道,臨出手前忽然冷靜下來,急忙收了回來。


    “識人心”的神通果然好用,但連使三次之後,精神便有些恍惚,渾身虛脫乏力,想來在古城之中也受到了限製。這神通是會用上癮的,對於他的赤子大道而言,用多了絕不是什麽好事。古城裏形勢險惡,該用就用了。待出去之後,說什麽也要把它戒掉。


    至於【憶往昔】,似乎要配合夢境來用,也更消耗精神氣。他暫時沒有摸清楚這門神通到底有什麽功效,打算等什麽時候,恢複了精神再去嚐試。


    有圓明劍訣,又有【識人心】【憶往昔】,他在古城之中便多了幾樣旁人無有的手段,心裏更加鎮定。


    (四)


    幾人邊說邊往前行著,路兩邊仍是遺跡廢墟,但有方才的毒蠍異變,看起來可比先前陰森可怖多了。


    黑色藤蔓肆意破壞坍塌的石材,在石材表麵留下醜陋的疤痕。一座衰敗的石樓被厚重的藤蔓群壓塌,發出臨死前轟隆的哀鳴。樓頂的赤石雕像滾落下來,腦袋和主軀分離,斷裂處流出了濃濃的黑血。


    李苒看得心頭發慌,腿腳發軟,不知怎麽一晃神就走到了路的邊緣。一個黑黝黝的蠍鼇從廢墟中伸了出來,一把夾住她的腳往廢墟裏麵拖。


    李苒嚇得直叫。秀秀伸手抓住她,卻抵不過蠍子後拖的力量,在蠍螯冒起的滾滾黑煙之中,被一並拉向遺跡廢墟。


    不二早就注意到這方異變,蠍螯方冒個頭,他就運起圓明堅決,身上無劍,便以袖袍為器,將圓明劍訣的內功貫注於袖袍之內,縱身一躍趕至,衝著蠍螯的肢節傾力一揮,邊聽“噶擦”一聲,蟹螯斷了去,落在路邊牙子上,在濃煙滾滾中融化作一灘黑水,很快又蒸發幹了。


    沒了蠍鼇的揪扯,秀秀很快恢複平衡,她往前也有一點凡人武功的根底,一招【漁女起杆】把李苒從廢墟上空摟了回來。再看廢墟之中隱隱有百餘個蠍螯閃動,密密麻麻,怪滲人的。


    幾個姑娘麵色煞白,再看前方不遠,一個修士亦是不小心走到了大路邊緣,被一隻蠍鼇一把拖下廢墟之中,身旁同門伸手拉他,卻被一並拽入,幾百隻毒蠍子一窩蜂湧了上來,眨眼間將二人吞噬的骸骨不剩。


    劉明湘看得脊背發涼,拉起李苒和易萱,直往路中央行去。


    不二便問她們:“法力用不成了,但凡人的武功似乎還用得上。你們幾個都曾學過罷?”


    凡人初入修士界中,多半都在幼年,入了修士宗門之後,便要為打通內海之門做準備。打通內海之門的關竅在氣海穴,修行凡人內功對開辟此穴大有幫益。所以舉凡修士,或多或少學過凡人武功。隻不過一旦打通內海之門,除了專走體修的修士,大多數人便將武功棄學了。因為修習時間短,有的人悟性高便精通一些,悟性差的到後來忘得也差不多了。


    幾個姑娘便說都說學過一些。但要說很有底氣,能拿來對戰,便隻有楚月和秀秀。


    不二道:“看方才的情形,這些毒蠍分明不敢來這路上。你們走在最中央,不要與旁人起爭執應是安全的。我想去前麵瞧瞧,若是僥幸能得個優勝,也算有些收獲。”


    劉明湘原想說自己害怕,但又想起先前是幾人不顧不二勸阻硬要來的,還說該承擔什麽自己也知道。話都如此說了,還怎麽好拖累隊長。


    秀秀道:“我跟你同去。”


    楚月說:“我留在後麵照顧大家,你們倆盡管放心去。”說罷,衝著不二眨了眨眼睛。


    不二稍作思量,便也同意了。前路艱險,以秀秀的聰明手段,當然可以幫上大忙。似乎那些輪回者也趕到了前頭,他先去探探情況避免楚月暴露也是好的。


    便使了《圓明劍訣》附帶輕功,同秀秀一並往前去了。一路上,不時有修士和異族人卷入廢墟中被蠍海吞沒,傳來淒厲的慘叫聲。


    秀秀看了看前麵似乎無窮遠的路,又看了看不二,輕輕說道:


    “這條路不好走啊。”


    不二竟然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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